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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绡不单是耳朵,就连脸,甚至到了脖子根,全红了个透彻。那一瞬,她脑中浑浑噩噩,恍惚间竟然觉得一丈红的唇会贴过来,她想象着女子唇瓣温软柔嫩的触感,想得心尖儿都在发颤。
一丈红的轻笑声就在那样近的距离响起:“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了,半碗药一粒蜜饯,不许讨价还价。”她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喑哑,慵懒惑人。
洪绡泠泠一颤,半边身子都好似麻软无力,只能揪着一丈红的衣角,默然不语。
每逢在志怪故事里头,瞧见了女鬼惑人的桥段,洪绡总不免想起一丈红。她时常想着,一丈红大抵是成了形的狐狸精,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在引着人沉迷。
引着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去依傍。
洪绡总将这样的吸引、信赖当作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可是寻常的姐妹人家,哪怕是有着同样的血脉,也会有她们两人之间这般缱绻缠绵的牵绊吗?
每到这时候,洪绡便越觉得,自己所经历、所知晓、所懂得的东西是那样浅薄。
又或许不是浅薄,只是刻意的,避而不愿去想罢了。
一丈红走了之后,洪绡在草庐里等了三日,终究也走了。应对这样的别离,她瞧来似乎游刃有余,在江湖里头独身闯荡,身旁有谁没有谁,好似都没有半分区别。
唯有洪绡自己知道,就在那三天里头,她睁开眼,总觉得眼前一片雾霭。先前打定了主意,又被一丈红所阻止的行程,一个也想不起了。她整日里神游一般在庄园里游荡,将往日里闲置的十余间屋舍,独自一个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可是自己一个人,一间房舍也显得有些空旷,这十余间房舍,打理出来又有什么人住呢?
洪绡盘算起自己一路认识的朋友,有的还模糊记得模样,有的还记得听来的故事,还有的,干脆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无趣,索性依着自己从前的性子,随处走走。
这一走,就是五年。
洪绡几乎从未停下过自己的脚步,好似被谁推搡着一般,停不下来。
每逢听说某处有红衣女子闯了一番大事,抑或听说那一处出现了极厉害的使毒高手,她总不免往近旁的城市走一走,然后绕个道,去看一看热闹。
并不特地为谁,只是听得热闹,便想去凑一凑。洪绡这样想。
人若有了想要依靠着谁的念头,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无用。当身周再无人能够使自己歇靠时,自会懂得坚强。
这世上,谁离了谁,也都是一般活。
她独自一个人,仍旧能够与一丈红在的时候无异,甚至能比从前更加自在逍遥。
她的资财丰厚得能够在任一个城市,阔绰无忧的过完一生,也许哪天过得累了,就停下来,再也不会走了。
回忆太过真实,直如昨日一般清晰,洪绡似乎仍旧能感受到,一丈红的气息凑在耳畔,麻痒的感觉。反倒是五年来心里的空寂,显得有些苍白了。
她注视着葵娘,目光深沉的好似要将葵娘整个地吞进去,将关于一丈红的每一个字,都搜刮个干净。
葵娘被她这样的目光紧盯着,竟然平地里生出一丝毛骨悚然的寒意,不由向门外退后半步,争锋相对的气势登时矮了半截。她扬着头,下意识地想去摸袖笼里的匕首,只是这匕首现下在洪绡手里握着。她蹙眉片刻,双拳紧握垂在身侧,冷笑道:“倘若一丈红还活着,现下神机门满江湖追捕的,便是她了。”
洪绡晃着匕首,问道:“那神机门的功法,不是被你偷了吗?”
葵娘道:“我当初在喜堂之中,有一句话是真的,一丈红当初确实来找过我,要我同她去神机门偷一样东西。”
洪绡道:“你同意了?”
葵娘面上露出几分得色:“她拿了百纳心法来,我自然不会拒绝。”
“那心法有什么好的,你这般挂记着。”
“哼,身在福中却不知。”葵娘讥嘲道:“越高深的内功,修行起来越容易遇着瓶颈,这世上有几个人如你一般,平平顺顺地便修出了深厚的内力。”
洪绡目中闪过几分垂丧,轻声叹道:“这世上,越讨巧的东西,便越多隐患。”她的声音极小,更像是自言自语。
即算是葵娘听见了,也未必会赞同。
葵娘继续道:“一丈红道,神机门的心法,乃是江湖中第一中正浩然的心法,倘若修在百纳心法中,或许能压制统御旁的内力,使百纳心法的隐患降到最低。她想要去偷得这门心法给你。”
说起偷盗的事情,又有谁比洪绡更加顺手?一丈红竟然舍了洪绡,去找葵娘合作,洪绡怎么听来,都觉得像是谎言。
她暗中存了疑心,却也没出声打断葵娘的话,只听葵娘继续道:“我们两人扮作神机门的杂役弟子,潜进了神机门。一丈红在神机门的饭食里放了毒,药倒了一个长老,由我来装扮。”说到这里,葵娘的神情变了,声音也有些咬牙切齿:“我们借着这法子,混进了神机门的藏宝堂,凭着一丈红的本事,取了神机门的心法。神机门一片大乱,我们趁机脱了身。”
“逃出之后,一丈红将那心法誊写一遍,她一份,我一份。百纳心法也一并给我了,我取了两本心法,便闭关修行去了。”
葵娘的声音越发尖细,便像是嘶吼一般:“可是神机门心法,落在丹田里,就好似烧红的烙铁一般,差些将我的丹田也烧透了。我立时走火入魔,眼前混混冥冥,差些就死了!”
洪绡轻声叹道:“神机门的心法,原是叫‘纯阳功’,乃是至阳至刚的功法,女子修行,本就要艰难些。”更何况,这样至阳至刚的功法,霸道之极,如何能容得自己身侧,存得下异种内力?
葵娘恨声笑道:“若非我有保命的法子,又自废了丹田,将通身的内力解散了,便遂了你们的意了。”
“我始终不曾想过让你死,倒是你,三番几次的加害于我。”
“是啊,洪姐姐你一向是宅心仁厚,我现下身子恢复得这般康健,还得多亏了你当初送我的灵药呢。”葵娘冷笑一声,话语总却并没有半分当真感激的意思,“因而为了报答你,我自然要送你和一丈红团聚,你们正好在地下,续那姐妹情深的戏码了。”
洪绡从前存着一颗丹药,说是能令白骨生肌,起死回生的。三人结拜之时,洪绡当作礼物送给了葵娘。那丹药一丈红从前也看过,说这药大抵能恢复部分内腑的伤损,要当真起死回生,非得是仙药不可。
葵娘啧啧嘴,颇有些意犹未尽地道:“你死了,便是对一丈红最大的报应。”
洪绡心中一动,一阵酸涩梗在喉头,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故旧(四)
洪绡抬手遮住眼睛,也挡住满眼的酸涩。
若说杀了洪绡,就算得上是对一丈红最大的报复。那么听到一丈红死讯的那一刻,大抵也是洪绡这一生中,遭受到的最大的报应了罢。
洪绡一向以为,自己在江湖中这么多年,虽算不上作恶多端,人人喊打。可行窃偷盗,总归不算是什么好事,更兼多年来,好赖也杀过许多人,倘若有一天死了,也决计在阎王爷跟前讨不了好。
她也算幸运,这么多年来,也不曾受到什么应果报应。从前出生入死,总归有一丈红守着,遇着危险的时候,心里想着有个人会将她救出去,心里也不大害怕。后来一丈红独自走了,洪绡经受过几回危险,却再也没有一丈红相救,便也瞧清了这现实,行走之时,更多了几分谨慎。
不论怎样,与其他江湖人士相比,她都顺利太多。逍遥多年,不知多少人对她咬牙切齿,却仍旧让她给从容逃了。四下里闲走,也不曾囊中羞涩,吃穿用度,皆是寻常人家也不及的舒适。她的名声,好好坏坏,提起来许多人都知晓。
大抵是老天眷顾,又大抵是前生积了太多的福德。相貌、武艺、名气、财力以及逍遥自在的生活,她皆有了,当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令人不满意的地方。
直至相思带来了一丈红死去的消息,洪绡便轰然地明白了。
并非老天对自己特别优待,而是这些年做的恶,攒在一起,一并的报还了。
手掌的边沿沾了一抹湿意,继而越聚越多。当哐一声,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匕首滑落在地。洪绡蹲下身,将另一只手也捂在眼睛上,紧咬牙关,却也止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她刻意竖立起来的坚强,这一刻好似轰然倒塌了。
从一丈红死掉的那一刻起……不,或者从一丈红离开,甚至更早更早的时候起,她所刻意隐忍的情绪,从四肢百骸之中涌了出来,全化作了不尽的泪水。
所有的从容淡然都是假的,所有的逍遥自如也是假的。
她始终是那个躲在师父身后,偷偷瞄着一丈红的孩子,胆小怯懦。
轻轻地呜咽声从喉咙里传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洪绡却没有如从前一般,压抑着这声音,反而是由着它,酣畅淋漓地宣泄出来。
就像是隐忍许久的孩子,终于忍受不住心里的委屈,嚎啕大哭。
好似应和着她的哭声般,凉亭之外的雨声也越发大了,隐隐地空中有电光闪烁。
葵娘被她的哭声惊了一跳,却极快地平静下来。警惕地打量一阵,发觉洪绡的情绪并非作伪。她的心神好似一瞬间崩溃一般,背靠着围栏,哭得昏天黑地。
这时候,哪怕身后的围栏松动,她大抵也是无从发觉的了。
葵娘拔下头顶的发簪,放轻脚步,徐缓地靠近洪绡,发簪的尖端在她手下,散发着锐利危险的气息。
洪绡此刻沉浸在自己任性的悲伤里,对葵娘的靠近,毫无反应。
亦或者,这时候,她生志已无,哪怕给葵娘杀了,也好似终于解脱一般。
葵娘走到她身前,这样近的距离,身后是万丈深渊,就算是洪绡猛然惊觉,也再无从逃开。
葵娘俯身,拾起匕首,可洪绡好似仍旧无所察觉。
葵娘将匕首横在身前警备意外,右手中的发簪已经扬起,她的指节发白,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显现,可见抓握的力道。那发簪升起至一个高度,猛地一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洪绡猛刺而下。
便在这当口,空中一片强光闪动,亮得人睁不开眼,葵娘微微眯起眼,手中的劲力却毫不含糊。可这当口,从门外突兀飞出一件银光闪烁的物事,直飞向葵娘手臂。
葵娘应变不及,悬在空中的右臂实实在在被一样东西钉住。那物事所携带的劲力之大,仿佛要将手臂的骨头刺穿一般。
葵娘只觉得一阵剧痛之后,麻痒之感亦从伤口处蔓延开,不禁心中一惊。手臂上的麻痒使得发簪下落的力道猛地消弭,好似突然失去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