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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这位大爷。”
梅慕九:“……”
“能不能赏我一点钱,我和妹妹已经很久没吃饭了。”他说着,又低头从水下提出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冲梅慕九傻傻一笑。
梅慕九:“……”
他向秦衡萧要了三两银子,放到小男孩胸前挂着的破布袋子里,又从桌上拿了一盘糕点:“要不要?”
两个小孩都愣了,显然没想到真有人会给钱,还给吃的。他们趁着过节,才壮着胆子出来乞讨,游过几艘船,都被骂走了,差点还挨了打。
“不……”男孩刚想拒绝,就听见妹妹的肚子响亮的咕噜一声,只好红着脸道“谢谢两位大爷。”
“你们水性很好?”梅慕九好奇地问道,一边把糕点装起来,递给小姑娘,看他们攀着窗户攀得辛苦,干脆再把两个孩子抱进来。
“从小在白水江边长大的,饿了就要去抓鱼。”他吸着鼻涕道。
“最近为何不去了?”
小姑娘闷闷不乐:“打鱼哪是那么容易的,有时候一天才能抓到一条。哥哥还生病了,好几天没出门了。我又不会抓鱼呜呜……”
“呀……”梅慕九没想到把人弄哭了,求助地看向秦衡萧。
秦衡萧当即向船上的伙计多要了几样点心,放到他们面前,果然,两个孩子都开始满眼放光。
相比小姑娘的矜持,男孩简直就是狼吞虎咽,胡乱塞下一个饼,他突然跳了起来。
“您……您是山上那个秦先生!”
秦衡萧挑眉:“你认识我?”
“我听大虎说过,前几年村里有了个先生,读了好多书,长得还俊。他还带我去看过你一眼,就去年的事。”
说着,他一轱辘跪到了地上“您和这位贵人,都是好人。求你们,能不能带我们走,干什么都行,求你们了。”
“师尊?”秦衡萧给了他一个眼神。
梅慕九把孩子扶起来,顺手测了灵根,三灵根,不上不下,可以修炼,但也不算有天赋。
“我和秦先生过两日就要走了,你若真想跟着我们……就去东海,一个月后,是我们的开宗之日。”
小姑娘怯怯地说道:“可是,东海在哪呀,是不是很远?开宗是什么?去了你真的就要我们了吗?”
“很远,但是去了,我们却也不一定会要。”
说着,梅慕九手中突然出现了两粒丹药,他放到男孩的碗里,认真道:“吃了药,病就好了。我们在东海等你。”
两个孩子都被这突然出现的药吓了一跳,看着梅慕九和秦衡萧站起来才急道:“我们到不了怎么办?”
“到不了,便到不了吧。”梅慕九低声说。
小姑娘被这句话委屈得想哭,就见那两个神仙般的哥哥一下就不见了,旁边那些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任何异常一般。两人在船上找了半天,还探出头在外面找,却根本找不到踪影。
他们找得气喘吁吁,回到那张圆桌上,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仰头咽下了那两粒药,他只觉得瞬时间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也不再头昏脑涨了,鼻涕也没了。
病果真是好了。
“那两个哥哥就是神仙啊妞妞!我们一定要去!”
他兴奋地嚷嚷,船一靠岸,就拉着妹妹狂奔而去。
这件事很快就被梅慕九抛到脑后,对于他和秦衡萧来说,他们只是给了两个孩子机遇,把握不把握得住,却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了。
两日后,村子里的人都得知了秦衡萧要走的消息。
那天清早,一篮篮的鸡蛋,鸡肉,水果,还有各式小礼物,堆满了秦衡萧的院子。孩子们都站在院子外,哭得震天响,几个孩子的父母对他一揖到地,村长哭得涕泗横流,只求他留下来。
“我还请了一个先生,他是前年的状元郎,高风亮节,才高八斗。明日便会上山来,诸位不必担心。”秦衡萧温声道。
“我不要你走!”小胖墩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一双眼睛哭得像桃子一般“我们不要什么状元郎,只要你。”
秦衡萧叹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先生总是要走的,先生还有很多事要做。”
又与孩子们说了许久话,无外乎是要他们别哭了,以后还会来看他们的,天冷要多穿衣服,每天的功课要记得做,在家要听话这些,秦衡萧嘴都说干了,孩子们却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声一片,村长一抹脸,突然喊道:“都停下!秦先生对我们有恩,教了这些年,一文钱都没要过!如今,秦先生家里有事,我们凭什么要他留下来?我们守善村,知恩图报,先生要走,我们就送!先生要回,我们就接,哭什么哭!别耽误了先生的时间!”
梅慕九看着这个爽朗的少年,鼻子酸了一下。
慢慢的,人们都平静下来,将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到怀里,执意要送秦衡萧出去。
走到村口,秦衡萧转身向他们深深鞠了三躬。
然而这个早上,整个守善村,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五岁幼童,都一直跟在他身后,将他送下了山。
那些朴素的礼物,放满了三辆马车。
“先生!以后我们要是给您寄信,寄到哪里啊?”
一个孩子跟在马车后面喊道。
秦衡萧撩开帘子,对他扬起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把信放到江灯里,顺着江流下来,我会收到的。”
马车渐行渐远,梅慕九吸了一下鼻子,看着无甚波动的秦衡萧,轻声道:“刚刚我差点想,就陪着你在这里教完算了。”
秦衡萧拿着帕子轻柔地擦去他还徘徊在眼眶里的眼泪,摇摇头:“师尊知道,我们总是要走的。缘分一事,最是无情。”
“是啊……最是强求不得。”
他看着秦衡萧,伸手环住他的肩:“你要难过,便也靠着我吧。”
沉默半晌,这个一脸冷静的男人,终是缓缓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次见人佛要容易得多,刚到观禅天宗的大门口,上次接待他们的大和尚便已在那等了许久了。熟门熟路地到了宫殿,打开门,里面竟不是一片昏暗,烛光明亮,人佛一身素衣,正在作画。
听见声音,她也并不回头,如见到每日都见的挚友一般,随意道:“来了?先在这边坐坐。”
她画的是一场天昏地暗的混战,恶鬼涌动,修士抵死相拼。
她画了很久,大约两个时辰后,才放下笔回头道:“说吧。”
秦衡萧并不生气,相反还极为尊敬地将自己的身世详细说了。
人佛今日扎了个十分少女的髻,还插了几朵小花,显得极其俏皮,她一边听一边频频回应,听完便像个不问世事的少女般天真地笑着:“谢谢。”
不等二人再说些什么,她手中甩出一道火焰,将那两人高的画纸点燃了。
“今日我也是要与你们告别的。”她面上无悲无喜“再过一个月,我就要飞升了。这个天下,我厌了。该知道的,现在我已然全都知道……再无留恋。”
她吸了口气,笑道:“我很喜欢你们俩,我在上面等你们。”
那张纸很快就燃尽了,只剩下少许灰烬。
梅慕九只盯着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
人佛把笔都烧了,眼中满是通透:“我看见了未来,又如何?我不是天,也不是佛,即便是佛……也救不了众生。”
三人沉默地对坐,梅慕九率先起身,向她告了别。
出门前,梅慕九柔声道:“希望上面,也有这么美的花。”
人佛闻言,果真笑得极为开心,向他眨了眨眼睛:“借你吉言。”
出了观禅,梅慕九将《逆天改命术》递给秦衡萧,他如以前一样,把书页拆开,一番复杂的组装,白光后,手里便出现了一个罗盘。
此时罗盘上一个点红光闪得厉害,竟使得罗盘都微微震动了起来。
梅慕九和他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事态严重,连忙踏云而起,向着红点的方位飞去。
离地方越近,红光便越盛,两人不断加速,最终落到了一个破落的大院前。
大门上的牌匾已经松了一个角,要坠不坠的,上面的大红字,龙飞凤舞地写着,无畏派。
大门看上去也很破旧,仿佛随时要塌。秦衡萧拿着罗盘,先侧身进去,就见正厅前躺了几十个人,非死即伤,还有十来个人堵在那儿,骂骂咧咧,骚动不已。
他们两个人隐匿了身形,一路走到正厅,都没有人知道。
厅内,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正年奄奄一息地靠着柱子,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滑落在地,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了下来,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虽然他也早就没了睁眼的力气。
“柳东河,看你也差不多要去见阎王爷了,这无畏派的牌子你到底给还是不给?”一个大汉扛着刀,不耐烦地喊。
“按道上的规矩来……”他颤颤巍巍地站着,虚弱道“我就是死,我没说给,你就不能抢。无畏派,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要死都得和我一起埋到棺材里。你算什么东西……”
“好,你有种。你一个人撑到现在,还拉了我这么多兄弟垫背,称得上是条汉子了。可惜啊,你们这派到你也就玩儿完喽,白辉煌了两三百年,没了。”
“都是命,到我手里毁了,我到地下去给列祖列宗认罪。但你这个卑鄙小人,迟早会遭报应。”
大汉吐出口中草茎,呸了一声,“你早归顺我们,不就没这出事儿了?学那读书人的骨气,有屁用,要灭派还不就几柱香的事。妈的……别跟这小子废话了,老三,送他上路。”
被叫做老三的,手里拿着一把弓,嘿嘿笑道:“我野猴的箭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了,现在便宜你了,下去后多念念你猴爷爷的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瘦小的男人大笑着,手里却熟练地开弓拉箭,笑声中,那枚羽箭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柳东河的胸口。
方才还执着站着的少年双膝一软,没有跪下,而是直直地侧躺了下去。
“无畏派,宁死不屈。”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了一句,转瞬就没了呼吸,双目却还是圆睁着的。
然而人们都没看见,就在他心脏停止跳动时,一道灵气极快地打入了他的身体,护住了他的心脉。
那十来个人当他死了,哄笑半晌,操家伙把房子砸得稀烂才打闹着出了院子,准备去喝酒庆祝。
“这个破派一没,武林迟早是我们的。可怜就可怜在,就剩这么个掌门人了,还这么轴,真是活该。”
讨论声渐渐远去,秦衡萧弯腰扛起柳东河。
梅慕九往他嘴里倒进一瓶丹药,确定他稳定下来了,便赶紧带着人飞往宗门。
这条命吊得及时,柳东河躺了一晚就已然没有了大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坐在自己胸口上药的醉山客还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真的到了阴间,小鬼来带他上路了。
“你的伤差不多痊愈了。”梅慕九撩开门帘走进来“感觉怎么样?”
少年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救了,翻身下床就磕了三个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柳东河这条命,从此就是您的了。”
“这倒不必。”梅慕九笑着把他搀扶上床,顺手把开始玩起药的醉山客提下去“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东河盯着与他如此之近的梅慕九看了会儿,眼睛猛然睁大,结结巴巴道:“您……您是无上仙人!我……我家自古供奉着您。”
梅慕九一愣,想起了那座被摆放在正厅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