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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末帝眼睁睁地看着君临城沦陷,众叛亲离下,他拔出昆吾自刎在章台。昆吾,那把从靖太后那里夺来的传国之剑,末帝活着的时候,不曾保得住他的皇位,死时,反而成全了他。
整个君临乱成一团,我躲在闺房里尚可听到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吓得动也不敢动,公孙华倒是兴致勃勃,他特地爬到君临城最高的城墙上见证了一把改朝换代的历史快感。
不过不怎么惊心动魄,把守宫门的侍卫见大势已去,十分乖觉地打开了城门,迎接哥哥的军队,各路出兵相助的世家门阀们随之进入,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商量着谁来坐这个江山。
哥哥在众人力荐之下左右推脱,说自己人微言轻难堪大用,怕误了江山社稷成千古罪人。他说得感情至深,说完拔腿就要往殿外跑,公孙羊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又是第一个带着世家门阀们出来闹的,他立即跪地痛哭流泪说:“我们举义旗就是为了大夏的江山重回谢氏之手,如今乱局虽定,但国力疲惫,公子何忍江山无主,社稷凋零?”说完就要拔刀以死追随谢氏江山!其余人等也都各个拔起了刀跟着要自兀
眼看着金銮殿就要再一次横尸遍地,血流成河,哥哥只能叹了一声:“你们这是何苦呢?”后,哭丧着脸坐上了皇位。
万岁之声铺天盖地,我这个谢家小姐也后来居上成了公主。
成为公主第一件事就是入宫,学皇家礼仪规矩,一个月后,哥哥正式登基为皇,而我这个速成的公主便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入太庙,昭告天、地、亲三尊,同受百官朝贺。
眼见大夏大局已定,周边列国纷纷退兵,西琅国更是送来公主前来和亲,以求两国永世交好,再无兵戈。
这些事情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唯一关心的是,楚南。
举兵的各大世家带的都是临时招募的散兵游勇,军纪散漫不说,关键时刻除了充数壮壮声威外其实没有太大用场。若无楚南麾下的十万禁军一路高歌猛进,连破了西山、燕山大营,皇兄他们的军队根本进不了君临城。
皇兄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封楚南为殿前大将军,让其执掌天下兵马,威慑四方。
公孙羊有意拉拢楚南,更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公孙蕊嫁给他!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焦急不已,但我深知自己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就算身为大夏公主也应如此!第二日,我第一次拿出自己这个公主的声威,一身雍容华贵步入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第一次将宫里嬷嬷教导的礼仪行得大方得体,威严庄重,然后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兄道:“无忧叩见皇兄,愿皇兄能遂无忧一个心愿。”
“你有心愿在宫中直接跟朕说了便是,何必如此大的阵仗拿到朝堂之上来说,须知这里可是金銮殿!”皇兄威严道。
“若是寻常小事,无忧自然不敢,但无忧此番求的是自己的终生!皇兄是一国之君,无忧是您的妹妹,无忧的终生于国事是小,但于无忧而言却是大事,自然要到此请皇兄做主!”
“你来求你的终生,可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你这样做可有些失了分寸了。”
“无忧是大夏公主,怎能与寻常世间寻常女子相比肩!”
“那好,你且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终生?”
“无忧求皇兄将楚南将军赐予皇妹为驸马!”我直起腰杆,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满心期待道。
“胡闹!”皇兄当场龙颜大怒,我想很多文武大臣的脸色也都不好看,可我依旧坚持道:“无忧只是一小小女子,不求江山社稷,但求相夫教子,安守此生。”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皇兄声音低沉不已,我心中一凉,难道皇兄真要让公孙跟楚家结成亲家?抬头,从他龙冠上垂下的珠帘遮盖他所有的面目,虚虚实实,果真是君心难测,如神一般让人敬畏,我虽有不甘,却也知道圣意难为,复又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无忧,朕自然希望你有个好归宿,朕给楚南兵马大权,就是为了牵制公孙羊那些世族大家的势力,怎能让他们真的联姻起来?可是,楚南曾亲自本人跟朕说过,他只当你是个妹妹来疼爱,并无婚配之意!”一下朝,皇兄的銮驾就直奔我宫里,一进门他就开门见山地告诉我这些。
“不可能,从小到大,他都对我那么好!”我不敢相信道,我始终不相信他对我没有一丝喜欢。
“无忧,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应该是占有,而不是只宠不爱!”皇兄望着我耐心道。
“可是,我喜欢他,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肯就此放手,“他是我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皇兄外唯一对我好的人,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子,从前我也许不够大方得体,配不上他的赫赫军功,可如今我贵为公主,难道依然注定功败垂成,只有看他与他人欢好的份儿?那我这个公主做了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你是朕的妹妹,大夏的公主,你若喜欢当然可以高高在上地拥有,但是,倘若你用尽办法楚南还是不喜欢你怎么办?离开了皇宫,嫁作人妇,就是别人家的女人,皇兄就算有心也帮不了你,那时你不开心不幸福怎么办?”皇兄望着我忧心忡忡道。
“无忧此生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能有朝一日嫁给楚南哥哥,做他的妻子,照顾他一生!只要嫁给他,我就开心我就幸福!”我无所畏惧道。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皇兄笑了,摸着我的头发宠溺不已,接着他脸色一转,又变成了朝堂上我看不清的那副天子威严相,幽幽道:“朕可以帮你,但是无忧你也要帮朕一件事!”
“皇兄有何差遣,无忧悉听尊便!”我立即答道。
“到楚南的身边去,去做朕的眼睛,朕的耳朵!”他一边笑着一边紧紧抓着我肩膀的小声道,眼神似一把刀一样冰冷划过,让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帝王的威严与不可抗拒。
☆、第二回 嫁娶不须啼
跟世间所有待嫁的少女一样,我怀着一颗天真而又期待的心披上凤冠霞帔。
厚重的凤冠压得脖子疼,而按照规制我必须里里外外穿上十二件衣裳才算圆满,在这样裹得比粽子的情景下,我的举手投足间还必须表现出一个帝国公主的优雅仪态。
迈出宣德门,我终于看见我未来丈夫迎亲的仪仗。
按照祖宗规矩,楚南是臣,即使长兄如父,也断不可像民间那样由皇兄送嫁,以免拉低了身份,但是送嫁的人也必须是身份贵重的,我的手是由当朝内阁首辅公孙羊牵着的。
“将军,老夫替皇上将公主交给你了,从今往后,公主就是你楚家的人,是你的将军夫人,你可好生待她,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我在盖头下听到公孙阁老低沉不失威仪的声音,嘱咐楚南道。
“公主金枝玉叶,楚南定不辜负。”那是他的声音。
我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规矩不规矩的,抢先掀开自己的红盖头,露出喜娘们折腾了个把时辰才铺好的精致妆容,对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明艳娇羞喊了一声道:“楚南哥哥!”
他没有向从前一般答应我,只是愣愣地看着,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人似的。
公孙阁老和周围一干大臣都在旁等着我说出类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情意深重的情话打动楚南,而我当着所有人脱口而出的却是:“以后,你再不用偷偷带我翻墙,我们就能一起出去放纸鸢了!”
公孙羊紧绷着一张老脸笔直地站在人群中,而底下已经传来一干大臣忍俊不禁地噗嗤窃笑声,而教了我大半个月宫廷礼仪的嬷嬷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知道我实在不是块当公主的料,可是这才是我真心想要对楚南说的话。
放下盖头,仪仗队的乐师赶紧热火朝天地吹吹打打,盖过我刚才的胡闹引来的骚动声。
天子嫁妹,那该是多么皇恩浩荡的事情。皇城的百姓在经过末帝的动乱后,都想一睹盛世太平的景象。我的婚礼是新皇朝的气象,更是天子威仪的象征。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冲散我三年婚姻生活里的孤寂和冰冷。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婚姻就像一座山,山那边的景色唯有自己亲自迈过去才知道。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下,所有的宾客都散去后,楚南才醉醺醺地被人搀扶进了新房,我听到喜娘在催促道:“驸马爷,该揭盖头了!”
然后我在盖头流苏下,看到楚南一双蹬着靴子的脚,凌乱不堪地晃悠过来,头上闷人的红盖头被哗啦扯下,然后他就着红盖头剧烈呕吐起来。
“哎呦,怎么能吐在红盖头上呢!”喜娘急道。
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对着身边的丫鬟道:“香穗,打水来。”
殊不知,那胡乱邋遢的洞房花烛夜只是我冰冷痛苦的婚姻生活的一个开场。这段婚姻让我告别了自己懵懂无知却又明媚浪漫的少女时代,他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也正式宣告我即将迈入历史上那些被权力牺牲的公主行列,我将跟她们一样看着自己的人生在权力的齿轮下运转,在欲壑难填的漩涡中狂舞。
婚姻绞杀了我所有的天真浪漫,从此我不再奢望所谓幸福,所谓爱情,在我的生命里它们都虚幻得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在我生命里只有权力是真实的,除此便是由权力所引发的一切争斗跟死亡。
活着,就是最好的见证。
☆、第三回 公主之身,夫人之名(一)
胭脂水粉的甜香,罗衫水袖的曼妙,琵琶声声诉年华,今夜的霓虹被美人曼妙的身姿、呵气如兰的温声细语,渲染得别样妖娆多情。
无论环肥燕瘦还是闭月羞花尽在这十里烟花巷里妖冶绽放,却如一夜烟火绚烂之后尽是漆黑的孤寂。
她们的一颦一笑藏了万种风情,她们的一字一腔几分真几分假难以捉摸,也不会有人去捉摸。来这里的达官贵人大都是来寻欢作乐,有谁在意□□的心意,他们只要开心。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被恩客左拥右抱,寻欢作乐声不绝于耳,整个烟花巷是君临城永不落幕的繁华。在这里金钱能买到任何东西,因为这里的女子愿意为了金钱出卖自己任何可以出卖的东西。
灯红酒绿中,当真夜未央。
一辆华丽异常的马车缓缓驶入这片乌烟瘴气的巷弄之中,马是上好的马,赶马车的亦是体格彪悍的大汉,只是他的五官紧绷成一张禁欲的神情,目光冰冷扫过寻欢作乐的人群,充满鄙夷和厌恶。
这里是君临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却也是最肮脏龌龊的地方。
车轮滚滚,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让马车驶过。
“这是谁,出来找乐子还弄这样的排场?”楼上有人探出脑袋看不惯道。
“这可不是出来找乐子的!”他怀里的姑娘盈盈一笑,娇媚无比道,似是寻着特别有趣的事情接着道,“每晚这个时候,这辆马车都会来我们这里!”
“哟,这么准时还不是找乐子的?”那人笑了道。
“她要想找也没那本事呀,车里坐的可是个娥皇女英,我们大夏的大将军夫人!”那姑娘越说越是得意起来,“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准时来我们这儿来捞她的夫君!”
正说着,马车在君临城第一歌姬馆子,天香楼停下了,一个女子面无表情地从中走了出来,纤纤玉手搭上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