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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抵达时垃圾场时已经有许多警察在来回勘察,林珩只看了一眼,便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跟着南郁城往里走,一面走一面有人在跟着汇报。
“尸体是垃圾场的工作人员发现的,已经死了个多星期,尸体经过水的浸泡,腐烂程度比较严重。目前怀疑是先在河里窒息而死,然后被抛尸到这里的。”跟南郁城汇报的警察正是之前带领林珩到图书馆天台去的那个人,他的样子非常年轻,林珩每次看到他总会产生一种自己在面对高中生的错觉。这人的性格似乎也相当活泼,做完报告后,他回头看了林珩一眼,对他笑了笑。
林珩也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他实在是笑不出来。白琴的父亲死了,而白琴与他是一同失踪的,那么白琴的下场也不难想象。
走在前头的南郁城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情绪,回头看了他一眼:“跟上。别胡思乱想。”
林珩应了一声,收起纷乱的思绪跟了上去。
白琴的父亲名叫白允才。是个五十多岁的下岗工人。他失业多年,靠领低保以及白琴在外努力打工赚来的钱勉强度日,常年落魄的生活反而他变得异常臃肿暴躁。林珩几乎可以想象这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然而当真正见到白允才的时候,林珩仍是大吃一惊。
这似乎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他的身体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导致整个人完全浮肿,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轮廓,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子几乎都要脱窗而出,似乎是临死前含着极大的怨气与不甘,五官则因为浮肿的缘故整个挤在了一起,泛出一种青紫的颜色。
由于身体膨胀得太过严重,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无法遮蔽身体,裸露在外的肚脐周围露出了一圈明显的尸斑。
隔了两三米的距离,林珩都能闻到他身体上散发出的腐烂的恶臭。
这是林珩第一次见到尸体,他完全无法正视这样的情景,只看了一眼,就跑到旁边吐了起来。
“受不了就去边上呆着。”南郁城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平房下摆放着几根长凳:“但是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林珩点点头,连忙从这个让他窒息的环境下脱离出去。
他一走,之前跟着南郁城的那个小警官也跟了过来,坐在林珩的旁边。
“我听说过你。”那个年轻的警官扬起嘴角,将警帽摘下来扇了扇。
“是吗?”林珩感觉鼻尖还残留着那股尸臭的气味,说话也有些艰难:“很高兴认识你。”
“嗯,我叫杨阳,今年刚到南哥手下。”他笑眯眯的伸出手跟林珩握了握,“你很特别,我还没见过南哥对谁像对你这么好。”
林珩心里一跳,没吭声,又听杨阳继续说:“唉,我听说你大四了,马上就要毕业了吧?有没有考虑来咱们这里?”
“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不对口吧。”林珩有些摸不清这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关系啊。我们这一行的跟普通警察不一样。”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如果你想进来,直接让南哥跟上面的人说一声就行,所有程序都会有专人负责给你办理,不用你操心。”
林珩一怔,虽然他知道南郁城擅长处理灵异事件,但还是没有想到竟然连他所处的这一整个部门都是负责这些案件的。那这么说……他狐疑地看了杨阳一眼:“你会法术么?”
“啊?”杨阳瞪眼。
“会抓妖?”
“不会。”杨阳老老实实的摇头。
“那你会什么?”林珩眯起眼睛。
“我会跑案子,会做调查,会写报告,会一点格斗技巧。”杨阳板着指头数:“哦,还会辨认尸体的方向。”
“辨认尸体的方向?”林珩疑惑:“什么意思?”
“如果某个地方发生了命案,我可以根据尸体的气味来辨认他死亡的最初位置。”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怎么解释:“就比如说现在咱们这个案子。白允才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在现在这个地方,但实际上他被害的位置是在距离这里一公里外的河上。他是在河里被淹死,泡了两天之后才被捞上来抛尸在这里的。”
“为什么凶手要这么大费周折?”提到案情,林珩也没了探究杨阳能力的心情:“既然人已经死在了河里,为什么还要让他在河里漂几天后再打捞上来。这样难道不会增加凶手曝光的可能性吗?”
“也许它根本不怕被发现。”杨阳耸耸肩:“这个案子线索繁多,是我最近这一年来接手过的最复杂的案子。我听南哥说,这个案子里面很有可能存在两个凶手,一个显性一个隐性。”
“什么是显性隐性?”林珩问。
“显性就是指真正意义上动手杀人的那一个凶手。也是整起案子最关键的一个点。隐性则指的是负责挖心的那个人,这个人其实不能算作凶手,因为他是在受害者死亡之后再从她们身上剥离的器官。对受害者本身其实造成的伤害并不大——”他顿了顿,补充道:“顶多只是损坏了他们尸体的美感而已。”
“意思是说,这个案子里面杀人和取走器官的是两个人?!”林珩失声道。
“对。我们仔细分析过尸体的情况,虽然受害者的器官剥离技术都非常的高超,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一些差异。将受害者的五官拿走的那个凶手,明显没有挖走心脏的凶手的行为更细致。”
“也就是说,是先有人将她们吓死,然后取走了她们的眼睛和耳朵。之后再有一个人来挖走了她们的心脏。对吗?”林珩试着慢慢的理清思路:“那么这两个人是认识的吗?是共犯还是……”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互不相识。”杨阳将帽子重新戴回头上,看着不远处南郁城正在向他们招手,见林珩还在沉思,便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南哥叫咱们过去。”
提到南郁城,林珩忽然想起来头天晚上他说过的话。
他的原话是:“这个凶手应该是需要收集人的五官来炼制某样东西。”
南郁城在跟他的讲述中,只提出了凶手需要炼制五官,却没有提及被挖走的心脏是有何用途。并且,根据昨晚南郁城的说法,林珩很容易的就将这一切案件推测为背后只有一个主谋。虽然实施的人可能是一个人和一个生魂,但魂魄是不需要承担责任的,主要责任还是在那个活人身上。
然而,根据杨阳的说法。假设南郁城的推断成立,那么也就是说,除了那个杀人凶手以及它背后的生魂之外,很可能还有另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取走了受害者的心脏。
可为什么南郁城不提出来?
想到这里,林珩抬起头看了南郁城一眼。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原本正在跟旁边人吩咐事情的南郁城忽然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的眼神,尖锐、深邃,像是洞悉了林珩的内心,一下子将他钉在了原地。
然而等他回过神再仔细去看,却又发现南郁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跟旁边的人低声叮嘱,就好像刚才的那一幕都只是他的错觉。
☆、chapter 9
“我们需要再去一次白琴的家。”林珩刚走过去,就听到南郁城在对旁边的人吩咐:“我先带人过去,这里尸体运走,两个小时之内让法医交出尸检报告。”说完回过头对林珩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你跟我走。我总觉得之前在白琴家似乎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林珩点点头沉默的跟着南郁城上了车。二十分钟后两人抵达了白琴家楼下。
白琴所住的地方,是城郊的一幢筒子楼。
这样的建筑在大城市现在已经并不多见,拥挤的楼道和昏暗的光线让林珩行走在其中的时候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不适感。一想到白琴二十多年来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心中对她的同情不自觉地更深了一些。
白琴的家是在三楼,走道里并排着五户人家。但大多数的住户都已经搬走,房屋门窗紧锁,屋内空空荡荡。除了白琴与他父亲,这一层楼就剩下走廊尽头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守着旧房子不愿意离去。
白琴的家不大,统共只有六十平米不到。没有卫生间,房间里紧凑的摆着几件家具,林珩扫了一眼就有些诧异的发现:这个屋子里,竟然只有一张床。
林珩仔细看了一下周围,房间虽然狭窄,但是倘若要另摆下另一张小床也勉强算有足够的空间。但他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周围还有其他类似于折叠床的东西。难道,白琴是跟他父亲睡在一起的?
白琴虽然是和父亲住在一起,但她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和小孩子的时候总有些不同,倘若这么大了还和父亲睡在同一张床上,未免有些不合情理。想到这里,林珩心里浮上一种怪异的感觉。
单亲家庭的孩子往往对父母的依赖会更深,倘若白琴与他父亲关系融洽,同住一张床虽然有些尴尬,勉强也可以理解。但是……林珩记得萧晴曾说过,白琴的父亲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嗜赌,时常殴打白琴,白琴也常常因为无法忍受父亲的暴力而偷偷溜出去几天不回家。
这样的父女关系,怎么可能会睡到同一张床上?
“别想了。”南郁城见他站在原地沉思,开口打断他:“白琴和白允才两人之间有过不正常的性关系。”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怎么措辞:“准确的说,白琴从十三岁开始就曾经多次遭遇白允才的强暴。”
林珩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南郁城:“怎么可能?!”
“喏。”南郁城递过来一本破旧的日记,翻开其中的某一页:“她自己写的。”
林珩一把夺过日记本,匆匆扫了几眼,心头大震。
白琴在日记里面写得非常隐晦,对于这种事情感到极度的羞耻和痛苦,但是由于内心实在缺少一个宣泄的途径,尽管可能会被人看见,但她仍然选择将事情记录了下来。
林珩不知道年幼的白琴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去写下这些内容,也不知道这个个瘦小的姑娘如何能够默默的忍受这么多年。
“先别急着可怜她。”南郁城冷笑着斜睨了他手中的日记本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便绕到房间的另一边去查看。
林珩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有些呆滞的拿着日记本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床上。
虽然已经二十来岁,大学也即将毕业,勉强算半个社会人士,但林珩的生活环境一直以来都非常单纯。即使母亲的早逝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一直以来都算是一帆风顺,许多灰暗龌龊的东西他都没有接触过,因此当发现身边的人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挣扎着生存,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的目光无意识的在房间里游走,脑子里有些混沌。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弯腰捡起来,是一封薄薄的信。
信封上没有任何说明,林珩迟疑了一下,将它拆开:
“不管是谁,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的人生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折磨,如果不是因为他,可能在很多年以前我就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是我坚持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我腐朽的生命里一束清澈的光。
然而,上天对我如此残忍,连我想要一直看着他的小小心愿都要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