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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作势向他身后一望,旋即端起手臂托着下颌,奇怪道,“诶?虎子啊,你这可也没被狗给追着呢罢?~~”
这个名叫虎子的小厮是怕狗的,但在这整个将军府里却并不被许多人知道。
然而萧玄芝却是知道的。
事实上,府上所有人的性格、爱好及厌恶等,萧玄芝都是知道个大概的。
虎子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两口喝完了水,将茶碗在桌上一墩,抬起袖子狠狠地一抹嘴,沉声道:“小姐!是宣旨的公公来了!——”
“噫?!你怎不早放屁?!——”
说着,萧玄芝抬腿就要往外迈。
只是一条腿刚抬起来、还没有迈步,她便生生地刹住了脚,转面到橱柜那里翻出了药箱,将它搁在桌子上,又挥手招呼道:“虎子,来,给你怜星姐姐上药,她手指头教碎瓷儿给割了。——”
虎子点了点头,抬步上前,懵然道:“哦……”
待到虎子近前以后,萧玄芝又横眉瞪眼,故作厉色地补充道:“不许毛手毛脚地占人家便宜,听到没?!不然剁了你的狗爪子!——”
虎子一脸堆笑:“是是是~~谨遵萧萧姐旨意~~”
虽然在明面上,将军府上的下人们都是称呼萧玄芝为“小姐”的,但是私底下、人少的时候,他们都是不论主仆、只论年龄,将她唤作“萧萧”、或是“萧萧姐”这样亲昵的称呼的。
交待完后,萧玄芝便如离弦之箭似的,飞速跃出门去。
虎子摇了摇头,转头对怜星打趣道:“怜星姐姐您瞧,咱们家萧萧姐真不似一般人家的主子呢。可有意思了。”
怜星抿唇一笑,柔柔地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虎子微微一哽,沉声道:“唉……能到咱们将军府里来当奴才,当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虎子是卖身为奴的奴隶,比怜星、邀月这般弹琴唱曲、卖艺为生的贱民还要低上一等。
若是在那一般的个富商巨贾的家里当差倒是无所谓。
按照律法,身为奴隶的男子,若是在王公大臣的家里当差,便都是要阉割净身的。
然而,得蒙将军一家的怜悯、特别是萧玄芝的怜悯,如今,他依然保留了一副完整的身子。
如此,怎生不叫他好是一个感恩戴德?
第3章 含薰……
萧玄芝飞奔到中堂廊下,在拐弯处捞出怀里的小镜儿,将它对着,细细地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和仪容。
又喘息了几声借以平复心绪,萧玄芝便换作了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似寻常大家闺秀一般地,在小腹前虚虚地盘手捏着兰花指,迈着莲花小碎步,娇娇柔柔地走进门去。
进门时,抬眼便撞见了一个坐在上座的朱衣太监。
而她的父母,却是坐在中堂下座的。
虽然这宣旨太监与她的父亲平级,都是正三品,但是由于这些宦官都是皇上身边儿的人,是以朝中大臣对他们都是非常恭谨、敬畏的。
进门以后,萧玄芝便端庄谦卑地福了一福,低眉顺眼地曼声悠扬道:“小女惶恐。先前在闺阁里头习练刺绣,劳烦公公久等了,着实对不住。”
宣旨太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尖细着嗓子向萧将军问道:“萧将军,这人可是都到齐了么?”
萧将军点头道:“是。末将尚在家中的家眷,如今都已在这里了。”
身着朱衣的宣旨太监点了点头,道:“得嘞,那咱家便宣旨罢。”
于是一扬手,身后跟着的青衣小宦官,便躬身上前,双手奉上了圣旨卷轴。
宣旨太监双手接过圣旨,将之一抖、平展开来,接着,便尖细着嗓子拖着长腔说道:“上谕——”
于是,萧将军、萧淑人、萧玄芝及萧玄兰亲子四人齐齐跪下,郑而重之地口称敬辞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伏身拜了三拜,这才直起身来长身跪地,将视线投在圣旨卷轴之上,微敛着眉,将它郑重看着。
宣旨太监继续宣旨:“将军萧忠国,赤胆忠心、精忠报国,为朕深切倚重之左膀右臂、得力助手。今平乱有功,令擢升为从二品‘精武上将军’。
圣恩绵延、天威浩荡。再着令精武上将军贡献一女,择良辰吉日入宫侍驾。钦此——”
萧玄芝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咬紧了牙关。
“末将谢主隆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伏身又拜了三拜,萧将军方才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低眉顺眼地退了回去。
宣旨太监微微一笑,尖细着嗓子说道:“萧将军……哎哟!看咱家这嘴,真是罪过、罪过。——萧上将军,今得圣恩,宠眷优渥。实是无上荣光、无上荣光啊!——”
他这番好话,便是例行公事地说来讨彩头的了。
萧上将军自是懂的。
于是微微一笑,上前两步,作真挚状,缓声道:“还不是托了公公的福?这往后小女入了宫,还要有劳公公您多施照拂了。”
说着,袍袖一挽,向宣旨太监的袖子里头送了一枚珠圆玉润、鸡蛋大小的,清脆莹亮的夜明珠。
“好说、好说。”宣旨太监微微颔首、展颜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宫内宦官皆是如此,礼且收着、话且说着,至于做不做得到,便是另当别论的了。
这便是他们官场上袖子里的营生了。
萧玄芝婉然微笑、盈盈上前,挽住宣旨太监的手臂做恳切状,顺势褪下左腕上成色上佳的翡翠手镯,不动声色地按在那宣旨太监的手上。
旋即,柔声道:“舍妹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免不了愚钝、不开窍。而我这做姐姐的,却总也舍不得将公公的提携之恩给忘了。……”
宣旨太监唇角一勾,心下了然。便在那里暗自赞叹这人伶俐聪敏,是个可以依附的金主儿。
于是,那宣旨太监便压低声音,缓声说道:“大小姐是个伶俐聪敏之人,飞上枝头,指日可待。”
萧玄芝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便借公公的吉言了。”
宣旨太监点了点头,旋即转过身去,向身后边轻轻地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咱家也该回去复命了。”
萧玄芝点头恭谨道:“公公慢走。”
萧上将军连忙携了两名小厮,出门相送。
待到他们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以后,萧玄芝这才像散了架似的,重重地叹息一声,委顿在地,神色凄然地哀声道:“苦也!——”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萧上将军这才略有些神色惶然地回到中堂,瘫坐在了上座的太师椅上。
萧淑人小心翼翼地奉上了一盏茶,轻唤一声:“老爷?……”
这个家里,如今,只剩下萧玄芝和萧上将军这两个主心骨、聪明人了。
之前,萧玄芝重重地叹了一声“苦也”,如今,萧上将军也是神色惶然、惊恐难安。
这着实给将萧淑人吓了一跳。
一时间满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却不知,这本是好好的圣旨,怎生竟让他们父女两个哭丧着脸、如丧考妣了呢?
此刻,萧玄芝正惨白着一张脸,委委顿顿地低头瘫坐在下座。
沉默良久,萧玄芝方才抬起头来,直视着萧上将军,缓声道:“爹,如今,您难道还要起心算计陛下,惦记那‘国丈爷’的身份么?”
萧上将军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萧玄芝冷冷道:“本想算计于人,却不料,竟被人给先算计上了。——爹,你说你老老实实地当个武将不好么?!非要去学人家钻营权谋。
是,您老人家是比一般的个人聪明,但到底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有更聪明的人在前面挖了坑为您老人家预备着呢!——”
萧上将军终于哀叹一声,老泪纵横地捶胸顿足道:“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萧淑人当即便被吓得浑身一凛,虚虚地将额头扶了,差点儿便就此瘫倒在了地上。
喘息片刻,又喝了一盏茶稳了稳心神,萧淑人方才迟疑着说道:“灵草,好女儿,你、你别跟娘亲打哑谜了,娘亲实在是听不太懂……这、这到底又是怎么个算计?怎么个不好了?……”
萧玄芝勉强一笑,黯然道:“选秀的日子,定在来年四月。我十六岁时,曾去选过一次,被陛下给撂了牌子。”
萧淑人点了点头,目光微凝:“是。……这又如何?”
萧玄芝缓声道:“不经过选秀,就入宫侍驾……呵,这岂不是说,陛下在意的,并不是妇容妇德、也并不是高矮胖瘦。
他在意的,只是一个身份,一个‘萧上将军的女儿’的身份。”
萧上将军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不错……”
萧玄芝哂笑一声,继续漠然说道:“只要是萧上将军的女儿,便是高矮胖瘦、美貌与丑,一概都可以不论。
说到底,陛下他老人家,不过是想要在身边留一个‘人质’罢了。”
萧淑人似有不解地望向自己的夫君。
萧上将军摆了摆手,脱力般地缓声示意妻子:“还是听灵草继续说罢。”
萧玄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因‘萧上将军的女儿’在皇上身边儿了,是以,他萧上将军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萧淑人仍有不解,只迟疑道:“为……为何?”
萧玄芝嘴唇一撇,冷然一笑,缓缓说道:“宫闱之中,与那侍卫、太医私相授受,却是该当何罪的?”
萧淑人瞳孔一缩,不禁战栗。
只见萧玄芝一脸淡然地缓声说道:“宫嫔赐死,父母亲族革职充军。”
想了想,方又补充道,“当然,现在战事未平,天下依然有所动荡。皇上这么做,不过是想为了敲山震虎,好让父亲大人您老人家知道知道轻重,对他有所忌惮,也好有所收敛,不敢起僭越之心。”
萧上将军叹道:“是……不错……不错啊……”
萧玄芝缓声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父亲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说罢,凝眸将他望着。
萧上将军将手肘撑在桌上,微垂着眸,扶额叹息道:“我……我着实不该如此激进……如此太露锋芒……
但……女儿啊,但你是知道的!爹爹我实在是穷怕了!……爹爹我小时候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我饿过!甚至连那观音土都吃过!我……我也是……”
萧玄芝点了点头,道:“好啦,爹,你不要再说了,我懂的。你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你更多的,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娘亲、为了哥哥、为了我、还有妹妹的前途。你只不过是用错了手段,妄图与虎谋皮罢了。
我这么觉着罢,你可能是先前的吃相太过难看,结果被陛下给看出来了,是以便才心生芥蒂、对你有所提防的。
我经常溜出去听人说书。话说,当今圣上,似乎是个大智若愚之人呢,我猜啊,他最喜欢的便是扮猪吃老虎了。他只在那里不动声色地一步一个扣儿地给你做下,直等得你自己上脚去踩,而不是他亲自动手来将你套了。
这种人啊,便是再可怕不过的了。他能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的,甚至还能在你死后猫哭耗子地假慈悲一下,略施安抚,让你的遗属亲族们临表涕零、感念圣恩呢。”
萧上将军一拍大腿,恨声道:“完了!——如今……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可还有个好么?!——”
萧玄芝笑了笑,淡然道:“是啊~~如今他仍要你活,却也不让你得着好活,而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活。”
萧上将军咬了咬牙,狠狠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却见萧玄芝抚掌道:“哈哈,这人儿倒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