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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策离了几步远就喊他,“嘿,曾老板,拉琴呐。”
那中年男人大幅度地点头,还在拉弦。
石策招呼道:“别拉了,先上壶热的青蒿来,你们家小子呢?”
曾老板放下琴,去拎了壶热酒回来给他们放到桌上,问,“吃点什么?早上干煸了盘羊肉要不要?”
石策咂嘴,“你这一大早就吃羊肉不嫌腻味。”
曾老板笑笑,端了一大盘过来,“哟,忘了你平常都是吃斋的,今儿我就请你腻味腻味罢。”
“……”
归衍小声道:“石头哥哥,怎就没见你说赢过谁呢。”
石策无奈,捏了捏他的脸,“快吃,哪那么多话。”
曾老板已经重新坐回去拉琴了,闻言嘲笑道:“呵,得了吧,老大啰里啰嗦,老二铁口毒舌,老三笨嘴难开,老四鬼话忒多,谁不知道你最聒噪,还说别人,简直笑死了。”
归衍听到后若有所思,石策则撂下筷子。
归衍给他拿起来,“吃罢,别说了。”
曾老板呵呵直乐。
那青蒿酒并非用蒿草酿造,而是一种麦草,属于温性的酒,酒水馨香甘冽,有股淡淡的青草味,并不醉人,用来暖暖身刚好。
石策又要上两碗米饭,两人就着酒肉吃饱喝足,到驿馆买了马,动身回山寨,结果走到半路天色就暗下来,看样子约莫要下雪。
狼蒿峰的山脚处可以看出新扫过雪,山道铺了防滑的干草皮,遥遥地能望见半山腰处最近的一点灯火,那是山寨外围的岗哨。
归衍微微地侧耳倾听,在他身后坐着的石策疑问:“怎么了?”
归衍摆手示意无妨,石策遂道:“我走前边,缰绳递给我。”
他说完竟真的跳下去牵马,迎面的寒风凛冽,吹得有些睁不开眼,道路尽管不算狭窄,但人和马俱走得战战兢兢,好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夜风在耳边呜呜作响,十分嘈杂,石策戴上了兜帽,于是归衍的声音变得非常小,但他还是听清了。
“石头哥哥,你真的是马匪吗?”
他这样淡然地问。
男人没吭声,像是没听见。
归衍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若是马匪,为何不惧官兵随意进城……”
石策浑身几不可见地僵了僵,然后继续往前走,等走到山寨大门前,两旁站岗的小弟们都同他们问候,他回头一看,归衍恰好刚解开罩眼的素纱,抬头望向那块门牌。
根本不是“石家庄”,而是“狼山营”。
门牌下悬挂一面旗帜,黑龙蹑云。
归衍脸上似笑非笑,他如今才确定自己中计了。
临照城主康桓是个三十岁上下之人,模样尚显年轻,与堂川站在一起时倒像个跟班,见到归衍,极为敬重地躬身行礼。
“下官康桓拜见国师大人。”
啸山厅内,四大当家到齐,归衍随意坐在客位上,始终紧闭双眼,康桓等不到回答,只好道:“下官有令在身,还请国师速与我回朝。”
仍然是满室寂静。
康桓颇为尴尬,但又不敢责问,正在进退两难时,归衍道:“康提督如何找到我的?”
堂川刚要开口,被石策阻止了。
康桓如实道:“朝中发来密令,但凡有发现国师行踪的皆为有功之臣,我交代过全军各自留心寻找,狼山营找到您后便与我通了消息,实不相瞒,我秘密联络了朝中要员,周旋至今才来拜见。”
归衍不予置评,又问,“狼山营为何劫掠过往行商?”
石策不说话,康桓看了看他,迟疑道:“此事……由来已久,狼山营最初即为马匪投靠,军中……向来不太信任,在军备上多有苛扣,呃,便对劫掠之事不甚过问……”
归衍起身不再听,只道:“明日启程罢。”
堂川看他往外走,忍不住辩解,“归衍,你既然是国师,早晚都要回京城,我们也只不过奉命行事……”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很快走远了。
这边石策见归衍离开,一个健步冲上去堵住康桓,“提督大人,你准备怎么护送国师?”
康桓这时候就显得很不耐烦,“我与我的亲卫队都将护送他至京城,好了好了,没你们的事了,等我禀明朝中,自会嘉奖有功的人。”
石策追问,“那原来的护送卫队怎么办?你们能护他平安吗?”
“啧,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康桓神情不屑,“难不成你还想跟去?就你这乡巴佬小马匪,撵到京城去给人提鞋么,可笑!”
“你先回答我!”男人急了。
三个当家赶紧把他拉走,康桓冷哼着回自己的帐篷去了,他的亲卫队就驻扎在山寨内,各个都身穿重铠手提长枪,与马匪们成云泥之别。
夜深,小雪扑簌,归衍在屋顶上倚靠着檐角望天,瞥见石策晃晃悠悠地推门走进小院,然后男人拍门的声音从脚底下传来。
“衍衍——你睡了吗?”
门被他“吱呀”一声拍开,屋子里漆黑。
归衍等了片刻,果然又见男人晃晃悠悠地出来,在院子里翻翻找找,喊他的名字。
他身旁的苍鹰歪歪脖子,展开翅膀飞走,男人被惊动,抬头就望见了屋顶上的人影,遂晃到门前,仰着脸傻笑。
“衍衍,你在这呢,哥还以为你走了。”
归衍不动,不答应。
“衍衍,”石策冲他扬一扬手里的酒坛,“下来罢,陪我说说话。”
归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效果,大约是喝醉了反而不中瞳术,石策嫌他磨蹭,原地跳了跳,继而委屈地抱怨,“我、我跳不上去,你下来罢?”
“……”
归衍莞尔,跃下屋檐,坐在台阶上,“说什么?你已经醉了,为什么喝酒?”
石策走过来蹲到他脚边,又因为蹲不住,干脆坐在雪地上,低着头道:“哥没想害你,都是为你好……”
归衍沉默,其实要猜到他的身份并不难,只有溯龙军如此熟悉狼山地势,能布下疑阵打劫。山寨后面的村庄里也没有姓石的人,可见“石家庄”是在说谎。男人出入临照城毫无妨碍,甚至与城中百姓熟络,根本不像是悍匪。
未曾害怕归衍引来官兵,还极力挽留,显然是背后有人支持。
有些简单的事情没猜到,大概是不想猜罢。
归衍在心里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叹口气。
男人边喝着酒,边絮絮叨叨,“康桓那里有你的画像,我最初还没认出来……送你回去,他们答应整编狼山营,不再苛扣军备……”
军备对于一军的重要堪比身家性命,如果打仗时没有铠甲没有战骑,兵器陈旧粮饷短缺,等同于送死。军人也有妻儿老小要养活,何况都是本地的乡民征兵上来的,军饷发不了,可要人怎么过日子。
归衍方知狼山营的艰难。
石策含糊道:“我爹当年就是马匪,后来在边境打仗,没了……没了就没了呗,那年月死的人满大街都是,但是临照不给狼山营发棺材钱……那时候我还小,村里很多人守着尸体哭,最后找张席子一裹埋到山里……啧啧,吃了败仗还要挨骂,连年岁贡苛捐杂税,仗没的打,还不如打一场,好过成天受人欺负。”
归衍摸摸他的发顶,发梢带着雪花,冰凉且潮湿,“你不必同我解释。”
石策握住他那只手,摇摇头,“不,你听我说……哥挺没出息的,老子当马匪,儿子还是当马匪,都不是好人……但是……”
他要说的话仿佛有些难以启齿,那语气中压抑的情绪太过复杂。
“送你走,是因为我护不住你,虽然我……”
他缓了口气,说不下去了,踉跄着站起来拎着酒坛子脚步匆忙慌乱地离开。
归衍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雪中,长久不动。
有时候,让一个男人承认他软弱需要一辈子,有时候,只用一瞬间。
这一夜,定是许多人都无法安眠的。
堂川半夜起来之后睡不着,披上衣服决定在山寨里四处巡视几圈,孰料经过演武场的时候正有人在那练刀。
“谁啊,还不睡?”
堂川走近了,发现是那敞峰,“你犯病了?”
那敞峰瞥了瞥他,依旧挥刀。
堂川摸摸下巴,“你哥不理你了?”
那敞峰一刀砍过去,“关我哥什么事!少拐弯抹角!”
堂川跳着躲开,“哟,这阴阳怪气的,别是把辣椒水当陈醋喝了吧?”
“我为何要喝陈醋?”那敞峰下意识反问。
“这得问你啊,你为什么要喝陈醋?”堂川抬脚踢到他刀身上,长刀一震,愣是没脱手。
那敞峰无言以对,这人就是来搅合的,遂收了刀,“你有事?”
堂川一下子变得沮丧许多,“唉,归衍明天就走了。”
“嗯,那又如何?”那敞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语调沉闷,“衍哥可是我们要亲自送走的,难不成你后悔了?”
“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唉,”堂川连连叹气,“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办法呢,上面的人都发话了,要是违抗军令会是什么下场?他的眼睛……怎么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两人相对无言了半盏茶的功夫,那敞峰打个呵欠,“回去睡罢,明天好好道个别。”
堂川轻声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看人家就养着苍鹰,咱们就养了一寨子的麻雀,吃得圆滚滚油光水亮就像个球儿。”
那敞峰嫌恶道:“滚。”
他们都没察觉,演武场的角落处还窝着一个人,地上放着空了的酒坛。
北风犹如狼嚎,呼啸整夜,风里透着彻骨的寒,像是要把人心冻裂。
作者有话要说:
☆、归衍(九)
石策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房睡觉的,反正等他醒过来时正躺在归衍那间屋的床上,脚边摆着炉火,快要烧没了,屋门开了条缝,阳光漏进来,煞是刺眼。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棉被底下自己什么都没穿。
“?!”
卧槽连小裤衩都没剩下,这这、这是被洗劫了么?
“阿嚏——”
大尾巴狼抖了抖毛,柔弱地小声喊了一句——
“衍衍?”
半天没人答应,他只好把棉被一裹,下床翻箱倒柜找自己的衣服,他曾经在房子塌了之后搬过不少来,都放在柜橱里,可是现在怎么找都没有,里面全是空的。
哎,奇了怪了。
他裹上两床被子,然后出门,发现雪地上没有脚印,只有一块石头突兀地躺在显眼的地方,走近了看,居然还是鹅卵石。
什么意思?谁故意放的?
石策摸不着头脑,直觉应该和归衍有关,说不定是昨天不高兴想了个法子来整他,也罢,能顺他意的机会大概往后也只有这一次了。
好在衍衍十分善良地把鞋给他留下了,不然一定举步维艰,这时辰静悄悄的,上哪喊人去。
石策四下查看,果然又发现一块石头,走过去再往前找,还有,他就这么走走停停,左看右看,每隔十几步总有块圆润的鹅卵石,衬着白雪十分明显,孤零零的。
这条路七拐八拐渐渐拐到小道上,越走越偏僻,走出了山寨后方,又绕开了山村口,直走到山坳里一处几棵松柏环绕的空地前,地上放着一只拨浪鼓。
石策艰难地捡起来,往前走两步绕过大树,瞬间愣在那里。
山壁下站着一个雪人,身量轮廓与他一般无二,穿着他的衣服,手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