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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预轻叹,随后施礼离开了大帐。
钟会凝视着帐外的远去的数人,眸光变得更加幽深。杜预成为自己的参谋时间不短,他深知此人博古通今,勤于著述,兵法阵势的造诣也不低。而且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人身上的卑谦和锋芒内敛为自己所不及。
也难怪。有这等人才在,司马昭日后哪里会愁找不到人伐吴。这人是司马昭的妹夫,以司马家的护短属性不能排除日后放他一马的可能,那么要不要下手取了他性命呢?这个想法子啊钟会脑中一闪而逝。毕竟杜预的确有尽心帮着他出谋划策,且这次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杜预选择了站自己的边——钟会自嘲的想着,很快又收敛心思,回到未完成的竹简上。
一个人不是也能做到的么?就算没有姜维,他一样能成他的事。
回到私人帐中,一进门就有人迎面而上:“元凯,事情怎么样了?”
杜预抖掉了披风上的雪点,将其挂在火盆旁烘烤,“问不出来。很显然钟士季并不信任我。”
“这样……这也难怪吧?”庞会挠了挠头,“毕竟你是司马家的女婿……”被瞪了一眼于是讪讪收声,转移了话题:“不过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站他的边。”
“你不是也站在了钟士季这边?”
“那是父亲曾说,元凯是聪明人,跟着你做总是没错的!”
“……”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对司马家有那么多怨言……”
“骗人的。”
“……何何何解?!”
“对钟会那么说也好,追随于他也好,唯一的目的,就是保命。”杜预慢条斯理的说,“我们认识也不算短,你也不想看着我被暴躁的钟司徒拿去祭旗吧?”
“这……”庞会瞠目结舌,半晌他大声道:“只是这样?这可不成!堂堂庞令明的儿子可不怕死!我得赶紧回去通知主公……”庞会转身欲走,就听见身后传来杜预冷冷的声音:“站住。”
他的脚不由自主像钉子固定住一般无法移动,杜预指了指长椅:“坐下。”
庞会踱到椅旁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你当司马家真的会信任宗族亲戚以外的人?更别提我等从祖父辈开始便由曹氏提拔。”杜预道,“嫁妹也好,名为结亲,多少也带了监视成分。我在家连喝口酒司马昭都会知道你信么?”他望了一眼庞会,“不让自己有所可疑,这方面我并未少下功夫——君疑臣则臣必死。另外你不妨看看,邓艾已除,钟士季为什么不回国风风光光名正言顺的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徒,而非要在初来乍到的蜀地谋反?”
庞会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主公原本就想……”
“我没这么说。”杜预故意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却满不在乎的继续说道,“只是以我个人看来,平定蜀患建立盖世奇功,风光回朝位极人臣并且流芳百世,总是比把赌注押在一场胜负未知的谋逆中来得划算。”他笑了笑,“你只知道卖命,却不知道人家当不当你是条命。”
“那……我们该怎么办?”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按钟会的命令行事。”他淡淡道,“尤其现在在他眼里,人人皆有可能背叛于他。不想被杀,就好好做干好自己的工作。”
望着无话可说的庞会,杜预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而且就算这边失败了,我也有退路。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的天下啊。
姜维坐在帐中,已经几乎一天未曾说话和进食。
任何一条粮道已被敌军堵死,对方没有留给他们任何退路——很像那个人的风格。
雪越发下得大了,简直有封山的趋势。再这样下去,断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尽管辎重全部被烧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但瞒也瞒不了多久的。那人对对手的打击向来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也不会留给对手任何反击的余地——钟会清楚他的任何战法,知道什么时候对他用什么最有效。
午时过后,张翼带着凝重的表情入帐,汇报了一系列行军情况,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找不到乐观之处的情况。张翼有些诧异,为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将军还是一脸平静,还是说已经心如死灰,甚至连求死之心都有了呢。
到了这个地步,放弃希望也不奇怪了。但是追随姜维北伐多年,张翼知道姜维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姜维接下来是否有脱困之法。
姜维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等。”
等?
“因为那个人不会给我们放开手脚反击的机会,我们现在只有被压制一途。”姜维苦笑道,“唯一的对应方法,只有忍耐和等待。到情况有变,契机到来,我们再动作。”
以静制动的战法可说深得武侯之法,可是一味的等待真的就能迎来胜利么?身体和心理都受着饥饿和严寒的拷问,张翼也不禁发出了轻微的质疑,但姜维只是敛起双目,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钟会军固守成都的防线,这边只有被困死一途。但若能引他来攻,于途中设伏,战况就有了到转机……
但是这又该如何做到呢。契机到来之前,只有忍。
百忍可成金。唯有忍,才能在一场博弈中等到咬住狐尾的契机。唯有忍,才能再一场死斗中存活。
就在张翼几乎都要忍不下去的时候,一阵寒风吹入大帐,随着帐门的掀开一名传令兵踉踉跄跄的冲进来。
一封信函被递进。白蜡封口,周身镶着烫金,在雪水中浸泡许久竟然丝毫没有湿进去。
看到封口处晋公的大印,姜维的脸色依然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司马昭这个人,也到差不多的时间该动作了。
姜维拆开了信封。司马昭所说的内容十分简单,某种程度上也却令人震惊——原本不同戴天的身份,甚至可以说在占优优势的情况下竟然对姜维提出议和,共同讨伐钟会。
这是站在他们的立场无可想象的做法。但细细思来,司马昭这样做确实有他的道理——有的人为了达成目的,本来就是什么决策都下得出的。司马昭定然明白,倘若进一步逼迫,可能会迫使姜钟两人继续合作,而拉一方打一方,在一方被消灭后另一方也命不久矣。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答应是不可能的……”张翼喃喃道。
“不,我们‘答应’。”
“?!”
“自然是将计就计,让钟会认为我们答应了。”姜维道,他微微低着头,烛火在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钟会……已然恨我入骨。虽然定下了大致方略,但心里想必强压着讨伐我的冲动。”他继续道,“与其等着我方与司马昭合兵,自然在这之前先行讨伐来得划算。更重要的一点——”他止住没再说下去。那更是因为,那个人一定不愿意自己死在其他人手上。不亲手将自己剥皮拆骨,那人恐怕一刻都寝食难安吧。
只要这次能够诱他来攻,只要钟会离开那道防线,就有了反击的可能。
钟会的确清楚他的一切战法,但是相对的,他也清楚钟会的一切战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听到这则线报,钟会猛然从长椅上站起。
不愧是司马昭。钟会咬紧了牙关。为了让他的叛军瓦解,原本不同戴天的身份,甚至可以说在占优优势的情况下竟然对姜维提出这种要求。
他冷冷的盯着传令兵,传令兵万不得已,只得重复了一遍从线人处得到的消息。
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司马昭将他们逐个击破的拙劣战术。钟会想着。但是真的能肯定,某人不会明知是圈套还往里跳么?毕竟如果拒绝合作,不出三天,他们全军会活活困死在涪城。如果不想被成都方向的钟会军吞并,暂时合作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尽管只是流言而已,或许这还不足以取信……
若是以前,说姜维会与司马昭合作,钟会一定嗤之以鼻。而现在,他却无法断言。
他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中了解姜维。那个男人。钟会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脖颈,只要能够达成目的,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吗。
传令兵再次来报——旧蜀军中传闻,姜维在踌躇犹豫之后,回信答应了司马昭的条件。
钟会的瞳孔瞬间收缩。
殿下众将都静静的凝视着他,大气也没有出一声。
“呵呵……呵呵呵…………”以手扶住额头揉着太阳穴,他忽然就低低得笑了出来。
只要能得胜……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去做吗。
只要还有一丝复兴汉室的契机……无论跟谁合作,不论合作对象是谁……都是无所谓的吗?!
“众将听令。”他的声音逐渐转冷,猛然对着下方做出了指示,“明日凌晨即刻备战,全歼姜维军于褒城!”
众人散去之后,他又在主位上呆站了好一会。之后才想起该起草战略了。
可是右手几乎连握住笔都做不到,笔忽然就从指缝里坠落下来,打在竹简上又滚落在地。他望着自己的手,这只把字写得跌宕遒丽龙蛇竞走的手,现在正在不听使唤的抖动。
不知道是怎样回到自己的营帐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似乎那些苦苦参详的兵法跟谋划都在离他远去。
不想遗忘的事总会慢慢模糊,想要忘记的记忆却总是反复的折磨着人。弱冠之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锋芒,第一次被称为子房的喜悦,第一次以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处,越是美好的回忆接下来面对的现实就越惨痛。剥去自视甚高的外皮,或许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是总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从案低取出那日曾打算不再沾染的东西。酒杯中注入液体,将袖子里的小包粉末倒入,随后一饮而尽。
五石散原本是祛除寒气的中药散剂,经过何晏的重新调制,俨然得被当做一样新的药物来看待。在何晏的大力倡导之下,名士们趋之若鹜;何晏也因此又进行了新一轮的炼药和调制。并且在那些散剂中加入了数味麻沸散的辅药,让服食的人更加飘飘欲仙,简直可以忘记一切烦恼。
只是这次的药剂却不知为何激起了曹氏亲贵的反感,参与服用者都被严办。何晏自然因为身份特殊没受任何处分,新的药剂却很快绝迹,千金难求。剩下的寥寥无几——被人塞在钟会手中的却正是那种。
意识开始模糊,心情却说不出的舒畅。似乎所有的痛苦和烦恼都是不值一提的。钟会双手撑在案上这么想着,不由低笑出声。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些药物解决不了任何事,但至少可以让人暂时忘记很多事。
“这么说,你是认为本帅决策错误了。”
“不敢。”杜预的声音与以往一般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只是私以为,贸然进军褒城,不如您之前定下的方略,深沟高垒静待变化来得稳操胜券。”
“住口——你当我打不下褒城么?”
“钟司徒扪心自问,那是您没在怒气蒙蔽了心智的情况下的命令么。”
“你…再言此事,军法处置。”
杜预只是淡淡回望他,固执的半跪在地,不说话。
“杜元凯,你是想被拖出去祭旗么?”
“下官并非无事生非之人。事成事败,关系到的难道不是司徒您的荣辱?”
钟会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别过了头。
“此战若败给姜维,我们全部得被那人拿去祭旗。我等将性命置于钟司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