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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知道,好不可笑。”
“谁敢笑?谁又知道?那个老太婆?”小风指的当然是她们的老板,她们卖身契的主人,香轩阁的当家,薛大娘。从梳妆台左边方凳上拎起铜壶对着木盆倒了些干净的热水,浸湿了软木,拧干,又在自己手腕处试了试温度,小风才凑到姐姐身边,仔细擦拭她哭花了的脸蛋。
从小就是这样,性格柔弱的姐姐通常受了其他嫉妒她美貌的女孩子欺负,刚强坚毅的自己通常都会主动地挺身站到姐姐身前,替她挥开烦恼与忧愁,阻挡住所有的不快乐,虽然年纪小,可是往往遇到事情,拿主意的反倒是自己。在香轩阁也一样,对面着薛大娘的冷嘲热讽和尖酸刻薄,往往只有自己才能宽解柔弱不能自已的姐姐。
一听小风提到薛大娘,小云更是急了,敏感地扭头看了看关好的门板,松了口气,捏住温热的软布把满脸的颜料脂粉终于擦抹了干净,露出如云彩般柔和的脸庞,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轻声点儿,我听琴房的老师傅说,大娘她经常……经常偷听我们……”
“呸,不要脸的老贱人!”小风一声细骂听得门外薛大娘浑身不是滋味,浑然不觉得称呼手下戏子为小贱人的自己升格为老贱人其实没什么层次上的不妥。
“你别说,我就好几次看见她和琴房调三弦的柳师傅眉来眼去的,听其他人说,他们俩的关系可不仅仅是这样。”小风忿忿不平地低叫,跺了跺脚,用力扯下头上的头套,重重摔在梳妆台上,“哼,自己不要脸,还总是成天对着我们小贱人长小贱人短的,真是气死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叫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卸妆完毕的谢小云如出水芙蓉般披散柔顺的长发,两手托腮对着镜子自怨自艾。
“你就想一辈子呆在这不是人呆地地方,整天忍受着轻佻浪子的调笑,两耳充斥着那老太婆难听至极的辱骂?”小风一边说着突然站了起来,眼睛晶晶亮地盯着姐姐,想从她的眼里读出和自己相同的决心。
淡淡一层烟雾笼罩住,叫她看不清楚。想再细辨时,小风已经双手捂住了眼睛,在鼻梁和额头间来回摩挲,“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这样虽然要受别人的气,可比起曾经饥寒交迫的日子,毕竟是好太多了,不是吗?”宽松的袖口中露出她瘦弱的手腕,雪白的肌肤上竟是佩戴了一个通体翠绿的镯子,透着屋外穿窗而入的光线,闪耀出透亮的光彩。
“好漂亮的镯子,哪儿来的,怎么以前没见你戴过?”乍听见小风这句话,薛大娘就再也忍耐不住。在屋外装模作样的喊叫了“作死的小丫头,又躲在这儿偷懒,还不快滚下楼给你们两个姑娘沏参茶养好嗓子去!”一边脚猛地踹开门板,自言自语地说将了走过去,“三天后就是给方苞大学士老爷庆贺七十大寿的大日子,听说整个朝廷都忙得团团转的,我想呀,虽然咱们戏楼只是唱个两出戏,可也别叫人给看扁了不是,倒不会指着我薛大娘的鼻子叫骂,而是怪你们两个没的当不起大台面!”
咂巴着血盆大口,走到站直身体眼睛发直的小风身边,重重哼了一声,抓起畏畏缩缩把手放在衣袖里的小云的两手就往怀里揣,“谁不知道你们可是大娘我的心肝宝贝呐!虽然不是女儿,可是这几年凭良心说,吃的,穿的,用的,我哪样亏待过你们?小云你说,是不是?俗语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么长时间来,大娘我待你怎样?”
才止住泪水的小云立刻被感动得又红了眼,随着女人说话跳动起伏的腔调不住的点头,站在对面的小风却对着故作亲热的薛大娘露出了鄙夷怀疑的眼神。
假装抚摸小云的手背,顺着手指往上,女人终于摸到了,拉起小云的袖子,盯着翡翠镯子双眼放光,“果真是个稀罕物,卖到王家典当行,至少值三千两,不不不,起码价值五百千两银子!哈哈哈……老娘这下可发了。”虽然客人没少打赏过俩姐妹,可这么名贵的东西女人还是第一次见,得意忘形之下笑得眼角额头皱纹堆到了一起,眼睑下厚厚的铅粉坠落,露出黄褐色斑点。
大笑中张开萝卜粗的手指就要把镯子从小云手腕上拔下来,惹得柔弱女子苦脸哀求,“好大娘,这镯子真的不能给你,银子,五千两银子我一定想办法给你。”
“屁的五千两!”小风看不过眼,张开手臂对虎视眈眈作势要抢东西的薛大娘用力一推,“这么爱财,你怎么不去做贼,做盗?”
“好哇,反了,反了,姑娘们是要反了!”被小风推得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的女人,摇晃着满头的珠翠,一屁股赖到了姐妹俩的脚边,指着两人扯着脖子昏天暗地的撒泼起来,“好心没好报呀,要不是我当初在人贩子手中救的你们,你们如今早成了被多少男人揉捏过的最下等的娼妓了!世道人心,我养的都是白眼狼呀!呜呜呜……”抽出别在衣襟边的帕子,虚晃地往眼里摁,雷声阵阵却不见雨滴,“我的命好苦啊……”换成平日,即使小风不愿意,小云也早把客人赏赐的百两银票乖乖送到自己手心里,可今天,被眼神逐渐愤怒的小风扶住的小云却大大地不平常,虽然苦着脸,闪烁着不忍心和自责,两手却相互攥得紧紧的,深怕被人抢走了东西。
见哭闹不管用,女人立即停止演戏。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凡是这香轩阁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是我薛大娘一个人的!芳华不再,若不再为自己后半生考虑,老了难道指望朝廷像对待方苞老爷子一般待见我?没的臊得慌!
“薛虎薛豹,给我上来,抢!”咬着牙,女人叫唤出楼下两个身强力壮的打手,虎狼般狠狠摔开阻挡的小风,扔到了梳妆台的桌上,对着步步后退摇头流泪的小云的细膀子猛地扯了过去,两人分左右各自抓住她胳膊反转着向后蹩,疼得小云更加痛苦的叫喊,白胖的薛虎一手握住她的肘部,黑瘦的薛豹卷高她袖子,贪婪地盯着她雪白的肌肤舔了舔嘴唇,在大娘的催促声中用力扯下那个发亮的翡翠玉镯。
接着,小云被一把松开,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抵着背心靠在墙根边才站稳,绝望地看着手镯被女人心满意足地收到怀里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大娘,求你,还我了吧,还我了吧。”
“这么名贵的东西,你哪儿来的,该不会是偷的吧?”薛大娘探听口实的门路确属一流,一招间就叫人缴械投降。
“不是偷的,是……是别人给的。”听着小云说完蚊子哼的一句,小风忽然发现姐姐脸色绯红,瞬间醒悟过来。
“还敢骗老娘?这么名贵的东西,谁会用来赏赐戏子?一定是你偷的。我先给你收着,待人找上门来好还给别人。”叉着腰的水桶,三层下巴肉抖动在小风眼前。
“真的不是偷的,是……是八阿哥给的。”更小蚊子的鸣叫,可是薛大娘听见了,小风也听见了。前者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根本不相信。后者终于明白姐姐为何独自垂泪伤心哭泣了,白蛇爱上的是身份迥然不同地人类许仙,而扮演白蛇的姐姐却遭逢相似的命运,爱上了地位悬殊高不可攀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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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叫做琵琶湖温泉么?好美的名字。”少女一身粉绿汉人装扮,跳坐在看着《厚黑学》书本的年羹尧身边,刚刚沐浴过的长发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为人处世尤其做官者,需要脸皮既厚且黑,奸诈如曹孟德者,才初算领悟厚黑的门径。年羹尧打从她走近身边,反复念叨着地就是这句,其他的字已经完全念不下去了。“怎么不看诗集了么,‘当时只道是平常’也不念了么?”实在无法忽视她近在咫尺的存在,眼睛盯着她纤细葱绿般的手指,心中的嫉妒由诗句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叫做“出淤”的男人,他是否已经抚摸过她白皙柔滑的小手?
清了清嗓子,视线沿着手指移动到少女发憷的脸孔上,强忍一口恶气,绷着脸皮装出一副和蔼的神情,“什么时候喜欢读书了?”其实肚子里直接想问的是那个叫出淤的男人究竟是谁?
小蝶眼皮不安地动了动,瞟了坐在另一张石凳上重新垂下视线看书的哥哥,侧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不自在,支吾着回应,“只是打发些时光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怯懦的表情看得年羹尧愈加火冒三丈,她在遮掩!她在撒谎!她欲盖弥彰!什么叫做没什么特别的,书自然不会特别,那么人呢?绕过她最后半句话地表面,往深层想,那个叫出淤的男人已经上升到于她特别感觉的地步了吗?胸口膨胀欲炸裂开的怒气仿佛被鼓气的皮球般,一点点、一点点地越变越大,咬着牙,视线忽然瞥到手边的《厚黑学》,不由透了口凉气,对一个女孩儿我尚且做不到波澜不惊,面不改色,将来又如何能堪大任呢?年羹尧,你的修为还不够深呐!自骂了一句,放下书摆到石桌上,斜眼打量着低头玩弄裙带的少女。
“看书消遣,总比在外惹事生非的好,原本无可厚非。可是,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杂书是没有用的,这点,你该学学四福晋……”翘起二郎腿的男人一手轻轻扣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一边欣赏着周围秀丽的景色和人。莺莺燕燕的许许多多白衣少女从包厢外边的青砖石路上走过,娇笑打闹,每个人似乎年纪都只有十五六岁,乌黑的长发,富有弹性的肌肤,玲珑的曲线,可就只有这么多了,虽然离得不远,可是年羹尧根本看不清她们的脸,模模糊糊,没有特色,不过一群单纯供人亵玩的人偶!
于是,他的眼里只剩下一个人,婷婷如初开兰草,袅袅如天边红云,虽然此刻仍然低垂着脸,可是她手里的裙带已经被手指搅得几乎要断了!周围萋萋长草摇曳中露出星星点点散落在泥土中极细小的粉绿色小花,无声哆嗦着肩膀抖动在瑟瑟寒风中,坚强地盛开着属于自己的美丽。就像她!
“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得不对么?还是腿伤好了,头不烧了,之前的所有痛楚就统统忘掉了?”明明告诫自己不发脾气,可是一对上少女的沉默,他心底深处的怒意就不受控制地如挣开了铁链的猛兽般咆哮着从身体里涌出。
对,你说得能不对吗?少女心底大叫,想跳起来反驳,可是却找不到理由。没错,大清朝的时代束缚了女人独立天地之间寻找自我的所有权利,可是若当真要自己去学四福晋那拉氏那一套,还不如去撞墙。忽然想到那拉氏房间里摆放的那本《女诫》,小蝶头皮登时发麻。女人,可笑的女人,在这个朝代一直是作为男人附属物而存在的,没有属于自己的欢乐,而是完全蜷缩在儒家道德家们的条条框框和时代相传的规范中,从父从夫从子,完全遵从男人即使愚笨的意见,自打出生的那天起就被贴上了歧视偏见的封条。
被自己压抑的想法给窒闷得快要无法呼吸,少女觉得再待下去女扮男装乔装出府逛书斋的事情说不定就要暴露,连忙站起身,抬头看了看男人,正要编个借口离开,却恰逢遇上男人探寻的眼神,脸颊不由得生出两朵红云,转过身沿着石桌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脚下那一汪冒着热气的池汤发呆,纳闷自己为什么要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