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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老板没有否认,她甚至说:“你也可以这样说。”
乐菱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真的这样无情?”
“这岂是我无情呢?”她摇了摇头,摩挲着茶杯,“他们自己选择了那样的路,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乐菱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觉得闵姑姑看错了她,自己也白白信任了她,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完全是一个错误。“没错,旁人的死活的确与你无关,可笑我原本以为你是我们的朋友!”
玉老板望着她,并不说话,乐菱气愤地哼了一声,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了,可是一走出门口,她又后悔了,关系到姐姐和姑姑的性命,哪怕她高高挂起,自己也该再求求才是。藏剑看着她,似是在询问,乐菱望了一眼门内,玉老板低头啜饮着茶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走。”她不甘心地松开了扶住门框的手。
…
“怎么样?”俞伯益首先发问,乐菱摇了摇头,心中郁闷,他“啊”了一声,却也像早已料到似的,安慰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咱们还是照老匹夫的计划行事吧。”
“我不明白。”乐菱道:“她定然是姑姑信得过的人,否则我们也不会同她有联系,但为什么到了紧要关头,她却丝毫不肯帮忙,我连计划都没有说呢!”
“或许是怕惹祸上身吧。”
乐菱摇了摇头,“俞香主,你认识她吗?”
“不算认识。”孔维替他道:“少主,咱们还是把计划确定一遍吧。”
不知怎的,乐菱觉得他们的态度里总是有对玉老板不愿提及的意思,但她知道自己现在问孔维也不会告诉她的,只好按捺下来,先将孔维的计划确定一遍。
☆、探询
一气将每一步确定下来已是黄昏,藏剑带伤支撑到现在,早已是精疲力竭,低低地咳嗽起来,孔维捋了捋短须:“你的伤还须早日调理好,跟我到禅室去吧。”
“是。”她应着,目光扫过乐菱,随着孔维去了。
俞伯益替乐菱准备了些吃的,自己跑到屋檐下拭剑,这柄剑名圣垂,是孔堂主的兵器,攻入之后需靠它削金断铁,他擦得很投入。
沉吟片刻,乐菱走过去,将馒头递给他:“俞伯伯,饿了吧。”
或许是她之前都表现得颇为冷淡的缘故,俞香主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接过馒头笑道:“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些饿了。”他咬了一口馒头,继续擦剑,一会儿,他注意到乐菱没有走,放下了圣垂剑,问:“少主有什么事吗?”
“您不用叫我少主,叫我菱儿就好。”乐菱绽开一个笑容,凑近了些,“我想听你说一说魇魂教从前的事,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俞香主连声应着,满脸兴奋,“少主想知道本教的事,这是好事啊。”他将圣垂剑送回剑鞘,仿佛说书人似的问:“少主想从哪儿听起?”
“嗯……就从你入教开始吧。”虽然她听过魇魂教的一些传说,但从其教众口中说出来,或许会是另一个版本。
“我入教的时候啊。”俞伯益想了想,“那时候我还是个毛头小子,一心做着天下第一的美梦,在江湖上四处闯荡,偏偏武功不济,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有一次输给了老匹夫……”他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他问我愿不愿意与他共事,我才知他是教内舵主,于是就入了教。”
“只是因为孔堂主邀请吗?”乐菱有点儿意外,“难道,你不怕别人指责……”
“少主恐怕是听了许多污蔑吧。”他的表情微微严肃起来,“这也难怪,少主毕竟没有在教内呆过。我原本也以为魇魂教是魔教,但老匹夫在这里,我便不信这能有多十恶不赦,加入之后,我更是发现,所谓魔教之言,实在是污蔑!”
“哦?”
一说到这里便像打开了闸门似的,俞伯益的怨气都泻了出来,愤愤念道:“您也知道,咱们教内的秘术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可燕老教主除了对敌,很少使用此术,咱们兄弟决不是被惑了心神才追随她的,什么“傀儡教”全是胡说八道。”
“那魇魂教的魔教之称是怎么来的呢?”
“哎。”他搓了搓手,“一来我教纳众不计从前,的确是有些人犯过些事,有人来寻仇,教内兄弟自然是守望相助,如此难免生出些魇魂教乃是恶徒聚集之所之类谣言。二来教主她原本就对名门正派不屑一顾,从不与他们交好,但凡底下出了事,教主爱护教众,对外强硬,从不解释,哪怕内里有所惩处,又有谁知呢?这经年累月,魔教之名便越加坐实了。”
“是这样。”乐菱点了点头,知道魇魂教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坏,她心里轻松了许多,俞香主继续道:“其实若非韩凛背叛,我教一夕而崩,或许魔教之名早已扭转了。”
“怎么说?”
他望了乐菱一眼,揉了揉脑袋,“因为有圣女在。”
燕翩然,她的母亲么,的确,传说她与燕如归性格截然相反,温柔慈悲,哪怕是对敌人也总是手下留情,有时还主动替对手疗伤,简直让人想恨也恨不起来,若燕如归身后是燕翩然继承,那么魇魂教的行事作风定然大为改观,或许真能去掉魔教之名未可知。只可惜……
俞香主叹了一声,似乎在感叹天意弄人,乐菱心底的弦被触动了:“她,好吗?”
他点了点头,露出追慕与惋惜的神色,“圣女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
乐菱沉默了片刻,他似乎觉得自己勾起了乐菱的伤心事,拼命地揉着脑袋,好像在想该用什么话安慰似的。乐菱转问道:“那闵姑姑呢,您那时应该常见到她吧?”
俞伯益松了口气,“一开始是常见到。”
“一开始?”
他说:“我虽是个小教众,却也总随着老匹夫在总教走动,闵护教使那时以‘赤狐’之号行走,是教主的四位弟子之一,除却外出执行任务,其他时候都追随教主左右,故而常能见到。”
“原来姑姑就是赤狐。”
“是啊,教主挑选弟子很严格,先教一段时间,合格后才正式收为弟子,那四位的资质都是极高的。”
的确,赤狐、灵鹫、霄鹰、天狼这四个名字曾叫人闻风丧胆,但这些年他们踪迹全无,江湖上都以为他们都同魇魂教一同覆灭了,“其他三位呢?”
俞伯益不说话了,乐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一夕而崩的说法不是夸大其词,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只不过一个韩凛,是怎么办到的呢?她暂时按下疑惑,问:“姑姑是怎么逃过的?”
他道:“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没有出现,可也没听说出事,我猜想多半是教主派了什么大任务给她,后来果然是她奉了教主之命,在隐蔽之所对四处挑选来的、有练武资质的孤儿加以教导。”
“姐姐也是?”
“护教使说过霍姑娘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哦。”
“也多亏如此,教内剧变她躲过一劫,圣女怀着身孕前去找她,在她那儿生下了您。”他咋了咂嘴,“看来老天爷还没瞎透啊。”
乐菱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提起:“那玉老板呢?”
“她啊。”俞伯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咳嗽,孔维走了进来,俞伯益张了张嘴,眼珠乱转,一副差点说漏了嘴的模样。乐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孔维,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真相又飘走了。
“少主用过晚饭了吗?”
孔维关切地问,但乐菱没有答话:“玉老板是魇魂教的人吧?”她必须直截了当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孔维道:“不是。”
“不是?”乐菱不信,俞伯益刚才明明差点儿就要说出她了。
“的确不是。”孔维在她的注视下泰然自若,乐菱又看向俞伯益,他也点了点头,“玉老板的确不是魇魂教的人。”
他们都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乐菱不禁疑惑起来,既然不是,为什么这般讳莫如深?孔维道:“玉老板不想提起旧事,我们也不欲牵连到她,少主,还请不要再问了吧。”
虽然是请求,语气也很温和,但分明是问了也未必会答的意思,乐菱看着他,只好点了点头,他也揭过不提,带着俞伯益向她告辞。
目送他们离开,乐菱找到藏剑:“今晚我还想再去一次系玉坊。”
藏剑仿佛早已料到似的,点了点头。
…
白日里还有喧嚣之声,但到了这个时候,已是万籁俱寂,乐菱来到玉老板门前,里头有琴声传来,清淡缥缈,似乎风一吹就会破碎。这琴音一点都不像她,乐菱收回了欲推门的手,想要继续听下去,琴声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被发现了,她撇了撇嘴。
“还想说什么?”还没敲门,玉老板便问。
乐菱推开门,她立在琴室,隔着一道珠帘,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我可不是每次都会当作没见过你。”
“有人告诉我你不是魇魂教的人,可是我有一件事想不通,想来问问你。”
“哦?”她的声调很平静,“你问吧,最好这次问完,以后就再不要来了。”
乐菱撇了撇嘴,也不管她是不是会看见,“你先答我,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吗?”
她顿了顿,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嗯”了一声。
“刚来南安时你帮了我们,当时帮了,现在又不帮,我想你并非突然绝情,而是不想同魇魂教扯上关系吧?”
玉老板笑了笑,“算是吧。”手指轻抚着琴弦,发出不成调的音。
是这一点了,乐菱牢牢注视着她的身影:“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在一开始就离得我们远远的?”
“这就是你想不通的事?”乐菱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到了空处,“那是因为,还有点旧人情要还罢了。”
乐菱上前一步,“还给闵莫赤,却不是还给赤狐么?”
她立刻看向了乐菱,隔着珠帘,乐菱还是看见她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如此坚决地要同魇魂教撇清关系,必然是先同魇魂教有关系,若非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姑姑也决不可能透露我的身份,你不忘同姑姑的交情,却很抗拒她赤狐的名号。”
她看着乐菱,脸色有点晦暗:“你想说什么?”
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戳破了这层薄膜,她或许就会考虑伸出援手,乐菱咽了咽口水,“我猜,你应该曾在教内,后来退出了是吗?”
看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点弧度,乐菱的血慢慢凉了下来,果然,她说:“你猜错了。”猜错了,也不再具有交谈下去的资本了,乐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哪怕如此,她还是希望她能改变心意。
玉老板摇了摇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在一无所知的人面前,自己的话没有力量,乐菱迈着僵硬的步伐朝外走去,又禁不住地回头,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总看东野圭吾,写完发现好像推理了起来(o′?ェ?`o)
☆、赤狐
凉夜重归寂静,琴声断续响起,弹琴之人却魂游天际。是闵莫赤而非赤狐,她一直以来都向自己强调:是闵莫赤而非赤狐。
可记忆里却有个人说:“我就是赤狐。”
那一天,她哭了。
如恶魔般冲进自己家里抢夺财宝的人,自称是魇魂教的人,抢她家的钱是她家的荣幸,——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