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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忘记了时间,直至解决方长出口气。
而东方天宇上,早已红日高悬了。
这时刻,谢衣自然无暇再休憩,略作整装便匆匆赶往寂静之间议事,在大祭司和同僚面前亦从未露出疲惫或心不在焉的姿态。毕竟除开偃师身份,他更是沈夜一人之下的流月城次席祭司,许多事绝不可疏忽了去。
倒是沈夜见他多次这样,心头颇为不舍,议事后便令他留下,往后边卧房里小睡片刻,他则在外间批阅卷册,安排事务。待事情告一段落,沈夜去房内看他,却见谢衣仍旧睡得不甚安稳,眉头轻蹙,唇边偶尔溢出一句梦语,似乎睡梦中也在修习他那无穷无尽的偃术。
此情此景,沈夜只能摇头苦笑,迫不得已之下,干脆略施法术镇住他心神,让这徒弟得以安享一个时辰的好眠。
一次,沈夜理事完毕,跨入卧房时,恰好见谢衣在枕上微微摇头,看似要醒。他正要招呼,却见谢衣猛然浑身一震,从床上翻身跃下,抓起外袍急匆匆就向外奔。沈夜想拦,这人已闪身出了房门,只留一句话音远远飞来:“弟子困扰数日,方才于梦中突然想通一道难关,这便去验证,回头再亲自为师尊整理房间,万望师尊恕罪——!”
沈夜愕然,跟着不由得摇头轻笑,唤人来收拾床榻不提。
更不用提研制那座偃甲炉的时期。那时,谢衣对自己提出想为全城居民研制一座偃甲炉用于取暖,自己欣然应允,不过那阵事务繁忙,设计图初稿的绘制工作便大多交予了谢衣。
为更精确绘制设计,更实用地进行安排,谢衣一次次走遍早已烂熟于心的流月城,对每一条街道、每一幢民居的情况都登记造册:距离、方位、结构、大小、分布、人口、年龄……所有要素一一掌握,经过几番不眠不休地规划调整,整理出偃甲炉最具实用价值的灵力流动分布图后,又多次和自己、和瞳探讨,并亲自询问了城中许多人的意见。
破军祭司为人温厚风雅,笑语晏晏,流月城中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听闻祭司要为大家造一座取暖用的偃甲炉,更是群情激动,纷纷出谋划策,流月城似乎刹那间迎来了真正的春天……
那时的谢衣,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永不枯竭的热情,对他精研的偃术,为他所求之道耗尽心神亦毫不动摇,万死无悔。若非这股韧劲,谢衣万万难以成为世间首屈一指的偃术大师。
当真是此生未尝虚掷一日。
第15章
在心底默然一叹,沈夜从回忆中挣脱。谢衣此番外出,既说是为自己求取一件东西,那就定是去了。谢衣虽爱惜人命,但在取物方面并不会有太多顾忌,何况取此物是为救自己性命……
自己身体的情形虽未曾对他明言,但想来不可能永远瞒着,这些时日相处,他当有所察觉。
沈夜在刹那间,心底里已转过许多想法。他知晓谢衣如今是真为自己好,仿佛昔年师承时的信仰听从,抑或百年中初七心心念念唯有主人一般:纯粹、热烈、却又恪守礼法,进退得宜。
这让沈夜偶尔会产生一缕错觉,似乎时间并没有流过,而是被切割融合后重新整合到一起,梳理掉了所有阴暗滞涩、痛苦艰难,留下雨过天青般的疏朗清澈。
此刻,自己在这里,谢衣亦在这里。
“师尊安心,此乃巫山神女所遗,我想着它对师尊有益,便去取了来。”似看出沈夜忧虑,谢衣解释道:“传闻此珠为昔日司幽上仙所制,献予神女,后随葬于墓中。神女墓室崩塌时,它随之落下,被巫山地仙们收起。地仙们将我误为司幽,坚称这是我的东西,要我带走。我推辞不过,只能勉力受之,然而当日诸事未定,却也不便携它离去,因此便将它放在巫山,待有需要时再去取来。”
“嗯……”沈夜不置可否。
谢衣接着道:“此珠内蕴三重灵力,乃是司幽上仙取自身劫火之力为根基,炼化神农上神与神女灵力所成。”
“炼化上神灵力?”沈夜一怔,似明白谢衣取此物于自己的用意,心头不由一震。
“正是。”谢衣知沈夜已想到了,微微笑道:“有此物在,师尊当因祸得福。据我所知,神农神血须与生命结合方能发挥其效用,烈山部倚仗上神一滴神血与矩木便繁衍数千载,而今所余神血以师尊为唯一宿体,必更加难以制御。这也是师尊沉睡数月,醒后依旧灵力涣散的缘故。”
“这倒不假。”沈夜沉声道。
那一滴神血可谓禀赋奇异无比,天生具备赋活之能,更具有与生命相容的趋向。因此,当年沧溟患病濒死之际,前任城主才不得不将爱女送入矩木,想通过神血之力挽救她性命。而由此相关的一切,也完全改变了沈夜兄妹俩的命运。
神血是那样强大而难以掌控,假设从矩木中将神血取出,神血绝不会枯竭或停滞效用,而是会在第一时间寻找最近的生命与之融合。
看似一滴血,实则恢弘如海,当中蕴藏的灵力丰沛无匹,性如怒焰,具备万象苏生的生命活源,却也似九天劫火,至阳至烈。操控它的难度远非常人可想象,以凡俗之力绝无法当之。
沈夜若非上古神裔遗民,兼修为绝顶,加之少年时曾与神血接触,得神血庇佑,这半生又与神血之力磨合百余年,绝无今日险中生机——城破之时,伏羲结界碎裂,矩木崩毁,而残留的神血则在眨眼间已袭向了唯一可能融合它的沈夜——
一切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按照巫山地仙的说法,它们无力干涉天皇结界本身,只能待结界粉碎的那一刹那,才能借神女遗留之力将沈夜传出。然而即便如此……残留的神血也已融入沈夜体内,与他少年时进入矩木留下的刻痕紧密连接。
那股熟悉的灼烧之痛变得更加强烈,也因这过于强大的力量横插,完全打破沈夜自身修为的平衡,仿若平静池塘突然沸腾,水珠溅射,灵力随之不断散逸,而这池塘的底层,又因常年强压病症而变得十分薄弱,巨力夹击之下,自然令绝顶高手瞬间无任何灵力可用。
若此种情况不能改善,沈夜将永远无法恢复力量,而他的身体也维持不了太久。
一年,五年,十年?
终有一日,他将在多重痛苦的倾轧中形骸消亡,魂飞魄散。
这一切,他从未跟谢衣提及。
沈夜早已习惯忍耐痛苦,从进入矩木之前,病痛就已缠上他,百余年中如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此刻,看着谢衣掌中熠熠生光的珠子,他面上亦出奇地平静,任凭谢衣介绍着。
“……此珠得司幽上仙、神农神上与巫山神女三重加护,可解神血烈性,并将它的生化之力融入师尊骨血,效力类同西王母的甘木,但又截然不同。甘木仅具备疗伤之效,而神血蕴含的上古三皇之力更会与师尊修为融合,多年病症也将随之不药而愈。”
“竟如此……”沈夜低声道:“这般罕贵之物,给我这将死之人,不觉可惜么?”
“怎会可惜?烈山部已有安置,师尊也放下肩头重担,于谢衣而言……师尊便是唯一亲近之人。况且,此珠既是我的东西,我想赠予谁,便赠予谁。”
说完,谢衣又道:“这便将它给师尊。”
话音方落,谢衣手敛法决,往珠身上一点,催动灵力,那珠子便在他掌心里徐徐散开,化作几束星芒,飘飘忽忽往沈夜而去。如烟如雾,半明半昧的起伏间,星光已笼罩沈夜全身。谢衣手腕翻转,轻喝声“去”,两人身周光华骤起,直冲九霄,脚边则现出丛丛漆黑的焰火,环绕舞动,仿佛炼狱张开裂隙。星光被这烈焰捕获,皆往沈夜身上沉落。就在触及沈夜身体的刹那间,所有光芒忽而尽数熄灭,仿佛星辰堕入宇宙深处,再不复见。
“好了……”放下手,谢衣长出口气,“灵力已顺利进入师尊体内,相信师尊此刻感受会好些。”
“你……”沈夜眼神闪动,似有话要讲,可是顿了两顿,却始终无一句感言跳出唇边,最后,他长叹一声,闭目道:“如此,多谢你。”
“师尊无需客套。”谢衣抹去额上汗珠,他修为本极高,寻常战斗或施法早如呼吸般容易,但此珠乃上古神力凝聚,绝非凡俗可驾驭,若非他与司幽上仙那层干系,如何催得动它?
方才解除神珠封锁,将之化为星芒灌注沈夜体内,看似做得稳如泰山,实则已尽了全力,待施法完毕,谢衣顿觉气海空虚,疲惫非常。
看出谢衣颓势,沈夜忍不住伸手往他额上点去,打算渡些灵力予他,也算略作回馈。谁知谢衣看他动作,赶紧挡开他的手,急道:“师尊不可。”
“嗯?”
“巫山地仙们有交代,此珠若能为师尊所用,也还有个重要的融合阶段,七七四十九天内万不可擅动灵力,谨防神血反噬,灵能相冲,要到四十九天后,方能圆融一体,运转自如。届时师尊修为必还有飞跃,因此这期间内,烦请师尊再稍作忍耐。”
“这说法方是合理……难怪感觉几重痛楚尚未完全恢复。”听谢衣这么说,沈夜也不勉力行之。看看谢衣脸色,干脆伸手扶着他往屋内去,“回房休息,这几日你也别劳心劳力的,好生休养两天。”
“哎?”突觉沈夜手落到自己肩上,谢衣不由一怔,脚下跟他往房内去,嘴上应道:“谨遵吩咐。”
耳朵上,突然有点红晕浮起来。
第16章
接下来两日,谢衣在屋内蓄养灵力,每天看看书,顺带整理过往的偃甲图谱和笔记。这些记录中,许多都已被乐无异翻阅过,然而当初时间仓促,并无多少机会同徒弟探讨,倒不知他从自己各项记载中究竟汲取了几成有用的东西,于他偃术上又能有几分提升。
想到乐无异,谢衣不由得有些呆了。他们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阴差阳错之下却成了师徒、知交,更因他一行人的到来,才开启了“谢衣”命中注定的新一轮纠葛。
兴许,这便是天意。天意难测,人身在其中,往往要等时过境迁,才能明了那每一步安排的用意。
无异现在做什么呢?可有想念自己这相伴短暂的师父?不知他偃术又有几分进境?是否遇到了难题正无从下手?
他必定以为自己已殒身巫山了吧,若是……若还能有机会相见,那孩子会露出何等惊喜震撼的表情呢?
一定十分好看。
谢衣微微一笑,合上书册,凝视手掌。掌心里干干净净,曾烙印在偃甲人谢衣右掌中的纹章已再也见不到了。
他不由得轻声一叹。
按理说,自己过去百年都以初七的身份随侍沈夜,不可能知晓偃甲人谢衣所历经的一切才对。然而,兴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沈夜将忘川赐给初七,也就等于一并赐予了偃甲人谢衣最重要的部分,那上边附有他这百年中的经历。
三世镜让自己同时具有百年前谢衣,与百年中初七的全部记忆,而在巫山得地仙们相助死里逃生,日渐恢复的过程中,折损忘川上所附着的偃甲人谢衣的记忆,也一并灌注到自己心神当中。
恍恍惚惚间,便仿若历过三生三世。
三劫过后成大道。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人生之途仿佛活过三次,历经三种不同的道路,如今向死而生,三条路径交相辉映,互为印证,终于让今天的谢衣成为了同过去每一个自己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