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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晓乾合上账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乔天道:“怎么,不高兴?”
“没有,”裴晓乾仿佛有些疲倦,垂眸,放轻了声音,“只是……”
乔天摸摸他的头发,揉揉额角,温声道:“有什么想说的,我都听着。”
裴晓乾懒洋洋地笑了,“这么好?”
“说罢。”
裴晓乾闭上眼睛,往后仰头靠住椅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觉得,我爹这辈子第一件做对的事就是生了我,现在发现第二件,就是住进了宜元城,在这里做生意,才可以真的体会到,日进斗金、财源滚滚是怎样一种滋味儿。就像他那么浅薄无知、祖上三辈种地还自诩大户的市井之徒,都能在宜元城攒下万贯家私,可见宜元真是个好地方。”
乔天不轻不重地按压着他头顶的穴位,低声问道:“你与你爹不和?”
“不和?呵,”裴晓乾极少见地冷笑,“不,他对我好得很,街坊领居谁不知道裴老爷子宠出个败家子。”
乔天不悦道:“不许这么说你自己。”
“……”裴晓乾接着道,“他想要儿子,一直没有,女人成堆往回娶,生生气死了大老婆,这边棺椁抬出去,前边花轿抬进门,赚两个臭钱了不起么。他宠我,他可知道我娘亲姓甚名谁?”
乔天的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变轻了。
裴晓乾又是一声冷笑,不尽嘲讽,“他有钱,也不过是有钱罢了,他给我钱,我也只记住他的钱罢了。他身边谁不是这样?等棺材一入土,改嫁的改嫁,私奔的私奔,谁不是卷着钱跑的?后门的锁半个月连坏三把,仓房的门都烂了,想想就可笑。”
他像是没注意到乔天的反应,又淡淡地说道:“我不要他那么多钱,我是裴家人,我就算回乡种地也不会辱没家门,我跟他不一样。”
“嗯,你不是。”乔天轻声道。
裴晓乾睁眼看他,才发现他离得很近,几乎是咫尺。
“你……”他迟疑道。
乔天温柔地低下头。
“……”
艳阳高照,暑气蒸腾,到处都明晃晃的看着让人眼晕。
“少爷,你又在发呆。”阿顿生不满地提醒道。
裴晓乾撂下笔,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过了一刻钟,又挪挪脚歪倒在榻上打瞌睡。
阿顿生恨铁不成钢,盯着他盯了半晌,揉揉发酸的眼睛,妥协了。
好吧,他身边就没一个正常点的人吗?裴晓乾也就算了,乔管家也……
“阿顿生。”
乔天在前堂里喊他,阿顿生出去,桌子上摆着中饭,明显是刚做好的。
“我去店里了,晚饭你做吧。”
乔天穿上外衣,收拾好账本装在布袋里,临走时看了一眼书房,还是没说什么。
阿顿生:“……”他要是再看不出来有问题大概就可以自戳双目了。
所以其实……少爷已经是个成功的男人了?既有钱——虽然是小钱——桃花运也来了,是不是马上就能抱得佳人归?只不过,这“佳人”——乔管家?啊啊啊,好乱啊!
少爷的事情到底不是每件都容他置喙,阿顿生突然间领悟到这一点。
有些人为情所困的时候喜欢找个人吐露心事,有些人则干脆利落表白,有些人柔肠百结借酒浇愁,而有些人,例如裴晓乾这样的,想通前因后果,考虑得清清楚楚,然后,就顺其自然了。
理智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生意人谈感情,就像在谈判,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乔天在等裴晓乾答应,裴晓乾也在等,在等着看乔天等不下去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阿顿生琢磨着乔管家人也挺好,不如我出马帮他一把?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傍晚时候,天忽然阴了,凉风一起,雨幕倾泻。
“哗——哗——”
“少爷,下雨了,乔管家没带伞啊,怎么办?”
裴晓乾掀起眼皮,奇怪道:“买一把不就完了?大不了淋着回来。他一个大男人这点事儿还要我操心不成?”
阿顿生诚恳道:“淋雨会生病的。”
裴晓乾不耐烦了,口气也不太好,“那就把药备下!”
阿顿生没辙,嘀嘀咕咕,“要是换作姓乔的说不定就冲出去了……”
“念叨什么呢!”
阿顿生闭上嘴。
宜元城整个浸在雨里,屋前的树发出沙哑的声响,檐下,雨水冲刷石阶,在灰砖地面的凹处汇成小洼,几片落叶在水面上沉沉浮浮。
窗前的锦衣公子一直在看。
乌云犹如铺开的墨汁,绵延到目力不及的远方,城中高低错落的飞檐与墙头,混在雨里,不再清晰。
潮湿的水汽晕泽,笔尖凝住的墨一点点化开。
纸上写了一句诗。
而窗前空无一人。
“哗——哗——”
乔天望一眼门外,雨幕如织,夜色四合。
他重新低头,拨一下算盘,工整地写下账目。
桌上的烛火晃了晃,乔天突然抬头,门槛外站着个人,正盯着他。
“没带伞就不回家了?你倒省事。”
裴晓乾眼睫上还沾着水汽,衣摆也有些湿,神情懒懒的,浑身透着凉意。
乔天赶紧上前把人揽进来,把伞收了放到一边,“下雨了还晚上出门,淋雨要生病的,坐着别动,我给你烧壶热水。”
裴晓乾道:“不用麻烦了,你随我回去吧。”
乔天道:“你就带了一把伞来,两个人撑着,回去也淋湿了。”
裴晓乾:“……”
乔天看他脸上闪过懊丧的神色,不由地失笑,去后边找炉子烧水。
裴晓乾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翻看他刚写好的账簿,乔天的字力道不重,行文流水,写出的小字细细密密,却并不显得清秀,反而有股厚重之感。
等了不久,乔天提着水壶过来,给他倒了一杯,“烫,先暖暖手罢。”
裴晓乾不接,“我不冷,现在可是夏天。”
乔天道:“我知道是夏天。”说着把水杯塞进他手里。
屋子里一时沉默下来。
“你来就为送把伞?还是有什么事?”乔天先一步打破这阵沉默。
裴晓乾咂咂嘴,“嘿,你给个台阶下能要了命么。”
乔天坐到他面前,郑重道:“裴晓乾,我喜欢你。”
“……”
“嘶……怎么觉得这么神经呢,”裴晓乾倒吸了口气,“你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了?”
乔天笑道:“少爷,从了我吧。”
裴晓乾骇然,汗毛一竖。
乔天嘴角噙着笑,这人怎么这么好玩呢,他凑过去一边占便宜一边连声说着“从了我吧从了我吧……”
裴晓乾只想问这货特么的吃了什么跟平时简直是两个人!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乔天!
“卧槽离我远点儿!哎哎哎我从了行不行啊行不行啊……乔天!”
乔天抱着他,亲了亲,“说。”
裴晓乾直觉亏了亏了,我特么又是一笔赔本买卖,以后挣的银子十有□□不跟我姓了。
“说好了你是入赘。”
乔天:“……”这么大方?
裴晓乾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我说错了,是过门!过门!”
好吧,就知道他没这么大方。
乔天温柔道:“我懂的。”
你懂个毛啊?裴晓乾郁闷,最后还是妥协了,身为一个男人,有时候让一让老婆也是应该的。
他缓了缓神,道:“有件正事要跟你说。”
乔天下巴靠在他肩上,点点头,示意正在听。
“我准备让酒楼重新开张。”裴晓乾慢吞吞道,“杂货始终只是赚个本,要财源广进,还得靠有门有脸儿的生意,裴恪孝凭这个发家,我总不能不及他。”
乔天知道,酒楼的营生花销大,赚得也多,而且全城那么多家同类的店,想站稳脚跟也是不易。裴晓乾有没有日进斗金的本事,他现在还不知道,但他很乐意奉陪。
“行,想做什么都行,”乔天及不厚道地笑了,“反正我是管家,管好你就够了。”
裴晓乾哼了哼,“我会给你挣钱养家的机会的,好好把握。”
想从我手里讨便宜,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乔天顺从地蹭蹭他的脸,故意叹气,“唉,你刚还说我是进门不是入赘,现在又要我养家。”
裴晓乾:“……”
所以我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乔天低头亲他,“没关系,我懂的。”
裴晓乾看了看他,认命。
果真自作孽。
裴家酒楼重新开张,裴晓乾亲手写的牌匾。
“宜、香、楼……”阿顿生仰着脖子瞅了瞅,“嗯,字挺好看的,就是名字俗了点。”
裴晓乾挑眉,转转笔杆,“我本来想叫宜欢楼的。”
“……”
“但是我发现这名字已经有人用了,可惜。”
“……”阿顿生的表情难以言喻,“少爷,那是城西一家生意很好的青楼,大家都知道。”
裴晓乾叹气,“所以说可惜啊。”
阿顿生张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虽然他很想说点啥——少爷你到底靠不靠谱到底在可惜什么啊你说啊你说啊——不过还是算了,少爷高兴就好。
酒楼新开张,裴晓乾不打算想些新鲜玩意儿吸引顾客,毕竟这种生意做的人太多,而且招牌是饭菜,客人如果吃不好,整再多花哨也没用。
“那我们怎么招揽生意?”阿顿生疑惑。
裴晓乾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阿顿生,其实生意好不好,有时候靠运气,有时候看天意。”
“……我现在烧香还来得及吗,少爷?”
“来不及了。”
七月初三,宜香楼开张。
然而裴家,却面临一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裴晓乾(七)
裴晓乾这次算不上栽,但麻烦着实不小。
简单来说,裴家把后院租出去给人当仓库,阿顿生没有查清楚租客的底细,只看到过烟草和药材,殊不知那其中还挟带了大麻,这帮人竟是贩那种东西的!
而刚好那么巧的是,裴家明明在裴老爷子去世后颇为潦倒,却自后院租出去起蒸蒸日上,单凭一家不大的杂货铺就赚取大量银钱,如今更是开起了酒楼。
要说是因为裴晓乾会做生意才赚的钱,那怎么早不赚晚不赚偏偏就那时候赚了呢?问问街坊领居,谁不知道裴老爷子养出了个败家子!老父尸骨未寒,独子就已经败空了家产,这是何等无能之人,大家有目共睹,说裴晓乾会做生意,谁信?
如果是贩那种东西,那就很好解释了,卖了绸缎庄,筹得本钱倒进大麻,把后院隔开秘密制作,再通过杂货铺售卖,短短三个多月赚下白银数百两也不足为奇。
绸缎庄是乔家买下的,有乔平海作证,倒卖货物曾经手庆源商行,商行从来不查验货物或者盘问交易双方。
来杂货铺里买东西的客人良多,甚至还有外地商旅,他们先不说能不能撇清自己的嫌疑,就算能保证自己买到的货物都是正常的,能保证别人吗?
裴晓乾在自家酒楼里被衙役带去了衙门问话,阿顿生苦拦无果,急忙去找在杂货铺看店的乔天。
进了衙门,裴晓乾又被直接押到牢里问讯。
捕头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语气木然,道:“姓,名。”
“裴,晓乾。”
“嗯,”捕头对了一遍名字,“就是你了,我问你一条,你如实回答一条,其余不要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