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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
过了两天,我们跟随部分伤员,搭乘空军运输机,飞往六百多公里以外的格尔木。飞机上赫连意一直拉着永吉的手,跟他说我们要去更好的医院。永吉是藏民,根本听不懂汉语,若不是卓玛一直在旁边做翻译,赫连意那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这几天一直在和我怄气,整天围着两个小鬼转来转去,对我不闻不问。我只好跑到外科帐篷里,观摩骨科手术,一站就是一整天。别说,我对那些手术还真是感兴趣,看着外科医生麻利的动作,我的手也跃跃欲试。直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报个外科专业。
看着他对永吉姐弟亲切有加,我颇为生气,一张嘴便想故意挑衅:“我要转专业!我要学外科!”
他连头都不抬,仔细喂永吉喝水,心不在焉地回答:“门儿都别想。你给我乖乖学好介入。”
“哼!”我交叉双手,撅着嘴万分不满。旁边的郑群听着我们的对话,笑呵呵地打趣:“你们师徒还真是有趣啊!唐棣啊!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喽!”
我小声说给他听:“切~他就是秦始皇二世!”
“哈哈哈哈!你真是逆天了!自家的主子也敢顶撞!”郑群拍着腿大笑。
赫连意只当做没听见。
一下飞机,迎接我们的是格尔木仁爱医院的院长。他们负责将伤员护送回医院,又将我们送至医院附近的招待所。总算是有个像样的房间供我们休息,我顿时开心起来。
但问题紧接着出现,卓玛抓着赫连意的手不撒,说什么不想和他分开。照说卓玛在玉树时就应该被送往临时孤儿院,而永吉被治好后会和她团聚。但是她执意要跟着赫连意,寸步不离,赫连意见姐弟俩怪可怜的,就把她带到了格尔木。
“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睡在一个房间算什么事!!”我把行李放到招待所房间的地板上,感觉可笑至极。
那边卓玛帮着赫连意把物品归置整齐。赫连意让卓玛坐下休息,并对我说:“她现在无依无靠,想跟随救命恩人也是情有可原,你不要整天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我就是不情愿!”我能情愿嘛我!好不容易得了两个人的私人空间,又冒出来个小丫头,我想干点坏事都不行!
“行了,你那点坏水,我早就知道!”赫连意扔给我毛巾,“我得去仁爱医院看看永吉。你把卓玛照顾好。”
“什么?!”我看着他急匆匆出门的背影,惊讶万状,“你让我一个人在这带孩子?!”
哦买噶!我眼巴巴看着赫连意远去的身影,不得不返回屋子与卓玛大眼瞪小眼。她坐在里面的床铺上,拘谨得可怜,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她应该知道我不欢迎她的到来。
我坐到旁边的床上,与她面对面,说:“喂~你饿不饿?!”
她摇摇头。
“我可是饿得不行了,”我起身翻找人民币,打算买些快餐吃。
等我从外面回来,见卓玛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床沿。我把泡面塞到她怀里,嘟囔着:“快吃,他回来见我不给你饭吃,保不准又会踢断我的腿!”
身体一直处于透支的阶段,哪怕一天三顿饭都是泡面也不会觉得厌倦。我打了个饱嗝,抚着肚子倍感满足。瞧瞧那头卓玛也吃得不亦乐乎,见我瞧她,她便放下碗筷,露出一个小花脸窘迫地看着我。
我轻笑一声,侧身躺进被窝,懒洋洋地对她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先睡一会。”
许久没有正经八本睡在床上,这一觉竟酣睡得畅快淋漓,若不是卓玛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都不知道天色已黑,而赫连意还没有回来。
卓玛举着我的手机说:“哥哥你的电话一直在响啊!”
我忙夺过来,一看是赫连意,赶快接听:“老师啊!我睡过头了!”
那头赫连意语音略显焦急:“小唐!永吉他…他病危了!咳咳~~”
“什么!”我一个孟子从床上蹿起来,“我马上过去!”
我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刚要夺门而出,突然想起来卓玛,转身看过去,那小姑娘正睁着无知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跑过去,一把拾起她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飞快赶往仁爱医院。
一路上卓玛都在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现在非常希望永吉平安无事,我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关于“病危”的字眼。
推门而入,最里面的病床被医生层层围住。我挤进人群,看到布满紫癜的小小身躯静默地躺在病床上,七窍出血,断肢血流如注,已经发黑坏死。虽说学医出身,但见到如此惨不忍睹的场面,我突然被吓出一身冷汗,张大嘴巴惊诧万状。
赫连意像得了失心疯,颤抖着双手不停地把氨基乙酸注射进永吉的静脉,嘴里喃喃自语:“没有关系,思思,别害怕,马上就好…”注射完毕,他又慌慌张张地举起自己的手臂,对郑群说“小郑,抽我的血,输给思思,求你了!”
郑群以及周围的医生悲伤地看着他,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卓玛,挤进人群后看到自己弟弟的惨状,一下子扑上去抱住永吉的身体,嚎啕大哭,任我如何拉扯,她也不为所动。
我看着头上那仅剩几毫升的血浆袋,再看监护仪上那条可怕的直线,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抽我的血不行吗?!”赫连意跪趴在永吉身旁,泣不成声,“你们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缓缓上前抓住赫连意的手臂,沉声说:“老师,永吉死了,你要节哀。”
他满头大汗,呼呼喘着粗气,艰涩地转过头看着我,喃喃自语:“没有,你胡说!他还活着!为什么不给他输血?!你们这些禽兽!”
他猛然推开我,突然抓起身旁的除颤仪给了男孩一次电击,见没有反应,又扔开机器,鬼迷心窍般不间断地做着胸外按压,边做边哭喊:“思思!思思!爸爸在这!不要怕!爸爸会救你!” 眼泪与汗水模糊了他的镜片。我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强迫他停止手下的动作,大声呼喊着他,希望他能清醒:“老师!永吉死了!他不是思思!你不要这样!”
周围的人潸然泪下,郑群默默地擦着眼泪,悄无声息地将人群驱散开来。
他任我抱紧他,身体如风中残烛般颤抖不已,双手渐渐握拳,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思思!都是爸爸的错!” 我松开他的身体,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轻声安慰:“不是你的错啊老师!永吉的感染太严重了,你不要自责!”
听见我的话,他顿时萎靡下来,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轻轻推开我,转身踉踉跄跄地朝屋外走去。我顿感无力,他在我面前,反复遭受着创伤,而我却毫不知情,没有用心体会,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如何才能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解救出来,更不会抚平他心灵的创伤。我突然间发觉自己的笨拙与无能。
他走到病房门口,抬手撑住门框,躬身咳嗽,一声一声戳人心扉。我上前扶住他的身体,伸手抚顺他清瘦的背,希望他能缓解痛苦。不料他的咳嗽毫无减缓之势,一声强烈的咳声喷薄而出,他的身体突然顺着我的手臂滑落下去!
“老师!”
我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蒙了心神,一下子捞起晕厥的他,看着他手掌上的一口血痰,心脏咕咚一声沉了下去。大声呼喊医院的医生。郑群抢先冲过来按住赫连意的人中穴,继而拿出听诊器听他的心音:“主任的高原反应太严重了,”郑群指示我把赫连意抱上床铺,“现在出现了肺水肿的情况,肺动脉压骤然升高,所以出现了咯血。”
片刻赫连意缓过一口气,呼吸艰涩,睁开迷离的双眼扫视着周围,继而又落下泪来。他迷迷糊糊地任我们给他通上氧气,连上酚妥拉明输液器,制备导尿管。我和郑群,还有卓玛,守在他身边,三个人相对无言,全部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与哀郁中难以自拔。
我攥紧赫连意枯瘦的手掌,望着他那苍白清削的侧脸和青紫干裂的双唇,追忖着他说过的话,我突然间体悟到生命的脆弱与艰辛。
“你没有体会过,那种刻骨的思念之情,几乎带着肉体的疼痛,把我和周围的一切隔绝,四周的景物变浅变淡,直至慢慢褪去颜色,天地一片玄黄…”
作者有话要说:
☆、怜孤惜寡,仗义行仁
在长夜的孤灯下,我疲累不堪地守在赫连意的病床旁,端详着他宁静黯淡的面容,惙怛伤悴。
在我们不可把捉的尘世命运中,我们还要承受多少无情的背弃,苦痛的创痕。此一世走过,要历尽几多悲欢离合,几度生死感悟,几多磨难和坎坷。
我颓叹着自己的无计可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你那成熟容忍的心智,你那剜心刺骨的哀戚之情,让我感到有生以来最大的无奈。我想去改变,我想去追赶,但是我徒有一颗红心,却找不到映照的方向。老师,如何才能让你快乐?如何才能让你幸福?!”
我轻柔地抚摸着赫连意的脸颊,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髓,去深切地感受他的全部神思。
“老师,我该如何是好?!嗯?什么样的生活与情感,是你内心的希冀与渴望?”
正难过之中,赫连意慢慢睁开了双眼,失神的瞳仁,满是悲伤。
“老师!”我惊愧起来,“我吵醒你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我,轻轻说道:“小唐,我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握紧他的手,受不得他客气疏远的语气:“老师何必这么说,我们不是说过,此后我们就是亲密的爱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心平气和的商量,不要对我,这么客气。”
他挣脱掉我的手掌,修长纤细的手吃力地抬起来,伸到我面前,缓缓覆上我的侧脸,大拇指轻轻摩挲,带着细柔温热的触感。
我错愕地看着他的动作,愣在当场,脸颊渐渐升温。他,从来没有主动对我做出过如此亲昵的动作,从来没有。在他即将退缩时刻,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侧脸蹭他的手背,满心欢喜地说:“老师,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抗,把你的心事分一点给我好不好?!”
他温柔地看着我,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在给自己鼓气,然后说道:“我想收养卓玛。”
“什么?!”我凝眉紧蹙,大惊失色,放下他的手,竟有点生气,“不行!”
他的柔情渐渐收敛,敛眉垂睑,撇过头看向旁边床位上熟睡的卓玛,轻轻说道:“她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儿了,你忍心看着一个姑娘无家可归吗?!”
我板下脸来,嗔恚怨懑:“灾区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姑娘呢!不忍心就全部拎回家吗?!”
他偶尔发出一两声咳嗽,却依旧撇过头不动声色,静默不语。
“你现在看着她可怜,这我能理解,”我努力平复自己积怨的心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我目前没有收入,你身体又不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经济负担。更何况我们都是男人,和一个姑娘生活在一起,你觉得对她是有利的吗?!”
“我刚才冷静思考了这些问题,”他转头注视着我,脸上写满了期待,“她现在还小,用不了我们多少钱,等她长大以后,你也就工作了,到时候我们的生活不会窘迫。而且…你不觉得…我们的家,需要一个孩子吗?!”
啊~~他是这么认为的!他说“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