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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正妃瑞云,在许婉嫣十七岁那年,为元昊储君怀上了孩儿。
第65章 她……会不会嫌弃我啊……
刘玉昙十四岁这年的春天,便由自家的两位兄长护送着来到了苍龙帝京,住进了许婉嫣当年来时曾住过的、专门用来招待远来的王公贵族及各国使臣的皇家别苑。
去年夏天,临启程之前,刘玉昙曾跟她爹安北伯好一顿掐,甚至还差点儿抄刀子动武起来。
只因她刘玉昙昔日的手下败将、征东侯家的公子被她打熨帖了以后,便对她托付了心思情意,扬言非她刘玉昙不娶,于是,便头着刘玉昙及笄的前两年派人来送礼下聘,想要与之约为婚姻、待她十五岁后与她成婚,还许诺说此生只许她一人,绝不再纳妾侍。
安北伯听了,自是满心欢喜的,这便抚掌颔首,想要将之应承下来。结果,她刘玉昙却在那里撒泼打滚、死活不干。
只因她的心思情意早已寄托在她家婉姐姐的身上了,是以、莫说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来提亲下聘了,便算是皇家宗族的哪位公主想要把她给拐去,她也是死活不答应的。
于是,刘玉昙那厮精怪、便在她爹安北伯的面前张牙舞爪地胡乱作妖起来,差些子便要顶着房子盖儿跑了,直将那伯爵府上闹得鸡犬不宁、沸反盈天。
安北伯见与她吹胡子瞪眼不奏效,于是便将话语软了下来。
一边抚着心口顺气,一边语重心长地与她分析利弊:“好女儿,你若嫁了征东侯家的公子,便是他的正妻、是可以上族谱的了。到你百年之后、灵位也可以入他侯爷家的祖陵、宗祠安寝,飨用子孙万世的香火供奉。
若然你嫁了储君殿下,是,到时候、你的衣食用度自然是远远优于公侯夫人的,但是、便算是你为妃、为嫔了,说到底,不过还是皇家的一个区区妾侍罢了。待到百年之后,也只能入那妃嫔陵、而不是帝后陵。”
刘玉昙眉眼一横,不以为意:“哼哼~~活着的事儿都还没闹明白呐,这便惦记上死后了?~~不干!——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得去投奔我家婉姐姐去!我是知道的,后宫斗争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若然我不去帮扶着婉姐姐,襄助她去弹压那些子妄图踩着她的脑袋夺份上位的蛇蝎毒妇,她再万一让奸人给害了可如何是好?!
爹,我总是听坊间的男儿家们在那里聚起一堆儿说悄悄话,说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手足不可断,衣服却可换’——于我而言,也是同然。不过是姊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罢了。
婉姐姐与我情投意合、手足情深,我这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必须要去与她互为襄助、互为帮扶的。
男儿家尚且讲究个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忘了八端便是要背负骂名的,难道、女儿家便不须讲究了么?!
何况、我先前早已与婉姐姐约好,如今却在这里反悔,转头便溜溜儿地嫁予了征东侯家的公子,去过那无忧无虑的舒坦日子,落得个不忠不信、无耻无义的境地,这岂不是忘了八端是甚么?!
便算是她可以一笑置之,把来一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聊以宽慰,可我呢?!——爹!我知道,婚姻大事向来便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但是,您觉得,如是这般,我这往后的一辈子里面,良心可是能够得安的么?!”
听她一顿陈词说得恳切,安北伯到底还是叹息一声,点了点头,便即修书一封,交给刘玉昙的大哥,着令他与刘玉昙的二哥一起,将她护送前往苍龙帝京。另派一名四百里加急的轻骑快马,头前儿前往帝京向隆赫皇帝报信。
——毕竟刘玉昙不是由隆赫皇帝指婚的,且宗族家世不上不下,父亲只不过是个三等伯爵,是以,便算是当了元昊储君的侧妃,待到隆赫皇帝百年之后、元昊储君继了大位,封得的位份,顶多也只是个宫嫔,便算是为他元昊储君生了儿子,顶天儿了也就只能封个贵嫔,再不会更高了。
当然,这些虚名、利禄,刘玉昙都是不介意的。她只要能够跟她家婉姐姐在一起就足够了。
年方十四的刘玉昙刚来到帝京别苑入住不过五天,宫中便传出消息,说隆赫皇帝驾崩了。
隆赫皇帝崇尚玄奇妙法,喜食仙丹灵药,以期延年益寿,结果如今却吃仙丹给吃死了,享年三十九岁,实在是呜呼哀哉、可怜可叹。
于是,时年十八的元昊储君便登基继位,成了元昊皇帝,改元天佑。
这一年,便是天佑元年。
按理说,皇帝驾崩,是要国丧一年的。虽不至于天下缟素,但这一年间,却是不能够敲锣打鼓,庆祝喜事。只能够发丧,不能够嫁娶。
正因如此,刘玉昙便没有入宫,而是只在这皇家别苑里常住下了。
这期间,她也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怀胎六月的正妃瑞云,被册封为了正宫皇后,执掌凤印;
无出子嗣的侧妃许婉嫣,被册封为了正二品的妃子,赐号“蕙”,取“蕙质兰心”之意,乃称蕙妃。
其余一众姬妾、媵人也各按姿色、才艺封了品级。
只是,由于先皇才刚驾崩,不宜兴办笙乐歌舞,元昊皇帝这便只为她们封了位份,而晋封大典,则推到一年后再行举办。
自然,元昊皇帝因为是先皇的皇长子,依律是要为先皇守孝三年的。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国事繁忙,这便只是做了个样子,自即日起的一年间,远后宫、茹素食,直至明年隆赫先帝的忌日。
然而,他元昊皇帝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是以、只憋了不到三个月便憋不住了。但后宫里头有位份的妃嫔媵嫱却是不能碰的,只因她们都在宫室里头关着门、堵着窗地持斋念佛,为先帝祈福。
于是,他便想到了宫外的皇家别苑这里还住了一个没来得及入宫的刘玉昙。
夏日里的一天,刘玉昙正窝在屋子里头诵经礼佛,为先帝祈福。
虽无位份、也无夫妻之实,但她名义上却也还是元昊皇帝未过门的宫嫔,是以,诵经祷告、持斋念佛这些表面功夫却也还是不能省的。
当天下午,有宦官偷偷摸摸地来报,说是让她沐浴更衣,傍晚迎接圣驾。
刘玉昙浑身一凛,当即下意识地断然拒绝:“这怎么行!如今为先皇的守孝之期未过,怎可以……”
倏然,她的脑海中划过了一丝闪念。
她想,自家的婉姐姐如今已是三年未出子嗣了,想来定是害了疾病、难以受孕。若使得自己承蒙圣恩,为元昊皇帝诞下子嗣,那么,便可以将自己的子女交由许婉嫣养育,这样,她便不至于老无所依了。
何况如今瑞云皇后尚未临盆,肚子里怀得是男是女尚且不知,若然自己能够先于瑞云皇后生下男儿,那么、他便可以稳坐皇长子之位,待到元昊皇帝百年之后,便可以登基继位,成为新君。
到时候,她刘玉昙可就是西宫皇太后了,如此这般,便算是她家婉姐姐一辈子都无出子嗣,后宫之中,也是没有人敢对她“许太妃”不利的。
如此思量片刻,刘玉昙这便不动声色地暗自紧了紧拳头,换作一副温婉恭顺的模样,对那宦官含蓄一笑,轻声说道:“是我疏忽,方才没有想到陛下的难言苦衷。如此、便请这位公公回禀陛下——臣妾自当尽心服侍于陛下。”
那宦官谦恭一礼,点头道:“小主是个明白人。方今虽无位份,但飞上枝头,却是指日可待的。”
刘玉昙神色单纯地眯眼一笑:“承您吉言。”说着,伸手从妆奁中摸出了一对成色上佳的琼玉明月珰,施施然将之按在那名宦官的手上,柔声道,“陛下国事繁忙,少不得要有人体贴。
方今适逢国丧,宫内的姐妹们、想是不能为陛下排遣寂寥了,而我、却是总不会将陛下拒于门外的。——自然,也要劳烦这位公公有意无意地向陛下多多提起才是。”
那宦官微微垂眸,面带微笑地将那对明月珰收入袖中,点头道:“那是自然。奴才名叫张得顺。小主玲珑心肠,往后、还望小主能够多多提携奴才。”
刘玉昙微微一笑:“好说。”
于是,那名宦官便含笑告退了。
那名宦官告辞之后,刘玉昙便关上了门,向香炉里添了一勺安神的檀香,这便午睡休息去了。直至下午,方才懒懒起身。
起身以后,她便让贴身丫鬟宁心服侍她沐浴更衣去了。
泡在浴桶里,宁心一边用柔软的毛巾为她擦洗着身子,一边柔柔地笑着:“昙儿,你方今可真是得蒙天助啊。喏,如今正在国丧守孝之期,宫嫔皇眷哪一个都不得承恩,单只是这‘金屋藏娇’的你例外。
如此,岂不是与那专宠无异了么?~~教我说啊,你可得好好儿地把握机会,利用国丧剩下的这九个多月的时间,让那元昊皇帝对你死心塌地,要好是能怀上孕,转过年儿来生个一男半女的出来,到时候,你可不就妥妥儿地成了一宫主位了么?~~”
刘玉昙叹息一声,闷声说道:“生孩儿啊……生了孩儿以后,我的这副身躯……岂不就破败了么……若使得我的这副身躯破败了……你说,到时候……她……会不会嫌弃我啊……”
宁心微微地皱了皱眉,细想了想,缓声说道:“他?嫌弃你?——哎哟我的好昙儿呀~~这怎么会呢~~你净惦记些没用的。
你只要多学学御夫术、钻研钻研房中术的花样儿,平常日子也莫要松散了武艺,没事儿扎扎马步,练练鲤鱼打挺,使皮肤紧致一些,如此,还怕陛下将你给疏远了么?
何况、到时候不还有孩子在那里绑着他呢么?~~便算是你貌老色衰,他不再惦念着你了,但到底,还是会惦念着自己的孩儿罢?~~”
刘玉昙掬起一捧水在脸上拍了拍,借以掩盖自己脸上那愈发肆虐的泪水,故作淡然地微笑说道:“嗯……我会的……”
语气中,含了四分愧怍,三分无奈,两分哀戚及一分自怜。
——“婉姐姐……我的这副身躯终究是守不住了……我能给你的,便也只剩下这一颗一如当年的心了……但愿……你莫要与我翻覆人情才好……”
想及此处,刘玉昙不禁垂下头去,发了狠似的捶打起了自己的头部两侧,紧咬着牙,一迭着地宽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的……”
稍事喘息,才将眼神放空地抬起头来,似有茫然地呢喃说道:“嗯……她一定不会不要我的……”说着,绽开了一抹似有惨然的浅笑。
第66章 让她滚!——
刘玉昙始蒙圣恩的四个月后,瑞云皇后临盆。
当日,稳婆及医婆们直从正午忙活到傍晚,结果,大人孩子还是没有保住。瑞云皇后难产大出血而死,小皇女因窒息太久以致胎死腹中。
毕竟是少年时候的结发夫妻,且还是儿时朝夕相伴的好姐姐,是以、元昊皇帝悲伤尤甚,亲拟谥号“恭礼端敬仁懿哲顺慈僖庄敏辅天协圣文皇后”,世称“恭敏文皇后”,将之厚葬于帝后陵中。
刘玉昙见他那般消沉崩溃的模样终是于心不忍,遂在往常的曲意逢迎之中添了一丝脉脉真情,于他施以缱绻慰藉。
那段时日,刘玉昙虽没有与因着痛失爱妻而心力交瘁的元昊皇帝行房,但相伴之时,却总是静静地将他拥在怀中,似安抚猫儿一般地将他安抚入睡。
并不是因为她对元昊皇帝动了真情,便只是因为如此这般的模样,使她情牵过往——
这般模样,使她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那年,她才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