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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的寒凉稍减,洪绡的身子渐渐平复,唯有手,还止不住地发颤。
身子不那么难受了,洪绡长松口气,叹道:“你先前的走火入魔,也是这般罢?”
离清思收回手掌,垂在身侧,道:“是。”
洪绡现下的内力浅薄,又与离清思系出同源,因而出了问题,有离清思内力为她调理,便好似灵丹一般管用。洪绡将火把插进地里,就着火光撸起袖子,一道伤口血肉模糊地横亘了整个小臂,那血已近凝固,在手臂上糊成一团。这一番动作,洪绡好似脱力一般,倚着树干坐下歇气,轻喘一阵,突然望向离清思道:“离姑娘早便料得,我会偷习那本心法,落得这样的下场了罢。”
离清思亦坐下来,她的胸口起伏并不显著,可稍显紊乱的气息,也显示出她此时并不如面上表现的从容。她将火把插在手边,摇头道:“我只料中一半。”
洪绡蹙眉思索片刻,道:“你原便打算让我修行这功法?却不想我也走火入魔了?”
离清思轻“嗯”一声。
洪绡疑惑道:“为什么?这心法,瞧来并不简单,这些攻打岳离宫的人,所要寻的功法,便是那一本罢。”
离清思又“嗯”了一声,道:“这是岳离宫的镇派心法,百年来无有一人习得。”
洪绡道:“因为走火入魔吗?”离清思先前的走火入魔,现下瞧来与这功法脱不了干系。洪绡单是看过几眼,修了一丝内力,竟然也逃不开走火入魔的命运。这功法莫不是有什么致命的缺陷?
离清思摇头,道:“百年来,自这功法中修出内力的,唯你与我。”
离清思这般话,令洪绡莫名想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这般情景,心中不免觉得荒谬好笑:“我于习武之道,可从未显露出什么天分。”
离清思道:“修行这功法,需体内存有深厚内力作引。”
江湖中人,可修行千万种招式,可内力的修行,却往往只能“从一而终”。一种内力修得深厚了,倘若要换一样心法,除却自废内力,从头修行,再没有旁的方法,否则两种内力在体内缠斗起来,极易走火入魔:“这内力怕也不好与旁的内力兼修罢。”
离清思淡然道:“若强修这心法,重则立时殒命,轻则内力尽失。”
“那你先前失却内力……”
“中毒罢了。”
洪绡叹气:“这些武艺修行的事情,可当真是麻烦,我实在愈发弄不明白了。”
离清思淡淡地瞥她一眼,道:“旁人难以兼修两法,而你能。”
洪绡面色一变,惊得差些站起来,可终究只是叹气道:“在你们这些大门派跟前,我真不知自己还有多少秘密了……所以你将那心法给我,只是为了试探我的心法,是否能兼修你那镇派之功?”
“是。”
洪绡面露苦涩:“离姑娘可当真是害苦我了。”眼见离清思露出浅淡的询问之意,洪绡苦笑道:“离姑娘以为,兼修功法这样容易么?我这些年,修行了四部功法,皆是中正宁和吐纳修养的法子,与其他的法门修行起来,冲突并不会太剧烈。可饶是如此,近些年来,这几股内力在我体内,也颇有些不安分起来……岳离宫的功法,属性阴寒,极易将我本就不稳固的平衡打破。若非恰巧遇着我内力尽失的时候,只怕我也立时内力紊乱,经脉尽断了。”
离清思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并不知晓。”
洪绡又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取了火把站起来,向离清思道:“这个人,怎生处置?”
洪绡说的是先前送火把来的年轻男子,她单将那男子打晕了,并未取他性命。
离清思亦随着她的动作站起来:“随你。”
洪绡道:“我向来只晓得抬脚逃跑,可不怎么懂处置俘虏。”
离清思道:“那便杀了。”
洪绡点点头,道:“交给你了。”她举着火把,走得远了些,背向着离清思,手里的火把,仍颤得厉害。
洪绡有意站得远,身后传来的动静便极轻微,隐隐约约听不分明。过了一阵听得离清思的脚步靠近,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竟然断更了这么久,相当惭愧。
回家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自己的电脑,于是在家里码字遭遇了极大的麻烦。
家人如无间道一般密切关注着我最近与什么人联络,是否有暧昧的电话短信,于是每当我坐在电脑跟前,大多数时候一定有一个长辈坐在后面默默关怀,一脸好奇的看着电脑界面,好像我会和什么不明人士视频一样。
于是很纠结的,这个假期我连百合动漫都没刷过一次,真是各种空虚寂寞冷啊。
叹气。
断更的部分我后来会慢慢补上的,不过话说转眼十万字……本文竟然慢热到这种地步,也是醉了……捂脸跪。
总而言之,大家中秋节快乐。
☆、岳离(一)
天色蒙蒙发亮,太阳却未露头。厚厚的云层掩在天际,灰沉沉压得人莫名有些烦闷。
洪绡灭了火把,抬眼望了望天空,道:“今日,怕是要落雨了。”
离清思随在洪绡后头,神情是一贯的端严。不经意间,却又露出些疲倦之意。她默默地跟着洪绡,身周拒人千里的冰寒亦清减了许多。
“前头便是岳离宫了罢。”洪绡停下脚步,指着前头的连绵楼阁,转头看向离清思。
一道高耸入云的青石墙阻绝了前路,可是此地山峦高耸,再往上些,建造在山间的楼阁便显露在外人眼前。有的精巧玲珑,有的朴素大方,在山峰高处,山巅夷为平台,一座恢宏殿宇矗立在上头,当真好似宫殿一般。
既然已经到达岳离宫,离清思面上威严好似凭空增长几分,她的脊梁挺直,向着洪绡微微颔首。
洪绡此时好似观山的游客一般,远远望着山巅的殿宇,啧啧称赞:“岳离宫,不愧以宫为名,这气势,只怕比之皇宫,也差不离了。”
这样的赞叹,大抵岳离宫的弟子也听得多了,离清思仍旧肃着颜色,淡然道:“岳离宫,原本乃是前朝行宫。”
洪绡听得这讯息,愈发惊诧:“前朝行宫?在前朝史书里头,怎的不曾见过有关岳离宫的描述?便是江湖志,也不曾提及。”
离清思道:“前朝所建行宫太多,岳离宫不过其中一隅。”
洪绡便记起,前朝李氏皇族,骄奢淫逸,征役百姓,大修行宫楼阁,民不聊生,这才引起百姓反抗,终究王朝覆灭。不由叹道:“盛极而衰,总归是天下不变的道理。”此言一出口,便觉有些不妥,岳离宫眼下正遭大难,可不正巧应了她“盛极而衰”的话?她暗地里这般薄凉地评论倒还罢了,现下身旁跟了个岳离宫掌教大弟子,说这番话便有些,不合机宜了。
好在离清思并不计较,她望着石墙之后的宫阁,眉峰微蹙,顺着石墙行去。
到了别人家的地盘,洪绡便也只能乖乖地跟在离清思后头,亦步亦趋地随她往前走。
离清思走得极快,洪绡跟得也轻巧,二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了岳离宫的山门。说是山门,洪绡倒觉得更像是宫门,朱红的两扇大门上,齐整地嵌着鎏金门钉,那门洞幽深,倘若再配上几个盔甲锃亮的士兵,便与皇宫一般无二了。
洪绡这才彻底信了,这岳离宫果真乃是前朝的行宫。若非皇室,寻常的江湖门派,如何会有这样的手笔,在北漠这样偏远之处,修建出眼下森严的门墙。只是岳离宫建立之时,前朝虽然势微,却也一息尚存,为天下正统。也不知岳离宫的先祖,是如何从皇室手中取得这座行宫,开山立派。
如今的门墙之外,散落着许多兵刃,也有许多尸首。瞧衣着,有的是岳离宫的,有的是入侵的外敌。一眼望去,岳离宫弟子的尸身比外来者要少得多,想是倚仗着山门险阻,阻挡来敌。
离清思扔了手里的长剑,从地上的岳离宫弟子身侧,新取了一把。内力鼓振,剑尖挺立,寒光烁烁,映着她眉目间煞气俨然,好似杀神一般。
洪绡虽觉门派之争,自己不便插言,可见了离清思的模样,仍不住劝了一句:“离姑娘现下武艺并非全盛时期,咱们两个残兵,还是不要冒进的好。”
离清思冷声道:“我自有分寸。”
洪绡揉了揉眉心,心中暗道:“瞧您这模样,可不像是有分寸。”她终究没能说出口来,以离清思清冷的性子,这般心神激荡,显然是动了真怒。
离清思一时也不急着走,而是在岳离宫弟子身周逐一走过,仔细地瞧清面目。洪绡在这山门前四下走动一阵,突然在两扇朱门停下来,上下打量片刻,出声唤道:“离姑娘。”
离清思却不理她,直至最后一名岳离宫弟子的面目也瞧在眼里,方才走到洪绡跟前。
洪绡笑道:“离姑娘瞧来好似冷淡,心里倒温柔得紧。”不待离清思蹙眉,便又指了一扇大门道:“你瞧这门上,并无被攻击的痕迹。”
离清思的眉宇,便实实在在地蹙成一团了。
江湖人士,毕竟不比攻城士兵,也不可能带着什么攻城器具。眼下岳离宫的门墙虽不如城门,寻常人要攀爬,也是极不容易的。便是有一两个武艺超群之人攀上了墙头,岳离宫的弟子一涌而上,也让他们讨不了好去。
洪绡问道:“寻常岳离宫里头,驻守山门的弟子有多少人?”
离清思思索片刻道:“驻守弟子二十人,巡逻弟子上百。”
洪绡往外头望了一眼,此处地势已然在山高处,这样往下看去,能望到极远的地方,若攀上墙头,只怕方圆数里的情形,尽收眼下:“倘若遇着大批外派的弟子上来,你们会关上山门吗?”
离清思沉默半晌,低声道:“我不知晓。”
洪绡了然笑道:“想来也是不会的,你们这些大派向来都自负得紧,自不如我们这些小虾米一般的惜命。”转而又道:“那便是守山门的弟子瞧见了来敌,也不愿关门抵御,因而被敌人蜂拥上来,打了进去罢。”
离清思面色一肃,咄咄道:“你原想说什么?”
洪绡运转内力,推了推门,朱门纹丝未动,因而收回双手,在衣下蹭了蹭,道:“原也只是想说,门派里头的弟子太过安逸,便容易轻敌……罢了。”她左臂上的血已经凝干了,手心里的血皮倒在衣服上蹭了个干净,手臂上的血迹倒懒得管了,显得手心的白嫩尤为扎眼,洪绡毫不在意,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离姑娘是主人,带路上山罢。”
离清思斜睨她一眼,终究也不再追问,大步向山上走去。
穿过几道小路,前头便看见几个零星的人影,瞧打扮,并非岳离宫的弟子。
离清思就要上前,洪绡赶紧拉着她,躲在一处墙后,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