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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璃宫地处偏僻,并无别的妃嫔相邻,既往这里来,定是要到姝璃宫了,此时众人忙着接驾,赫连瑜便可趁机出宫……他猛然挺身闯进,幽暗夜色里唯见他的欲火跳跃的眸子:“你倒还有心思想别的。”
她身体颤抖,咬唇哪里说得出话来。
门外殊儿急切唤了声:“殿下?”她面红出声:“你……你且等等。”
过了许久,殊儿才见上官漫急急开门出殿,檐下悬着宫灯,照见她粉嫩颈项,上官漫举步便走:“已到了哪里了?”
殊儿疾步跟在她身后:“已过了……过了繁花门。”
上官漫微微蹙眉,缓了步伐看她,殊儿垂首立在檐下,着了一件紫红的宫裙,想是那颜色的缘故,映得她的脸亦是红的。上官漫目光越过她落到殿门,面颊犹热,半晌才淡道:“走吧。”
在殿前等了不到片刻,圣撵缓缓落下,上官漫领了众人跪地大拜,称颂“万岁”。皇帝不耐一摆手,也未看上官漫一眼,大步流星进了姝璃殿,只唤:“澜儿。”上官漫领着众人进殿,默默捧了汤药跪侍一侧。
罗姑扶了顾充媛软软起榻,皇帝忙道:“别起了,快躺下。”
顾充媛含泪称谢,道:“臣妾福薄,只怕再不能,侍奉官家。”
皇帝面有戚色:“不许说这些丧气话。”又唤了御医来问了病情,细细嘱咐了,扫见跪在一侧的上官漫才问了声:“这便是临观?”
自从顾充媛复宠,他始终未曾问起她这个女儿,今日竟不想点了她的名字,三人都是一惊,上官漫深深俯首:“儿臣叩见父皇。”微微抬眼,唯见他龙袍上的耀耀明黄色,不再是远远的,高高在上的瞧着他,离得这样近,他袖中笼着的龙涎香都闻得真切,她忽便一阵恍惚,突然见着他,倒生出陌生和忐忑来。
皇帝似是与她聊着家常:“听闻太子待你不错。”
上官漫心中诧异,他何以与她谈起太子,亦不敢怠慢,敛声屏气,道:“太子殿下仁厚,确是曾一度拂照儿臣。”
“唔”皇帝唇角些微的笑纹,道:“渊儿鲜少与姊妹们亲近,他对昭儿都冷面相迎,竟想不到对你亲厚。”
他虽笑着,上官漫却猛然生了一身冷汗,凡有人拿来与昭阳比的,最终都不得善终,皇帝一句,只与赐死有何区别,顾充媛面色本就白,此时已惨败如纸,瑟瑟道:“皇上圣明,漫儿哪敢与昭阳公主相比。”
罗姑亦吓得跪到地上,道:“皇上,太子殿下也不过帮过殿下几处,现在已不往这里来了。”
上官漫只伏在地上,并不说话,唯有想,这般说,定是有人在跟前嚼了舌根子,只不知他如何想。皇帝见状哈哈大笑,倒走惊得顾充媛与罗姑面面相觑,皇帝温声为顾充媛掖了被角,道:“为人父母,自然希望儿女和睦,他们两人亲近,朕甚是欣慰。”
顾充媛面色才稍有好转。
皇帝笑道:“地上凉,还不起来?”
罗姑忙搀了上官漫谢恩起身。
皇帝只顾与顾充媛说话,再也未曾看她,两人识趣便退了出去。
待皇帝走,已是深夜,她疯一般疾步跑到偏殿,唯见蜡炬成灰,夜色照见空荡的殿内,风灌满室,连那人一点味道都不曾留下。
真真人去楼空。
都不曾觉得这偏殿大,今日突就空旷无比,她一人茕茕孑立,对影成双。
罗姑服侍顾充媛睡下,见她默默立在殿中,便出声嘱咐:“殿下也早些睡吧。”
她猛地一惊,见是罗姑,轻应一声关门睡下。
孤枕余寒,自是难眠,她转过脸去,只觉极凉的物件咯在腮边,猛起身细看,才见一块坠玉躺于枕上,通体白透,触手升温,乃是上古难得的罕物。
心忽的一悸。
古语云:“何以结恩情,美玉坠罗缨”他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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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安万善吹筚篥歌(三十六)
翌日一早,未等各房去凤栖宫请安,何皇后放下身价,领了终妃嫔亲自前往姝璃宫,凤辇稳稳落下,何皇后端庄下得辇来,杏黄赤金凤袍拖拽在后,九尾凤翎在脑后颤颤,姝璃宫上下早已乌鸦跪倒一片,何皇后温厚笑了:“都起吧。”遂进了正殿,顾充媛感激涕零向她施礼,何皇后亲自前去扶她:“身子不好,就好好躺着吧。”昭阳一声不吭跟随何皇后身侧,目光触及之处,无不蹙眉,姝璃宫便如女子的清冷幽静,虽有华饰装裱,到底不比凤栖宫来的张扬华丽,自然寒碜了许多。
何皇后与顾充媛说着话,殿里唯听何皇后温柔慈爱的声线,众妃嫔陪坐在下首,低低赞颂和皇后的宽厚。何皇后面色祥和,凤眼扫过,昭阳一袭绯红宫装艳艳似火,衬得一侧的上官漫别样幽静,近日赫连瑜病重,昭阳设法探望,均被挡了回来,日子久了,昭阳面上便见些许憔悴,反倒与这上官漫立在一处,衬得上官漫楚楚可怜之态,若是男子,焉能不动心。
何皇后笑了:“顾妹妹病重,临观日夜侍奉也憔悴了许多。”遂吩咐宫人:“来呀,将本宫那新供的阿胶熬了给帝姬服用。”殿外低低的一声是。
上官漫忙俯身谢恩。自然晓得,她这一番作为,也不过为了给那人看。
须臾,唯见一个纤弱身影捧了金碗徐徐前来,碎步穿过殿内斑驳日影,行至跟前行了礼,才见是殊儿,殊儿捧着上官漫跟前,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对她微笑,上官漫这才安心喝下。
一入咽喉,却暗暗起疑,这味道虽不说苦涩难忍,心里却是不自觉抵触,似是曾尝过一般,隐隐的熟悉。
送走何皇后,她唤来殊儿,微微蹙眉:“你端来的这是什么?”
殊儿垂眼,白皙的眼睑下浮起淡淡的氤红,半晌才支吾道:“事出突然,奴婢一时准备不及,只将早熬好的酸梅汤子,加了点露茶一搅,才将那阿胶换了……”她睫毛微动,小心翼翼觑着上官漫,上官漫嗤的笑出声来,再不疑其他,道:“我道味道这般怪异,分明还觉得熟悉,你且去吧。”殊儿轻轻松一口气,径自去了。
许久未见着她,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在她身畔叽叽喳喳了许久,返影倚着树干摇扇子:“你们两个消停些,别让主人劳累。”听他这样说,小三小五噘了唇,倒也不吵闹了,耳根子清净了,她便询问今日棋社的动静,返影一一回答了,因着寒爷在,棋社也无人敢来捣乱,就这么平静如水。
她轻轻撑起下巴。
如今最主要的便是为出宫、日后在宫外生活铺路,她早已吩咐了洪飞在外接应,到时顾充媛假死,放一把大火,他们便可在宫内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寒爷,还需紧紧巴结着。
这边想着,周伯已经前来禀报:“公子,寒公子来了。”返影在一旁咯咯直笑:“公子不知,这寒爷可是日日来呢。”
上官漫一记眼神过去,寒爷已大步流星走至近前,他眸中深沉,见到她一刹有岩浆般热切滚滚而过,极克制的沉入平静,他笑的温文尔雅:“你总算是回来了。”
她笑道:“接到周伯的信便急急往回赶,玉笙兄有急事不成?”
寒爷语气略略责备:“既是远游,为何不邀了我同去。”他语气一转,黑眸灼灼,低沉的让人心中发颤:“看着你,我才放心。”
当着众人的面,上官漫蓦地面红,周伯早已躲开来,唯剩返影在一旁笑的漫不经心,索性洪飞并不在这里。她轻轻掩饰尴尬:“玉笙兄屋里请。”
寒爷却探手捏住她伸过来的手腕,指腹不轻不重按在柔嫩肌肤上,所有炙热均聚到那一点,上官漫直觉这寒爷待她与往日不同,可偏偏窥不出究竟来。寒爷从容松开她,笑若春风:“便不进去了,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上官漫略略好奇:“去哪里?”
寒爷笑了:“去了才知道。”
与寒爷一前一后乘了轿子前行,微掀了帘角,才见是往河岸去的,因已入深秋,那风拂到脸上都是清凉,甚是惬意,远远听见河面有筝声传来,何等婉转缠绵,低低如诉,若是男子听了,只怕早已酥了。她凝神听了片刻,不禁称奇,暗道,这人的琴技实在非凡,若与顾充媛比,只怕不分上下。
正在出神,轿夫喊一声停,前面轿子已经停下来,寒爷弯腰踏出,河岸金黄如鱼龙雾,他低头微微弹衣,白衣胜雪,衬着清俊的面容,理罢,方才举步过来,轿夫微倾了轿身,他含笑掀了轿帘,较中暗影里望见上官漫如此的面容,四目相对,微微相视一笑,上官漫忙倾身出轿,他去伸臂过来。
望见横在脸前的白袖,上官漫便有些呆愣,她此前并不是女子,两个男子这般,实在诡异,这寒爷何以这番对他,抬眸诧然,弯眸笑了:“玉笙兄这是作何?”
他浅唇弯起,笑的从容:“漫弟生的柔弱,不自觉便多爱护些。”依旧将手臂横在跟前,上官漫无奈,只得扶了,寒爷眸色如夜空里的璀璨星辰,扶她上了停泊在岸边的小舟。
一个画舫静静停泊在水中央,水光粼粼,那画舫装饰的朴素无华,却是别样让人心安,寒爷携了她上了画舫,一个青衣侍女侯在门外,看到寒爷,瞪圆了杏目:“呀,寒爷,可是许久未见您了。”那目光落到她身上,轻轻咦了一声。
寒爷笑意不减,只问:“姑娘在么?”
那侍女道面色迟疑,尚未说话,只闻有笑声从舫中传来……上官漫终悟出来这是什么地方,都城人士喜欢游湖,青楼投其所好,喜欢将姑娘们聚到船上,也有头牌各一条小船,独自用着画舫的,却是少数。
上官漫有些糊涂,这寒爷莫不是带着男装的她寻欢作乐来了不成,一时想到寒爷这样的人物,也同其他男子一般左拥右抱,心中深深抵触,面上微冷,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
注意到上官漫刹那的疏离,寒爷讶然挑眉,然那侍女只紧张瞧着他,他眸中淡淡的笑意:“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话刚落地,只闻画舫内传来几好听的女子声音,那声音温柔如水,似是只要听她说话,一颗心便已静了下来,那女子轻轻的笑:“寒爷怎能这样取笑莹儿。”
门楣微动,一只流速团扇轻轻拨开,隐约可见暗影里女子妩媚的轮廓,她只柔柔立在那里,却觉身上有灼灼光辉,让人挪不开眼来,上官漫望见她的一刹,只觉胸口一悸,隐有熟悉的感觉,却怎样也想不起来,暗暗吃惊,一个青楼女子,竟有不俗这样的美丽。
那女子似也在里面打量她,似也一怔,美目流转,当真艳如芳华:“这便是寒爷常提的那位吧,果然仙一样的人呢。”
寒爷笑道:“鲜少见你这样夸人,你就这样把我们晾在外面不成?”他略略挑眉:“或是,不方便?”
那萱姑娘香腮微红,尴尬也觉万分美丽,忙让开身来,轻轻嗔了一声:“寒爷!”
寒爷低笑,目光温暖看向上官漫:“萱姑娘不是旁人,不必拘谨。”他朝她伸手似要携她进去,上官漫略略迟疑,只含笑道:“寒爷先请。”
寒爷无奈,只得先行进去,那萱姑娘看着两人,兀自抿唇微笑。
坊内很是素雅幽静,萱姑娘在一旁红袖添香,坊外日光斜斜透进来,穿过她浓密深睫,在眼下跌落一层岁影,她一身粉衣,白烟自熏炉袅袅而散,似在她周身笼了一团雾气,宁静似仙。上官漫在心中暗暗赞叹,此女当得起一个艳名。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