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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见是她,身子猛颤便要奔过去,见她躲开,又生生忍住,眸中难掩喜色,却板着脸别过头,粗声粗气道:“你怎来了?”
她也当真生了气:“我来看看三哥有多糊涂。”
太子听她也是为了萱姑娘来,不禁冷了脸:“孤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说到此处,忽就来了气:“孤的嫡妻对孤耳提面命也便罢了,你也来教训孤,你当你是孤什么人,也不过是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说到激动处,他双眼发红:“孤宁愿没有你这个妹妹!”
上官漫顿时僵在原地。
太子气喘吁吁,自知失言,挽回已来不及,唯听上官漫冷笑:“太子殿下说的对,临观不过一不起眼的帝姬,有什么资格说太子殿下。”扔下这一句,冷着脸便疾步出了太子府。
殊儿虽不知房内何事,突闻碎裂声,不免心惊肉跳,却见上官漫面若寒霜出来,忙叫道:“殿下。”她也不理,疾步走在前头,那领头的婢女惴惴跟随:“殿下?”
她心中怒意稍缓,终究要给太子妃一个交代,朱色楼阁连接着九曲回廊,太子妃端臂静静立在回廊尽头,见上官漫冷脸出来,知道劝说未果,也只淡淡一笑。
上官漫微微一叹:“替我告诉太子妃,抱歉辜负了她的期望。”那侍女忙迎了。上官漫欲言又止,只觉该说些什么,终是又一叹。
刚刚睡下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起来,殊儿点了灯,立在一侧朝内唤道:“殿下。”她掀被下了塌,问道:“什么事?”
听她语气慌乱,上官漫太阳穴顿时突突跳个不停,趿了鞋便往外走,开了门却见殊儿白着脸站在门外,见到她,忙叫了一声:“主子!”
她突就冷静下来,倒像是到了绝望而生的平静,缓缓转身坐到外室的主座上,只觉胸口咚咚跳的厉害,怎样捂也捂不住,半晌她才道:“慢慢说。”
殊儿弯身在她耳旁轻语几声,她身子微微一晃,脸色也发起白来,只道:“我一早便担心三哥出事,竟想不到……”
殊儿轻声道:“太子妃遣的人来,想与公主商讨一下对策。”
她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气道:“都打上了,还能有什么对策。”室内唯点一只红烛,那光晕昏黄暗淡,身后是雕花繁复的朱色门隔,地上一鼎双蝠镂空的铜炉,幽幽吐着轻烟,后面黑洞洞的看不真切,欲觉室内幽深,殊儿不知为何便觉得害怕起来,只听她淡声道:“咱们去乾坤殿。”
“啪”的一声脆响,只见地上碎玉斑驳,在那宫灯照就下幽幽泛着翠色寒光,内侍们大气不敢喘一下,“呼啦”跪了一片。皇帝习惯的去转大拇指上的翠玉板指,才发觉方才已被他一气之下摔到了地上,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恨恨得的道:“给朕打,狠狠的打!”
刺耳犀利的鞭挞声继而响起,却不听被打之人轻哼一声,皇帝面上愈来愈难看,忽听门外传来细微喧哗,便扬声道:“谁在外面?”
马上便有人进来回话,语气更是小心恭敬,生怕出一点差错:“回皇上,临观公主求见。”
皇帝闻言不由皱眉,似是想不起到底是哪位,道:“不见。”却突见太子神色倏的一松,转念道:“宣。”
宫门“吱呀”打开,又沉重关上,她进得殿来,绕过迎面立着的牙雕海屋添筹插屏,眼前方才豁然开朗。隐约只见穿着一身明黄燕居服的皇帝脸色不渝的坐在上首,旁边一个人被四个内侍按住,动弹不得,心忽就沉了下去。不敢再看,跪地,行大礼。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吉。”
皇帝沉着脸并不看她,端了案上的茶盏,幽幽道:“说吧。深更半夜的来见朕可是为了何事?”说完,只是低了头品茶。
她跪在地上,殿中的情形更是瞧的分明。身侧那人直直跪地,冠落发散,身上的朱砂袍早已没了原型,只见背上沟壑蜿蜒,隐隐有血色渗上来,凝成暗褐色。想来知她进来,却并不回头看她。
听得皇帝发问,她忙俯下身去,道:“儿臣听闻父皇尚未睡下,做了暖汤让父皇暖暖身子。”
皇帝冷笑:“你倒是来的及时。”
这时太子却如困兽,极力挣扎,又被内侍按下去。太子唯有呲目:“你个傻子,你来做什么!”
皇帝怒极反笑:“你倒是有出息了,竟护起旁人来。”抬起的手因着愤怒竟微微的发着抖道:“给朕打,继续打!”
她惊得只知磕头:“父皇这样对待三哥,以后叫三哥在众臣面前颜面何在,又何以立威……”然皇帝脸色铁青,什么也听不进去,眼看那鞭子一下一下打到太子身上,她心中竟是抽痛,皇帝对太子都狠得下心来,又何况旁人,心里便发起冷来,暗道罢了,她欠他许多,此次只当还他,猛起身朝太子扑过去,裙身舞动,在殿宇若蝶,羽翼一般将太子护在身下,太子目瞪口呆,胸膛急剧起伏,只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监刑的内侍也顿时怔住,不自觉停了鞭子。
皇帝见罢,怒极反笑:“好,好,朕的一双好儿女。”背过身去,额上青筋暴起:“打,给朕一起打!”
曹德侍奉皇帝多年,哪里见过他如此震怒,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皇帝转脸看向曹德,喝道:“还不打!”
曹德猛打了一个寒颤,太子反手环住她,见那内侍果真要往她身上打,不由骂道:“狗奴才,你胆敢!”那内侍被他一喝,手上顿时一抖,皇帝见状欲气,道:“等什么,打!”
鞭子如雨点砸下,在空中犀利的一声,她猛抽口气,才觉出疼来,太子灼灼瞧着她,眸中波光涌动,似是所有情绪一刹排山倒海扑涌过来。
掌刑的内侍不急不缓的报起数来,传到耳畔却是嗡嗡作响,唯有那鞭子打到身上的尖锐清晰有声。太子气得浑身颤抖,她死死箍住他的肩膀,低低道:“三哥,你就算是为我好,和那萱姑娘断了吧。”他的身形顿时一震,不再挣扎,身体却抖得愈加厉害,看那鞭子落下来,只是将她护在怀中,她身上幽香袭来,似能窒息,他看她痛得脸色发白,半晌才艰难闭目道:“我知道。”
到底是娇弱女儿身,不过几鞭,她终究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渐渐都承载到太子身上,只觉眼前模糊,什么都离得远远的,仿佛飞出了这金碧辉煌的殿宇,立在云端,只那样遥遥的望着。
曹德见两人脸色已成青白,只怕盛怒之下闹出人命来,若是皇上后悔,这受难的还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央求道:“圣上,不能再打了。”转过头来急道:“两位殿下倒是说句话,太子您认个错不是免了这皮肉之苦。”
皇帝又是一声冷笑,却终究转过脸看去,扫到伏在太子身上的纤瘦身影,眼角猛地一跳,一刻便呆立在那里,眼前只是身影乱窜,朦胧只见一个艳丽的女子在他面前浅笑,嗔怪的瞪他,娇声唤道:“八哥!”
顿时气血受阻不由踉跄退了一步。曹德见状忙上前去扶他,担忧道:“圣上。”皇帝无力摆了摆手,王德昌一喜,忙使了个眼色,那鞭子便停下了,扶他做回御座之上,皇帝闭着眼喘息半晌,无力道:“送太子回东宫。”他顿了顿,又道:“临观留下。”
殿里依旧静的没有声息,她拼了最后一点气力端正跪在殿内,发上花冠已经散落,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颤着手指去收拾发髻,一旁内侍见状忙过来,她抬眸只是轻声道:“衣冠不整,便是失仪,请父皇允儿臣整理衣冠。”
皇帝闻言只点了点头。
再次进殿,果然收拾妥当,还是那件霞帔,发髻花冠却是梳的规整,除了那张苍白的脸,几欲看不出被打得痕迹,只见她规矩的下拜,重新行大礼,抬起身,跪的笔直。皇帝抬眼一瞧,那眉目虽精致却总是陌生,可那清冷倔强的性子却是像极。
“朕记起来了,你是澜儿的女儿。”
皇帝的声音远远的传下来,却觉像是隔着万水千山,落到耳里,像是做梦一般,你是澜儿的女儿……她垂着头,只觉自己在笑,却极清晰的回道:“是。”
皇帝似是有些失神,定定的瞧着殿里的盘龙柱半晌无语,良久才道:“你与太子倒是亲厚。”
她闻言只觉一惊,忽觉背后的伤又痛了十分,细密的冷意顺着肌肤一直渗到骨髓,便忍不住瑟瑟发起抖来,却是一咬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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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安万善吹筚篥歌(四十)
想是她神情太过恭肃,皇帝忽而笑了,难得和善:“昭儿到了适嫁的年纪,想来你也到了,今年有……”他蹙眉沉思,似在仔细想她的年纪,上官漫平声道:“回父皇,儿臣已十之有七。”皇帝“唔”一声,笑道:“是该嫁了,可有心仪的人否?”
皇帝言语温和,听之俨然一个慈父,她却只觉心底发寒,喉中竟是发不出声音,这时皇帝一道凉凉目光递过来,她猛然惊怖,道:“回父皇,没有。”
皇帝笑道:“你觉子清怎样,就连昭阳也对他倾心不已呐。”他脸上泛起暖意,竟似在笑。
她的身子却是猛然一抖,这样试探她,却是何意,越发觉得捉摸不透,地上的乌金砖光可鉴人,黑沉沉似望不到尽头,映着那如星的宫灯只觉晃得眼前眩晕,身子几乎支撑不住,头脑浑浑噩噩,胸口却是似喘不过气来,她只觉一把利刃寒涔涔的悬在颈上,幽幽的刺进骨子里,咬了咬牙,方道:“儿臣唯见过那位大人一面,何来心仪之说。”御花园那次早已传开来,想来也是瞒不住,不如大方承认了,虽是这样想,仍是忐忑。
“哦?”皇帝略略好奇:“子清文物双全,又年轻有何,吾儿竟不喜欢么?”
她垂首,低低道:“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皇帝闻言缓缓将身子靠回座椅,宝座之上金龙腾云,无爪狰狞,映着皇帝高深莫测的眉目,许久他才笑了:“你倒是个特别的。”随即问:“你读过书?”天朝颂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宫中帝姬不过识得几个字,高深一些的便也不想学了,何皇后入主后宫,对于识字也颇是怠慢,小一些的帝姬,便也不往学堂里送了。
她才想起这些来,暗暗懊悔,竭力静声道:“不过几句,看着有趣,便记下来了。”
皇帝淡然应一声,面容已显倦色,遂道:“朕乏了,退下罢。”
她道:“是。”俯身磕了个头,忍着背上撕裂的痛楚站起身来,却是一阵眩晕,她身形晃了晃,便听皇帝远远的道:“扶帝姬出殿。”身旁立即有人来扶她,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那些人,却咬着牙自己出了宫门,眼前漆黑一片夜色,琼楼殿宇的轮廓此起彼伏,却乌压压的直教人心里发寒,朦胧只见夜色里立了一人,那身影看着俊朗熟悉,只闻一个内侍小心翼翼道:“圣上怕是要安置了,大人此时求见……”
夜色里月光如因,只觉他双眸幽森如兽,曹德送上官漫出来,瞧见赫连瑜,折回去片刻又拢袖出来,笑道:“大人,圣上传您呢。”
赫连瑜这才抬起脸来,深夜里纤细身影临风欲折,转过回廊不见,曹德又唤了一声,他才回神,理了衣冠进殿。
却闻身后极快的脚步声,击的心跳如鼓,她也不禁加快了步伐,猛觉袖上一紧,霎时裙角如花飞旋,天旋地转,熟悉薄荷香盈满鼻底,他已将她横抱而起,她低低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