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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这是如何受的伤?”大夫为着谨慎还是问了句缘由。
林启渊看看地上跪着的清秋,对大夫说道:“小女习武,不慎打中了她娘的眼睛。”
大夫了然,却也惊奇:“哦?可看着伤势,却不似小儿的力气,这伤得着实不轻哪。”
大夫摇摇头,林启渊忙道:“许是小女习武,力气练得比一般孩子要大许多,还想请问大夫,我夫人的眼睛,可能医好?”
“夫人的眼睛,现下里还不确定有无伤及根本,我只能先用草药敷着去了淤血红肿,后续再看,况且老身医术也不是十分精湛,那扎针的技术我并不懂得,若是伤及了眼珠,需要银针治疗,我恐怕是无能为力。”
林启渊心下紧张,想了想便道:“那我们即可起身回扶苏,老先生看如何?”
大夫摇手道:“不可不可,夫人现下已经发热了,路上劳顿,只怕引起更大的病症,如今只得先退了惹,消了淤血,其他是没有更万全的办法了。”
林启渊当然知道,若是这伤及了使力,越早治疗越好,若是拖个几日,说不定等徐越醒来,就已经一只眼睛失明了。
清秋愣在原地,她赶紧哭着给大夫磕头:“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娘!不要让她失明!求求您了!”
大夫扶住她,缓缓摇头:“不是老身补救,只是我真的无能为力,若是我有那本事,即使你们不求我,我也定当尽全力的!”
清秋还欲再磕头求那大夫,大夫已经面上难堪,林启渊面色铁青,说道:“清秋,放手!”
听到这话,清秋心里一颤,只得放开大夫,脸上泪水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跪得远一些,莫要影响了大夫给你娘敷药!”林启渊看着清秋,语气里满是愤怒。
清秋讪讪地,躲到墙角处跪在,眼睛始终看着床上昏迷了的徐越。
大夫把随身带来的小童叫道身边,吩咐了几句,那小童立马出去,大夫则细心地给徐越清理已经脱落的血珈,不多时小童带着采回来的新鲜草药,砸成了草药汁,铺到纱布上,小心翼翼地敷到了徐越的右眼上。
清清凉凉的感觉,眼睛终于舒适了些,缓解了少许疼痛,徐越的手也就痉挛得不那么厉害了,林启渊稍稍放心了些,却在四周焦灼不安地开始走来走去。
现在不能回扶苏,却也不能在刘家村等着她淤血褪去之后,赌上一赌她有没有失明,他赌不起。
“老先生,这儿镇上或者哪里有没有离得近一些的,哪怕脚程一天的也可以,会银针术的大夫?”林启渊问道。
请来的那大夫轻轻蹙眉:“我所知道的,最近的怕是要赶上一天半的脚程,加上来回,估摸着也要个三天时间。”
林启渊叹气:“就没有更近一些的?”
大夫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人,就在村中居住,他虽不是大夫,却颇通银针之术,医学方面也是颇行得通的,至少比我是好了许多,只是此人坚成自己不懂医术。”
林启渊有些疑惑:“那您是如何知道他的本领的?”
大夫捋捋胡须一笑:“我凑巧瞧见过他给一个小孩儿扎针,那小孩也是伤了眼睛,就是去年的事情。后来,那孩子真的给他治好了,我瞧着他扎针的手法,倒是纯熟的很,若是跟镇上的大夫比,恐怕都要压了许多筹。”
欢喜在旁边听得急了:“那这人是谁?您说了我立马去请!”
大夫神色有些遗憾:“他正是村中学堂里的王居寒,只怕你们是请不到的,此人性子古怪……”
他话还未说完,欢喜已经冲了出去,清时也立马站起来说道:“欢喜姑姑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已经是深夜了,王居寒小酌了几杯,刚刚和衣而卧,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他懒懒扬声:“谁啊。”
清时大声说道:“先生,是我!学生林清时请见!”
王居寒一怔,自从徐越狠狠拒绝自己以后,他就给清秋和清时放了假,原想着徐越再来求自己的时候,借机再说服她,结果,没过几天,她那个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林家少爷竟然回来了。
听说一家四口过得和和美美,呵呵,王居寒喝了好长时间的闷酒才缓了过来,这时候,他们又来做什么?
“何事?”王居寒也不开门,就隔着门问道。
欢喜怕清时说不清,赶紧说道:“我家夫人眼睛伤着了,恐会失明,听说先生颇通银针之术,特来求先生帮着扎针。”
徐越受伤了?王居寒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嘴里冷冷地说道:“我不会!你们回去吧!”
清时在外面喊道:“先生,清时求求您了!您救救我娘!清时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王居寒嘴里说着不去,身上的衣服却穿得快,欢喜听着王居寒不再回答,急的不得了,正想着怎么说他才肯帮忙,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他正一边系着衣服带着一边说道:“按说我是绝对不会帮你们姓林的,奈何你们遇到的是姓王的,我王家都是仗义之辈,不会见死不救!”
王居寒一双脚走得飞快,欢喜和清时在后面打着灯笼赶紧跟了上去。
很快就到了大院儿,王居寒几步走到徐越的卧房里,一眼就看到了林启渊,他冷冷地看着林启渊,嘴角扬起一个意味分明的笑,林启渊看着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一种敌意。
“多谢王先生前来……”
林启渊话还没说完,王居寒嚣张地把手里的银针袋子往徐越身旁一放,闲闲地说道:“废话少说,派个丫环找一瓶酒过来。”
欢喜立马点头:“我去,我去找!”
王居寒继续扫视着一屋子的人,说道:“我行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着,你们若是不想让我救她,就都在这杵着吧。”
林启渊看了看仍旧在床上昏迷着的徐越,右眼上的纱布又被血浸透了。
他压住心里面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慢慢说道:“都先出去,让王先生来医治。”
王居寒在心里哼一声,他当然看出来了那姓林的脸色不好,不过,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是肯定要报仇的,虽然输的是他,可他并没有认输。
转头看了看徐越的伤势,他皱了皱眉:“这是哪儿的臭大夫。”
那眼睛的纱布缠得真叫个丑陋,从前他若是缠出这样的纱布,师傅必定是要打他的,不过,纱布缠得好又有什么用呢?他空有一身医术。
不过,也不算是白学了,至少远离京城和师傅之后,他还可以用这一身的医术来救自己喜欢的人。
王居寒一边给徐越揭开纱布,一边轻轻地哼道:“你不是说的很绝情么?怎的如今却不说话了?”
那纱布上的草药有一些已经粘住了伤口,王居寒拿掉的时候,徐越痛得手紧紧抓住了床单,王居寒看着她小小的手,有些惊奇,她也时常去田地里干活,怎的那手却与村中其他人的不同?
他掰过来她的手,细细地看了看,掌中确实也有了些细小的茧,但是整个掌形却是柔美的,软似无骨,跟他的手完全不同,这双这么纤弱的手,竟然能带着俩孩子等了那姓林的好几年,王居寒把她的手固定在床上,找准穴位,轻轻扎了一根灼好的银针上去。
徐越仍旧没有醒来,但是却因着扎针的痛楚,微微“嘶”了一声。
王居寒往她脸上看去,带些委屈说道:“你说说,那个男的有什么好?你现如今危机之时还不是我来救你?哼,真是有眼无珠。”
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些话,一边,他极其认真地给徐越眼睛的周围扎了几针,暗暗骂道之前的老大夫医术奇烂,又重新给徐越清洗了伤口。
弄好之后,他守着徐越,却并没有离开。
王居寒盘腿而坐:“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一会,旁人照料得难道有我王大神医照料得更为细致?你说是不是?”
徐越仍在昏睡,当然无法作答。
王居寒在床畔坐着,呵欠都打了好几个,清醒的时候,就托着腮在灯光下看着徐越的睡颜,不时地给她换一块毛巾敷在额头。
林启渊在外面早已等得焦急,他派清时前去问。
清时隔着帘子问道:“王先生,我娘如何了?”
王居寒冷着声音说道:“若是你们觉得救她很容易,你们来救便是。”
清时退回来,林启渊也只得作罢,毕竟现在是有求于他。
一直等到几乎三更了,林启渊早就派人把大夫送了出去,又谴着欢喜以及小桃带着清时赶紧去睡。
欢喜自然是不放心:“老爷,现在我去睡也是睡不着的,夫人不好,我这心就放不下。”
“你们且去睡,这个王先生看上去是可靠的,你们放心,明天一早夫人就该醒来了,到时候还需你们起早做饭,先去歇着吧,带着清时,清秋就在这里守着她娘。”林启渊说得不容拒绝。
清秋却挤到他身边清秋道:“爹,我也在这里守着娘好不好?”
林启渊略一点头,便又催了一遍,要欢喜小桃和老刘先去歇着了。
然而清秋和清时还都年纪小,在堂屋里守着守着,便都坐着睡着了,林启渊把他们姐弟恋都抱到躺椅上,找了薄毯子盖上。
清秋的小脸上,哭得跟花猫似的,嘴角还带着血痕,一直没来得及洗。
林启渊摇摇头叹口气,出门找了毛巾打湿,去给清秋和清时都擦了脸和手。
一直到四更,林启渊清醒地在堂屋里坐着,他想起来很多事情,他这一生,悲悲喜喜大起大落的一切。
幼时他便知道自己并非孟氏亲生,到后来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以及林家的阴谋,再眼睁睁看着林父被杀,林府一家搬到扶苏。
他长大一些,便主动请缨去了边关,那段时日,是朝廷纷争最为热烈之时,边关也处处告急。
他记得自己那时才十九岁,跪在朝堂之上不敢抬头,恐怕一抬头,就被人认出眉眼之间的熟悉气息。
皇上正缺人手,急的好几日吃不下饭,大手一挥派了他去征战西南,作为前锋,他骁勇善战熟读兵书,进了军营,很快成为中流砥柱,一举击退邻邦。
别人的赏赐都是加官进爵,而他,得了一道晋封为将军的圣旨,却也同时被命令守在边关,哪儿有仗可打,他就须得往哪儿迁徙。
他受过很多伤,可最痛的那一次,是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在漫天黄沙的战场上,偶然知晓,自己那肮脏不堪的身世。
望着秋日灰暗的长空里,孤寂地扑腾着翅膀的鸟儿,他觉得自己连那鸟儿都比不上,他找不到自己的所在之处,即使常年驻守在边关,为朝廷击退了无数次来犯的敌军,朝中仍有人刻意为难着他。
短缺粮草,削减兵马,强迫他几日内必须收复的失地,各种苛刻的条件,他一一沉默着应下来,一一打赢,却总有人被派过来,顶了他的功劳。
孟氏那边一心想着复兴林家,做着富贵的春秋大梦,想尽办法逼着他与长平公主联姻。
他怎么肯,又牵扯进京城的复杂局中,他原以为这一生大概就这样背负着那些无尽黑暗,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在边关走下去。
却不想遇到了徐越,不想他受了伤,几乎丢了性命。
更没有想到朝中变动,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