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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再次相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上官漫问她去向,罗姑便说了原委,原是上官漫走后,赫连瑜便将她送到宫外,以避迫害,并暗地里寻找流落民间的帝姬,幸之前有赫连瑜暗中庇护,帝姬们除却日子清贫些,并未受多少苦楚,有的已有了家室,再不愿回到宫中,倒是罗姑说到昭阳时,忽的一叹:“昭阳殿下疯疯癫癫,幸得有范驸马不离不弃的照料,没想到这范驸马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呐。”上官漫闻言微笑。罗姑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原本洪飞已派人为她包了,罗姑依旧不肯,重新伤药包扎,一时便有些久了,罗姑一拍手:“看老奴这记性,忘了告诉殿下,陛下在金銮殿等着殿下呢!”
宫门沉重打开,她提裙步入,金銮殿里幽暗空旷,唯见重重赤金柱、无数黄彩琉璃藻井延伸玉阶宝座处,赫连瑜一身蓝底锦袍端坐宝座之上,晦暗光线照见他深隽轮廓,他含笑对她伸手:“漫儿,来。”
她扬起脸来拾阶而上,抬腕将手放到他掌心里,他攥了攥指,眸子一沉:“受伤了?”眉头倏地拧起,眼看便要发怒,上官漫轻笑道:“是我不要他们告诉你,不过点小伤。”他转过脸来目含责备,她已到了跟前,在他一侧坐下轻轻伏进他怀中,阖目道:“有你在这里,多深的伤我也不觉得疼了。”
他神情一滞,旋即伸指捏了她的鼻尖,低笑:“唔,嘴嘴甜了不少。”却是难掩眉眼间的笑意。她椰揄浅笑:“五郎若是喜欢听,我天天说如何?”他深邃眼眸里溢满笑意,却是绷了脸:“唔胆子也大了许多。”看她笑意妍妍,只觉娉婷一支玉兰,俯身便吻下来,想起她方才取笑,恶意的一咬,她低低嘤咛一声,他身子微僵,望着她眸色渐深,哑声道:“漫儿,你这是在玩火。”
她忙捂了唇,颊上微红,眸光闪烁四顾左右:“咱们何时启程,妖儿想必等的急。”
他望着她戏谑挑眉:“自然把该做的事做完了才走。”
她掩着唇呵呵干笑:“那咱们回去吧。”
他眸子终是一炙,嗓音沙哑:“晚了!”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偌大的赤金龙椅,堪堪乘着两人,他身上温热隔着衣裳偎过来,似是火一般自下腹蜿蜒烧了一路,她情不自禁向后寻找支撑,正碰着宝座扶手上雕刻的祥云腾龙,指尖一烫,急促的低呼:“这里不成。”
他修长指尖解她绦带,边低笑:“我早便想在这里试一试。”她闻言似恼似笑,一抹飞霞自眼下荡漾下来,深睫如扇遮掩潦黑的眸子,迷离似是夜色里的幽湖,妩媚的让人心神一荡,他指尖坑蜒潸到她胸前,她身子便是一颤,腔中柔情万分,哑声唤了声:“五郎。”
他眸中炽烈俯下身来吻上她嫣红的唇瓣,发髻散落,蜿蜒撇与金座之上,十指相扣,他挺身进入,她急促的喘息,伸臂攀上他肩头,用尽了力气抱紧他,随着压抑申吟低低传到他耳畔:“你可怪我,我说的晚了……三年,我也愿与五郎白首不相离。”他身子一僵,只挺身进的更深,她兀的抓紧了他,指甲只掐进他肩头,急促的申吟喘息纠缠,皆沉溺在无尽的欲望里。
赫连一族好床事享乐,赫连瑜虽没有那古怪习惯,却继承其族勇猛,床第间多次索要,她筋疲力尽时连连求饶,他一把捞了她直皱眉头:“这身子如此不中用,该好生补补才是。”她彼时精疲力尽,说话的力气都未剩下,只无力瞪着他,不想他恶意一笑,道:“唔,多多练习才好。”上官漫脸上一时红白参半,扭过头去不理他,他才笑着作罢。
眼看便到黎明,两人只怕真被百官瞻仰,趁着夜色回宫,上官漫向来贪睡,又是累极,一沾枕头便昏昏欲睡,赫连瑜临行在她耳畔嘱咐:“一切已收拾妥当,我向母亲此行,咱们便可启程。”
她迷蒙开口:“不如我也去见见母亲,何必闹到如此田地。”他神色微滞,缓缓替她拉了锦余,道:“不必了。”
赫连瑜到了苏流瑾寝宫,苏流瑾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梳发的宫女见他进来,欲要行礼,被他无声止住,四下里宫女皆退了下去,赫连瑜接过那犀角梳,掬起她一缕黑发,轻轻梳着。
苏流瑾盯着铜镜里修长的人影,不禁温柔笑了:“说起来,上一次清儿为我梳发,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清儿,你还记得么?”
赫连瑜低道:“儿臣记得,那时儿臣即将赶往前奏,临行前便是为母亲梳发。”
苏流瑾笑道:“当真是时光荏苒,如今,你都有了自己的孩儿。”说完自己微微一怔,仿佛记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唇角微微一沉,赫连瑜眸色明灭:“母亲还是放不下么?”
苏流瑾笑意一凝:“你让我放下,好,我准你将她留在身边,但你必须立萱儿为后。”他指节一僵,缓缓将那犀角梳放回妆台上,低道:“此事不必说了,儿臣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苏流瑾扬声叫道:“清儿!”
他的身影已穿过重重宫门,渐渐望不到了。
蓦然回眸,苏流瑾问道:“送到了么?”大宫女答道:“是。”
春似是到了尽头,五月的天已觉热意,上官漫沐浴后才觉凉爽许多,只披了宽松素白袍子,长发披肩,隔着影幢插屏,似有人进来,在外微笑开口:“殿下,陛下让奴婢端来汤膳供殿下补养身子。”
唔。补养身子,忽而想起夜里朦胧似是听见他戏谑开口:“这样不禁用,该好生补补了。”颊上蓦地一阵滚热,淡声道:“搁在那里吧。”外面宫女低道一声:“是。”无声退下了。她徐徐踏到殿外,果见插屏一侧的高脚几上放着一碗银耳汤,银汤匙斜斜直入汤内,她忍不住端了,指尖捏着汤匙一口一口饮啜,径自噙着唇微笑。
日影转移,透过细密珠帘,影幢掠到她面上,想是间隙里的日光太过灼亮刺目,她瞬间只觉眩晕,眼前朱漆碧翠衬着做底雕花的熏炉,一点点变得模糊,她手中一松,将那汤碗往手边一榈,只闻碗底碰到几面,“磕”的一声,眼前天翻地覆,她踉跄向内室走去,未走几步,软软伏侧在一侧椅上。
殿内寂静无声,他一路进殿,亦无人通报,便见上官漫阖眼伏靠椅上,湿碌碌的黑发未干,贴在白皙面上,越发映的肤若凝脂。
他低笑:“怎么睡在了这里。”倾身便要将她抱到榻上,耳畔擦到她鼻底,仿佛并不觉有气息进出,他身子蓦地一僵,缓缓抬起头来,弯指探她鼻息,只觉似是酷寒冷水兜头灌下,一路凉到心底,弯着的指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口他缓缓低头看她。
她长捷若扇,颊边淡淡嫣红,唇边噙着笑,仿佛是睡着了。
他眼底的温度一点点逝去,终化作冷凝的冰凌,转头,便见几上未喝完的银耳汤,余温犹在,尚还残留着她微淡的气息。他眸光深沉涌动,垂眼冷冷低笑:“是那个么。”他低头看她,微笑道:“漫儿,你且等等,我这便来陪你。”只将那汤碗残余一饮而尽,掷到地上,“啪”的四分五裂。他弯身将她抱起大步踏入内室。
他将她揽靠到肩头,指尖穿过她尚湿的发,无意识的把玩,意识似有些模糊,他拥紧了她,一时想起许多事,知她已经不会再回答,却低低微笑:“漫儿,你记不记得……”那年帝率百官临阁,登高望远,唯见宝马雕车香满路。街边乱哄哄围了一群人,他一眼望过去,人生百态,杂乱丛生,唯她鹤立鸡群,白衣少年偏偏如画,在人群中笃定笑容窈窕如一支桃花。
他何等的眼力,一眼认出那是女子所扮,觉察他的注视,她毫无警觉的回眸望过来,那双眸子明澈清冷的恰如秋月,直照进他心里,刹那心动。
带着韶龄女子特有的娇怯,她慌乱收回目光,不一会离了人群,夜色里身影纤弱楚楚,他自己都未察觉就悄悄尾随……
“草民见过尚书大人。”
“草民?”
“是。
“棋下的不错。”
“不知是否有幸与大人下一局。”
身后落英缤纷,乱红如雨,一片花瓣落在她纤细肩头,他不由抬眸望过去,却见她颈上细腻如玉的肌肤,在夜里隐有流光,他忍不住抬指去拂,花瓣自指尖飘落,对上她微赧的眸子。
他微笑:“原是一朵美人花。”
是的,是一朵美人花,在他荒芜干涸的人生里,便这样无预警的绚烂开放开来。
翌日国丧,举国哀悼。
民间戒喜一月,皆披白衣,茶馆里也客人稀少,小二倚在门框上不禁昏昏欲睡,有人唤他:“小娃娃,醒醒。”他懒懒睁眼,便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凑过来,唬的一跳,这下却是醒了,才见是个白眉白须白发的老头,看他穿的破破烂烂,想来是个乞丐,便气不打一处来,又因被人搅了好梦,气急败坏的问:“什么事?”
那老头笑嘻嘻的:“我就想问问这皇宫里到底死了几个人呐?”他一出口,只将小二吓得魂不附体,惊惴惴的去捂他的嘴:“老头子你不想活了。”他看看左右,到底闲的慌,便把偶尔听来的消息与他说:“听说除了陛下,还有先秦的临观帝姬,两人殉情而死……”老头子啧啧出声:“原是死了一双。”他便嘻嘻直笑:“不急不急,老头子我这便去。”旋即又扯头发:“那坏娃娃害死我老头子了,要被小瑾知道,还不扒光老头子的眉毛。”回过头来问他:“老头子我记性不好,去皇宫可是往这个方向吧。”他枯指望远处一指。
小二呆呆点头,那老头便笑嘻嘻去了,小二这才回过神来,甩了甩肩上的汗巾,咕哝一声:“真是个怪人,皇宫哪是你去的地方。”往们框上一倚,又睡过去了。
苏流瑾一夜之间老态毕现,宫殿里满目素缟,她一身雪白游魂一般穿棱其间,顾国老臣哀悼只余纷纷请奏新君即位,她一怒之下拂袖将那奏章掷了一地,她才想起来,她的清儿六岁那年,在她面前立下重誓,要让伤她之人十倍偿还回来,她心中便有了依靠,十几年过去,他一心也只想着将她救赎出来,可她忘了,她的清儿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就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她这个做母亲的,这样狠心将他椎到仇恨的漩涡里,如她一般日日诅咒,憎恨……
如若上官漫不曾出现,她几乎难以想象,她的清儿,没有人关怀的清儿,会是怎样一个可悲的模样。
可这一切,都已晚了。
有内侍通禀:“太后,上官渊求见。”
苏流瑾“咯”的一声冷笑:“很好,我未派人去抓他,他竞还敢来见我。”旋即拂袖:“传令禁军,就地论斩。”话音未落一个白影嗖的窜过,只惊得她一个趔趄,那内侍忙上前扶她:“太后,保重凤体哇。”转头便呵斥:“好大的胆子,敢惊扰了太后。”
一个尾随而来的宫女惊得直直跪到地上:“太后饶命。”
苏流瑾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通体雪白的白貂转头看她,一双蓝色眸子恍若琉璃定定瞧着她,她胸口一撞:“这是…………
那宫女边磕头边求饶:“太后饶命,这白貂是奴婢在西苑捡到,奴婢本以为它咽了气,不想今日又活了,未想冲撞到太后,太后饶命……”
她敏感捕捉到一个词,轻蹙眉尖:“西苑?”她记得,那日下面的人用来试毒的畜生死后便被扔到了西苑,今日怎会又活过来,她脑中一个念头转弯,急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