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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慕皇后还打发人与她送来了许多雪莲、人参、鹿茸等滋补佳品,叮嘱这位素未谋面的萧贵人好生休养,早日得蒙圣眷、为皇家开枝散叶。
只是由于皇后娘娘新诞下了皇子,要好生施加照拂于他,是以、并没有抽出时间来萧玄芝的居所关怀探望。
“这皇后娘娘……她会是个好人么?……”
搬到了远离喧嚣的僻静之处,靠近御花园的“见山殿”后,萧玄芝表情茫然地看着那一桌子的赏赐,语声喃喃地说道。
怜星抿唇一笑,低眉顺眼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泽被苍生。”
萧玄芝浑身一凛,旋即便换作一副森冷淡漠的神色,眯了眯眼睛,收了收下颌,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呵呵,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位慕皇后,想必是借机做样子给他元昊皇帝看的。
用雪莲、人参、鹿茸这些子皇后娘娘若是想吃,便会有人即刻预备的,于她慕皇后而言“无足轻重”,但于她萧贵人而言,却是“无上荣宠”的东西来与她打点、示好,自然,这位慕皇后的醉翁之意,是断然不在她萧贵人这一壶酒的。
她慕皇后,只不过是想要用这份海纳百川的慈悲怜悯和包容之心,来巩固自己在元昊皇帝之前的恩宠罢了。
于她而已,这些进补佳品无足轻重。
自然而然地,于她而言,萧玄芝、萧贵人,亦是无足轻重的。
如此,自然是不必当真的了。
萧玄芝的面上挂了一丝凉薄的笑意,眼神发直地讷然道:“糟糕呢……差点儿便将这里给当作是自个儿家里了呢……好险。”
萧玄芝汗毛一炸,不禁在心下里苦笑:自己,怎地竟是如此这般地不谨慎?差一点儿,便觉得那位皇后娘娘可以依靠了呢。
这深宫之中,岂是有一个人可以倚靠、值得依靠的么?……
哪一个不是明枪暗箭地互施倾轧,明里暗里地狠生斗法?
是以,明面儿上该感激便做足了礼数心心念念、口中称谢地感激。
暗地里,该提防,一样还是要谨小慎微地提防于她的。
毕竟这后宫之中,暗潮汹涌。
最缺的,便是“真心”二字。
任何时候,除了与同自己知根知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人以外,再其他的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将这一片真心给托付出去的。
谁知道将那一片真心给托付出去了以后,转过头来,会不会被别人用来当做是重伤自己的利刃呢?
如此想着,萧玄芝的心里竟是愈发地觉得寒凉了。
怜星和邀月低眉看了萧玄芝一会儿,微微一笑,一人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邀月郑而重之地说道:“萧萧,你且放心好了。只要有我们在的一日,便一日不会教你被人重伤。”
怜星附和地点了点头,缓声道:“斗法的本事咱们有,拳脚上的功夫,咱们也有。——萧萧,你莫怕,总有姐姐们在身边儿护着你呢。”
萧玄芝抿了抿唇,哽咽道:“好……”
如此,三人便在这看似远离纷争的地方,貌似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
元昊皇帝一开始来得倒是颇为勤快,三天两头儿地跑来施以关怀。
结果半年过去,萧玄芝的病情依然是不见好转,于是,元昊皇帝便满心讪讪地减少了来萧玄芝这里探望的次数。
一开始,他尚且一旬间来上个一两趟的。
及后来,他便一月间来上个一两趟的。
到如今,他竟是已经快要将这位杜鹃啼血、绝艳凄婉的萧贵人给忘了,有时候,甚至一月余地都不来见上她一面。
萧玄芝本就不欲争宠,如此倒也乐得清闲。
她每日便畅畅快快地窝在这偌大无人、只有她们三个居住的宫殿里头——
时而与邀月、怜星两人研究兵书、探讨兵法、对练武术擒拿。
时而手谈两局将棋、围棋,弹琴唱曲儿、练字作画。
时而,亦是在那背地里头说些子元昊皇帝的碎嘴闲言,捎带脚儿地,模拟一下偶然想到的突发状况,略微地小施算计于他,以使自己不致在遇到麻烦之时,手忙脚乱、失了阵法。
如此,她们在这宫廷之中“天高皇帝远”的生活,倒也过得清闲寡淡。
直在那里逍遥自在,如闲云野鹤一般。
如此,时光流转。
不觉景儿,忽忽地,便到了转过年儿来的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
萧玄芝听说,新晋的宫嫔小主们,如今已经封了位份,各自在各自的宫殿楼阁里头安置好了。
萧玄芝不禁地有些心中痒痒,想要去看一看新晋的那些美娇娘。
于是,她便让邀月取来一些锅底灰拌着墙灰抹脸,将自己造出一副脸色阴沉、印堂发黑,恹恹病中、几乎快要被那雨打风吹去一般的埋汰模样。
然后,便由邀月、怜星两人搀着,脚步虚浮、故作病态地去那御花园里散步、溜达、看美人儿了。
鸟鸣啾啾,声声入耳。树叶飒飒,春意入心。
触目所及,满是碧绿。触耳所及,满是清朗。触鼻所及,满是沁心。
只是,这御花园中,却多了一丝不甚和谐的聒噪声音……
“听说,在这近旁有一个叫‘见山殿’的宫室,那里头儿啊,似乎住了一位贵人呢?”
“这我知道,好似是一个唤作‘萧贵人’的。似乎,还是那朝堂之上、从二品大员,萧上将军家的大小姐呢!”
“啧啧、家世倒是显赫耀眼,只可惜,那位萧贵人福薄呢。——听说啊,她入宫侍驾的头一夜,便‘杜鹃啼血’,大大地惊扰了陛下的圣驾呢。”
“哎哟,这可了不得也~~”
“诶,对了,她似乎……不是选秀选进来的罢?”
“谁说不是呢?……诶,听说呀,她便是同那些子弹琴、唱曲儿的下作戏子一般,被一顶小轿儿避人眼目地抬送入宫的呢。——我那陪嫁丫鬟的姐姐啊,便是在那祥云宫中雅嫔姐姐的跟前儿伺候的呢。那祥云宫啊,便是那萧贵人初入宫时落脚的地方。却不知是为何,只第二日,陛下便遣散了她跟前儿的所有宦官、宫女,只留了她的两个陪嫁丫鬟在跟前儿伺候着,然后,便把她迁入了那偏僻冷寂的‘见山殿’,如此直到今日。”
“原是这般……诶?姐姐妹妹们,你们说,她萧贵人得的那病,是不是会传染的呀?……”
“诶哟!这可了不得也!以后哇,咱可切得绕着点儿走。——宁可绕远,也不自见山殿的跟前儿经过。真是的,万一染了瘟病……啧啧、妹妹我呀~~可不想同那萧贵人一般,福薄命浅哟。~~”
“嘻嘻嘻~~便是如此。——谁说不是呢~~反正我啊,可是巴不得宠眷优渥、早日诞下龙裔呢~~”
“姐姐若是哪日晋了位份,可莫要忘了妹妹等人呢。”
“那是自然,咱们毕竟姐妹同心嘛。嘻嘻嘻嘻~~”
“诶,对了!我倒想起个事儿来~~……我悄悄儿地告诉你们啊。其实罢,那位萧贵人,明面儿上说是进来服侍皇上的,实际上啊,不过是皇上召入宫来的一个‘人质’,用来作为对那萧上将军的掣肘,使他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萧上将军手握兵权、且还是那武相国、护国大将军十王爷的老丈人,这万一他们两家儿强强联手、有所图谋,那可便是颠覆朝纲的大大祸事了啊……”
“嘘!……后宫之中,莫谈国事!——仔细隔墙有耳呢!……”
树叶飒飒,迎风乱抖。
“这隔墙之处,确是竖了耳朵的呢。且还竖了不止一只,而是六只呢。~~”
人未至,声先到。
这说话的人,正是邀月。
怜星柔柔笑着,随声附和道:“可不是么~~这六只耳朵呀,还是灵敏非常的招风耳呢。~~”
说话间,邀月和怜星便小心翼翼地扶着脚步虚浮、颤颤巍巍的萧玄芝,转过了假山,来到了在那里聚着、闲话碎嘴之人的跟前。
那边厢的众人,俱是浑身一凛、战战兢兢。
第9章 树大招风。
强稳住了心绪,那些碎嘴之人中,看似最为年长的一名姑娘便盈盈转出,迈步上前。
只见她也不见礼、也不作福,只眉眼一横,故作严厉地说道:“我是绣鸢宫的胡才人,来者何人?!”
见来者三人衣料朴素,于是这位胡才人便在心下里猜想,她们家小主的位份,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上。
弄不好,不过是个失宠多年的选侍或采女呢。
如此想着,胡才人下颌微扬,目中气焰,似乎也是愈发地嚣张。
邀月促狭一笑,旋即轻轻放开萧玄芝的手臂,上前微微屈膝,对那胡才人福了一福,悠悠扬扬地曼声说道:“奴婢见过胡才人,胡才人如意吉祥。
——奴婢二人,便是在那见山殿萧贵人跟前儿伺候的。这位,便是奴婢家的萧贵人了。”
胡才人当即浑身一凛,双膝发软,踉踉跄跄地后退三步,几乎快要被这句话给骇得跌扑于地了。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在这尊卑有序的后宫之中,也是一样的道理。
好在,她家奴婢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这才使得她不致人前失态。
后面几人亦是心神不宁地慌忙作福见礼起来——
“妹妹是绣鸢宫……采、采女张氏……见过……萧姐姐……萧姐姐……如意吉祥……”
“绣鸢宫采女……王氏……萧姐姐如意吉祥……如意吉祥……”
“绣鸢宫选侍孙氏,见过萧姐姐……萧姐姐如意吉祥……”
“绣……绣鸢宫娘……娘子徐氏,见、见过萧姐姐……啊!——萧姐姐吉祥如意!不对!如意吉祥!如意吉祥!……”
胡才人在那里强撑着身躯,直望着邀月,颤声说道:“你……你们是何时来的?!……”
邀月微微一笑,回身复又托住了萧玄芝的手肘,曼声说道:“回才人的话,奴婢二人,与我们家小主一起来得不是很早,却也不是很晚呢。——总之,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话,却也都给听到了呢。”
萧玄芝虚虚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们倒是消息灵通,竟知道家父是朝堂之上的从二品上将军呢。”
此言一出,对面众人惊骇之色更甚。
只若那枝头之上糟了雨打风吹的娇柔花朵一般,东倒西歪、花枝乱颤,跌跌扑扑地,直欲站立不稳。
胡才人惨白着一副面色,强抑骇然地故作平静道:“你们?!——你们想干甚么?!——”
萧玄芝微微一笑,低眉敛目道:“今日的话,我权当是没听见了。”
胡才人闻言,虽是稍微地放了点儿心,但是却依然心下惶惶,不敢说话。只怕这位萧贵人的葫芦里卖得是杀人□□。
毕竟在这后宫之中,所谓“人情”,不是随随便便卖得,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受得。
受了别人的一分恩情,弄不好,便要鞍前马后地百倍奉还于人,为那人挺身挡剑,违心去做她们□□上位的铺路石子。
萧玄芝状似好笑地凝着胡才人那一阵黑、一阵白的面色,心下里,自然是猜到了她此刻内心之中的惶惶担忧。
于是,萧玄芝摇了摇头,温言笑道:“好妹妹,你且莫怕。我是不会加害于你,也是不会对你有所图谋的。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句话,在这深宫之中啊,可不比那民间、亦是不比你那家中的闺阁。
这里呀,实在不是一个闲话家常的好地方。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落人口实、与人把柄呢。”
胡才人那边厢的众人,这才算是稍稍地放了点儿心,各人脸上的面色,亦是稍有缓和。
胡才人点了点头,低眉顺眼地对萧玄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