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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的药水味里呆了一天,走出门时,微微有点晕眩,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拂得人心旷神怡。
“再也不来医院了!”我赌咒道。
韩玄飞侧过脸,微微一笑,“那就要好好待自己,不然身体会造反的”
我吐吐舌,忙不迭的点头。
走向停车场,场外葱郁浓密的树荫挡住了春末夏初燥热的阳光,我挽着他,在婆娑的光影里迤逦而行,两人的影子就这样重合又分开,分开再重合……如同我和他的距离,若即若离,永远的若即若离。
终于进了地下停车场,光线蓦然转暗,我伸手拦在眼前,抵制这突然的明暗变化,透过指缝,从停车场深处走来了一个高挑硕长的影子,他的脸拢在大片的暗线中,看不真切。
韩玄飞突然握紧我的手,安慰一般,将我捏了一下。
我诧异的望了望他,再回头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
恍惚间,突然觉得他们长得很像,那一瞬的迷离错乱,他们像得一塌糊涂。
走过来的,是欧阳。
做工考量的西装,略显凌乱的发型,幽深微炙的眼睛,优美的唇,挺直的鼻……还是那么熟悉,却又觉得那般遥远——影子一般遥远。
或许他,从来就是一个影子。
我怔了怔,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惊。
“韩先生”欧阳停在了我们面前,头微微抬起,华贵而危险。
韩玄飞仍然握着我的手,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礼貌的点点头,“你好”。
欧阳也礼貌的回以一笑,然后望着我说:“我想请朱小姐共进晚餐,可以让我把她接走吗?”
“不可以”韩玄飞和和气气的拒绝道:“我不反对你追求我妹妹,但是前提是,她必须在自愿的情况下接受你的请求,若是再像昨天那样强制她……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我当然知道韩先生的手段”欧阳自嘲的笑笑,“今晨沿海有两间仓库爆炸,几秒钟夷为平地,可惜警察扑了一个空,韩先生恐怕失望了”
我眨眨眼:在我住进医院的时候,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难怪哥看上去那么憔悴,大概是在接到乔的汇报后,就采取措施向欧阳施以警告了吧。
抬头望着两人云淡风清的脸,顿觉五味杂陈。
韩玄飞却并不沮丧,唇角的弧度仍然适度怡人,“不,我给你留了销毁的时间”。
欧阳的眼眸顿时敛起,黑幽幽的瞳孔仿佛揉进了一枚黑亮的玉,耀眼邪惑,恼怒的气息宛若实质。
韩玄飞仍然笑得温和可掬,仿佛没看出欧阳的情绪。
两人僵持了片刻,欧阳的失态又慢慢的敛了回去,目光渐渐舒展,只一会,又恢复了他青年精英的面具,“你是可可的大哥,我既然欠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追究”。
韩玄飞丝毫不为他的宽容打动,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抚慰的拍了拍我的手背,转头向欧阳道:“会散打吗?”
“会”欧阳强压下去的炙热再次燃烧起来,跃跃欲试的火焰在眸底耀动。
“那就好”韩玄飞点点头,“换了衣服再过来,我叫维安再多准备一个人的份”
“哥?”我吃惊的望着韩玄飞。
“我想将这个家伙扁一顿很久了,别阻止我”他回过头,温暖的目光一如往昔,说出的话却让我啼笑皆非。
欧阳并不生气,没听见一般看着我,我只能迎着望过去,摆出一个轻松自如的笑容,“欢迎来我家做客”。
老实说,现在的气氛很诡异,相当诡异。
欧阳笑笑,行了个一个标准的法国贵族礼,“奉陪”。
说完,他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洒然的走开。
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足足半响,才撇嘴道:“哥还是孩子吗?”
邀请看不过眼的人打架,这样孩子气十足的行为,怎么也不应该和哥挂钩。
他那么高贵优雅,像一个王子。
十岁那年从楼梯上蜿蜒走下的王子。
韩玄飞垂眸,低笑道:“有时候,我也很想像孩子一样任性”。
本是一句玩笑话,我却莫名心痛起来,他的浅笑声让人伤感莫名。
“那就任性吧,我为哥加油!”我连忙握着他,急切的说。
他哈哈大笑,摸了摸我的发丝,‘你也是,想怎么任性都可以’,不等我接话,他已牵起我的手,大步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十七)失言
黄昏的时候,欧阳准时按响了门铃。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运动服,手腕上也绑着护腕,我开门的时候,有点像迎接刚从网球场下来的明星。
无可否认,他仍然是耀眼的,英俊无匹。
“可可”他的手扶在门楣上,在大门打开的一瞬,他突然探过身,伸手将我捞入怀里,手臂如钢索一样锁在我的腰上,低低的笑语在脖子处响起:“晚上好”。
这曾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在过去的三年,经常上演的一幕。
身体的记忆在犹豫,心却已遥远。
我木然的推开他,手刚刚撑在他胸口前,刚刚换完装的韩玄飞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也是一身极其休闲的T恤短衫,贴身的运动裤勾勒出他修长的腿形,帅气而蕴满活力。
“很高兴欧先生能来”他轻笑着为我解围,不动声色的将我带离欧阳的桎梏。
欧阳并没有坚持,信手松开我,然后极优雅的回以一笑,“韩先生相邀,能拒绝的人实在不多”。
韩玄飞并不谦虚,很自然的握着我的手,转身招呼维安布置餐桌。
晚餐的气氛称得上和谐,三人都是餐桌礼仪上的高手,举止投足,像一场华美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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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维安的菜肴也是无可挑剔的。
到了最后一道甜点,哥突然停下刀叉,请我去楼上那一样东西。
我看了看他们,然后顺从的走上楼,到了楼梯的拐角处,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耳朵贴在墙边,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
果然,哥支开我,是有话向欧阳说。
“我已经向家里说明了这件事,韩先生,我希望能娶可可”欧阳抢在韩玄飞兴师问罪前开口:“关于韩先生在法国,对欧家的所作所为,欧家都不会再追究,也希望我们以后能和睦相处”
躲在墙后,我看不到韩玄飞的表情,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是千年不变的古井无波,让人听不出情绪——也许他还带着那丝看不清的浅笑——优雅磁性的声音在洒满黄昏光晕的房间里如丝绸般展开:“如果你想娶朱可可,两年前就应该娶她,如果你想娶韩氏的顺位继承人,可以,全法国至少有一千人觊觎这个位置,你不妨来一场公平竞争——只是你必输无疑,欧先生,我想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在说这一番话?”
“我爱可可”欧阳沉着脸说:“与她的地位没关系”
“你爱她?”韩玄飞轻笑,“你知不知道可可刚刚回家的时候,几乎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我在机场接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人事,这就是你所说的爱吗?”
欧阳似乎有点始料未及,半天才问:“怎么了?”
“腹部遭受严重撞击,导致腹腔内出血,而且流产”韩玄飞压着怒气,不紧不慢的阐述着。
“怎么会这样?孩子……孩子不是她拿掉的吗?”欧阳震惊的问:“她离开的时候……天,她离开的时候竟表现的那么洒脱!”
“可可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她从来不再敌人面前示弱,你已不是她的亲人,所以不会再看到她柔弱的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撞?”欧阳低声急问。
“拜你所赐”韩玄飞的声音里渐渐有了冷意:“可可从小到大,我不曾让别人伤她的一根手指,四年前有人绑架了她,她的手腕勒伤了,第二天码头就出现了三具断手的尸体,可你,却差点害死了她——我只是端掉了你们的几个公司,炸掉了几个仓库,这已经很温和了,没想到欧先生主动送上门来——更可笑的是,竟然还口口声声说着爱!”
欧阳沉默了半响,仍然执拗而坚定的说了三个字,“我爱她!”
“你懂爱吗?”韩玄飞并没有当即发飙,而是用他一贯的冷静与高深,继续着这场谈话。
“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欧阳回答,“若不是深爱她,当初得知她与徐爽的关系后,我也不至于那么生气”
“我也爱她”韩玄飞蓦然说:“所以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所以我努力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从来不会把她丢在一个地方不闻不问、任她自己挣扎,不会纵容任何人侮辱她或者对她不利,如果她觉得快乐,我能够随时放手,随后走开——欧先生,请问你哪一条做到了?”
欧阳没有再接话,我也怔在了当场。
“韩先生的爱,是兄妹之爱吗?”许久许久,欧阳终于回过神,有股别扭的意味,“或者……”
“你已经没有资格知道了”韩玄飞说着,往楼梯处望了一眼,我几乎能感受到那束穿透墙壁的目光,心中一跳,转身便往楼上冲去。
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吗?
还是拼着失去哥的危险,亲口问他?
(十八)替身
从楼上取下哥所说的文件夹,再回到餐厅时,他们两个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的品着红酒。
“哥”我把文件夹递给韩玄飞,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探寻的望着他。
韩玄飞将夹子打开,然后推到了欧阳面前,欧阳狐疑的接过来,只稍微翻了一会,脸色渐渐有点难看,翻阅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你怎么会有这个?”欧阳终于合起文件夹,凛然的望着韩玄飞。
韩玄飞仍然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私家侦探,只要出得起钱,什么资料都能拿到手”
“你还想干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怕欧家的反扑?韩氏是正规的商家,欧家却不是,这一点,韩先生应该明白利害”欧阳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沉,带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正规商家是由法律保护的,相反,像你们这种作奸犯科的世家,迟早会受到法律制裁。我不知道有什么利害关系可言”韩玄飞满脸纯良,一本正经的回答。
“法律是给强者服务的”欧阳的唇角邪邪的一挑:“而我不是弱者”
“强者弱者,比过再说”韩玄飞不为所动,用手敲了敲那个文件夹:“如果你赢了,这本资料你拿回去,如果你输了,永远不要在法国露面。”
“好,一言为定!”欧阳断然应了,目中现出赌徒般的雀跃和独有的自信。
我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们,忍了忍,低头将自己面前的甜点吃完,没有干涉。
宴毕,维安来收盘子的时候,走到韩玄飞面前,不由得啰嗦了一句,“少爷又把辣椒挑了出来,总是这样偏食”。
韩玄飞温和的笑笑,“维安,你劝了几十年,怎么还不死心,我吃不了辣”
维安瞪了瞪她碧蓝的眼睛,宠溺的噌道:“小姐以前喂少爷吃,少爷不也吃进去了吗?怎么会吃不了?”,说着,她又走到欧阳的面前,却在欧阳的桌边,发现了同样一堆被挑出的辣椒。
她先看了看辣椒,然后仔细看了看欧阳,丰润富态的脸立刻笑出一朵花来:“哎呀,这位先生和少爷好像啊”。
我怔了怔:原来是真的像,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欧阳突然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