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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往事:黑帮的童话-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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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但是他的影响并没有消退,他的传奇在另外两个人的身上得以延续下来。
  一个是跟随在他身后的小兄弟,外号叫做悟空。抓安优的时候,悟空身上还没有任何的犯罪记录,所以他躲了过去。十年过去,悟空已经成了九镇最为牛逼的大哥之一。另一个是他的邻居,也是被他视为亲弟,几乎是一手照顾长大的人。这个人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大,可是我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打流。
  此人几乎是一个天才般的流子,他学会了安优的一切,却比安优更加阴毒。如果不是因为犯下了九镇三十年以来出现的第一起杀人案而锒铛入狱的话,他应该早就已经成了一方豪雄。
  他也有一个外号,黄皮!
  我刚坐牢出来的那段时期,黄皮还在监狱里面,而悟空去了广东。我无数次听过他们的名头,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想过要去当一个真正的社会大哥。所以,我并不想招惹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
  但是,上天却给了我一个渴望已久的机会。
  那天,我、何勇、北条三人一起,买了五毛钱的瓜子,坐在九镇新码头的录像厅前边嗑边聊,等着楼上的舞厅七点钟开门营业。
  人越来越多,不断可以看见一些痞里痞气、流子模样的年轻人装腔作势地高谈阔论,故意你推我搡往浓妆艳抹的姑娘们身上靠,引起阵阵时高时低、分不清是责怪还是享受的娇呼。
  半年多之前,我见到这样的情景,心中还难免有些紧张,但是现在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没有丝毫的惧怕与紧张,只有鄙视和不爽,为了这些在我面前轻狂嚣张的表现而不爽。不过,我没有半分表现出来,认识海燕之后,我一直都在刻意地去学习他身上的一样东西——深沉。
  买票的时间终于到了,这天是北条请客,他起身走向了售票窗口。
  一分钟之后,我和何勇就听到了一阵吼叫、辱骂声。
  扭头看去,北条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围在了售票口前面,其中一人的右手还扯着他胸前的衣服,破口大骂。
  我和何勇走了过去。最初几步,何勇走得很急,我也做好了打架的准备,但是随着距离拉近,我发现何勇的步伐好像有些缓慢了下来。
  果然,何勇没有动手,他挡在了那两人与北条之间,一反常态,脸上居然还带着几分笑意,对着扯住北条的那位说:“哎。八宝,怎么回事?都是朋友,怎么回事唦?先放手,再说咯,这么多人,不好看。”
  那人松了手,可依旧在破口大骂,我渐渐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北条有个最大的爱好——打台球。前几天,他与此人打台球的时候,输了钱,一直没有还。今天,刚好遇上了,这个人觉得北条都有钱跳舞,还不还钱,是不给面子,所以要教训他。
  我颇感奇怪的是,在此人唾沫横飞的辱骂声中,何勇居然始终保持礼貌的笑意,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听着。
  “勇鸡巴,你说,换作是你,你怎么搞?小麻皮,老子今天不是看在勇鸡巴的面子上,老子要打死你。还敢黑我的钱,你只怕是吃了几天饱饭,想寻死路走了?”八宝一边说,一边抬起腿又踢向了何勇身后的北条。
  北条慌慌张张地躲避,边躲边小声地说:“宝哥,真的是没得钱,我有哒绝对还你,要不要得?”
  在说的过程中,北条无意识地看了我一眼,目光躲闪之间,满是羞愧与无助,这让我感到心中有某种东西猛然一动。
  最后,在何勇的大力斡旋之下,八宝同意今天先放过北条。临走之前,他居然又不顾何勇的劝阻,想要跑到北条身边,踢他一脚。
  我飞快地走了过去,一把拦住了他,说:“朋友,算了唦。你和勇鸡巴都说好了,给个面子唦。”
  我看见这个人的脸色骤然间变得鲜红,一双眼睛几乎都快要鼓了出来,像是盯着一个怪物般看着我,张开了嘴。
  还没等他说话,何勇将我的手从八宝身上巧妙地扒了下去,死死地抱住了八宝的肩膀:“八宝,算哒。我兄弟刚坐牢出来,还不晓得事。哦,给你介绍下,这个就是砍闯波儿的义色。兄弟,这个是八宝,是黄皮的结拜兄弟,悟空大哥的徒弟。”
  我明白何勇的意思,他说我的名字,是想要让八宝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同时,他点明八宝的身份也是告诉我,千万不要冲动。
  “老子不管什么义色不义色,小麻皮,告诉你,老子不是闯波儿。你懂味些,就快点给老子有好远走好远。打了一架,被关了两天,真把个人(方言,自己)当个什么东西哒啊?”
  八宝说其他什么都没关系,但是他真的不应该说最后那句话。
  我已经深刻体会过没人把我当东西的痛苦,这是我绝对不喜欢被人揭起的伤疤。但是,我还是没有动手,我看向了北条,那一刻,我看到了北条眼中前所未有的色彩。
  感激!
  这打消了我最后一丝因为何勇的反常表现而导致的疑虑。
  我猛地挥起拳头,砸向了八宝那颗斗鸡一般高昂的头……
  那一架,我们当然打赢了,何勇当然也铁着我,一起动手了。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第一个动手的人是我。为了北条,不惜得罪强敌的人是我。
  这就够了!
  不过,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打架的时候,何勇动了手,那是因为当时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他只能这么做,并不代表他赞同我的做法。相反,事后他极为愤怒地对我发了一大通脾气。
  我不怪他,因为后来我也发现,事情的后果远远要比我预料的严重得多。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消息,来自遥远的广东的消息,发消息的人是悟空。消息很简单:下个月,他回家,要我一根指头。
  悟空的名气太大,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过很多关于他的故事。无论是他拿一根甘蔗就可以敲诈路过九镇的长途军车的故事,还是他一个人,一把刀,摆平两个村子为争水利而血斗的传奇,都曾让我钦佩、惧怕不已。
  最初接到消息时,基于那些传闻和名气的压力,我当然有些害怕,可也仅仅只是有些而已,我并不认识悟空,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我本质上应该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尤其是在砍过了闯波儿,又经历了监狱的洗礼之后,我已经不太容易体验到惧怕的滋味了。既然闯波儿是和他齐名的大哥,我能砍得了闯波儿,也就不怕再砍一个悟空。
  我已经越来越像是一个流子。何况,也正是因为如此,北条对我除了感激之外,还凭空多出了一份愧疚之情,这让他在我的面前变得前所未有地可爱起来。只是,我对何勇与一林的本性太了解。何勇绝对是一个直来直去的猛人;而一林更甚,在我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一林不敢做的事、没有一林怕的东西。
  可就是这样两个人,却在消息传出之后,前后多次找到我,极为担忧地劝我离开九镇,暂时外出躲灾。甚至,一林都给我联系好了在邻省广西的落脚点。
  他们的提议,不能不让我仔细地考虑。于是,我又开始惶恐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闯下了一个不可抗拒的大祸。我接受了他们的建议,我准备在悟空回来之前出门跑路。
  可惜的是,有一句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这样自顾不暇的情况之下,命运居然又“慷慨”地送出了一件不仅让我跑不掉,还直接将我们所有兄弟都逼上绝路的事情。
  光屁股的流氓
  那段时间,我们兄弟里面唯一一个还在工作,没有整日在街头游逛的就是皮铁明。
  在现在的九镇,道上的流子们怕我的有,怕老鼠、黄皮的也有;但是恨我们、看不起我们的人也很多。可只要提起“皮铁明”这三个字,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打心底里说一声:“要得!”
  如今的皮铁明睿智老到、八面玲珑却又平易近人、温良如玉。
  当初的他却并不是这样,当初的他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活泼。
  悲哀的是,改变了他的,却偏偏也就是这已逝去很久的活泼。
  1988年夏天,皮铁明离开学校之后,就成了当时九镇政府创办的一个小煤厂的合同电工。他工作很勤奋,从来不迟到,不旷工,而他的科长却非常不喜欢他。
  因为他和其他那些没有任何文化,苦哈哈的下属们不同,他不像那些人只晓得埋头苦干,而且对自己的领导绝对服从。这个年轻人太吊儿郎当,太没轻没重,太不会说话做人,整天叼着根烟,油头粉面,游来荡去,甚至还敢和科长顶嘴。
  一个合同工就这么不晓得天高地厚,万一日后转正了还得了?所以,科长大人对他早已厌恨之极。
  在悟空马上就要回到九镇之前的某一天,这位科长心底积蓄了很长时间的不满终于得以爆发。事情很简单,某天煤场加晚班,在仓库做事的皮铁明想要解手,但是厕所在煤场的另一头,太远,太麻烦。
  于是,他走向了办公楼。在仓库和办公楼之间,有一段没有电灯,四周还堆满了一些煤渣堆的小道,依照往常惯例,他准备在这里解决。走到半路,他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煤渣堆间走了出来,朝着办公楼方向走去。他以为此人是小偷,可立刻就否定了。
  难道小偷会傻到深更半夜来煤渣堆偷煤渣?这是用屁股都能得出的逻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与月光,他看清了那个背影,长长的辫子,浑圆而翘挺的臀部,居然是个女人!
  这个煤场不大,一共才二三十个人,除了一条看门的母狗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用阴性来形容的生物了。这个前所未有的奇观彻底地激起了皮铁明的好奇。
  他加快两步,跟了过去。真的是个女人,还是一个身段曼妙,看上去甚为年轻的女人。
  皮铁明再次施展了他的活泼,他无声无息地紧跟在毫无察觉的女人背后,突然说了一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
  这句话说出口时韵律是很独特的,前面三个字和后面四个字都用平常的语调说出,但是说到中间那个“月”字的时候,他的语调突然提升,抑扬顿挫,高亢激昂。
  “啊!”没有说完,他就听见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呼,那个女人两股战战、脸白如纸地回头一看,放声大哭着拔腿狂奔而去。
  皮铁明笑了,笑得很开心。开心的他就近寻了个煤堆,走进去脱掉裤子,欢畅淋漓地拉起了大便。大便还没有拉完,他就听到了办公楼方向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他又感到好奇了,静静地蹲在地上,支起耳朵,想听听看到底怎么回事。人越走越近,停在了煤堆外面的路上,声音也清晰传来:“哪个?是不是在这里?是不是?你看清楚没有?”
  皮铁明蹲在地上,忍着一段拉了半截、摇来晃去的屎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高声叫了一句:“外头的人,深更半夜了,搞什么哦?”
  外头安静半秒之后,一下炸了开来。
  没等皮铁明反应过来,“刷刷刷”几道雪白的手电筒光就照在了他的脸上和同样雪白的屁股上。
  “是不是他?”首先响起的是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
  “嗯!”接着,被灯光刺得睁眼如盲的皮铁明又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女人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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