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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大牢的早膳便送了过来,是一碗粥和一个玉米馍馍,虽然那粥稀得可以照见碗底,馍馍也粗的哽喉咙,但云彧还是慢慢的将其吃了个干干净净。
巳时,一张松木小桌和一些笔墨纸砚用品,被送进了囚室。
“章大人吩咐了,云公子这几日还请好好用功,三日后会初来检查,还往云公子多多用心。”
来送东西的人,正是昨天那个朱老大,不过此刻却已经一改昨日的模样,说话语气颇为客气。
云彧看了东西一眼,点了点头,勉力移下炕坐到了桌子前。
章恙准备的东西还挺不错,墨和砚台虽然都是一般的货色,但那两只山羊毫却是十足十的上品,连纸张都备的是一色的清江纸。
“东西若是不够,您吩咐狱卒一声,自会送来。”
云彧点了点头,眼前这衙役前倨后恭,显然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只是他们这番心思,却落了空,凤离天对自己的怨恨,又岂是一点点。
见云彧脸色淡淡的,朱老大便不再多说,退了出去。
而这日下午,章恙却偷偷去了骠骑大将军的府上。
“什么,你说皇上昨晚深夜去看了那小子?”将军怒发戟张,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震得上面的杯盘一阵抖动,他却不以为意,只是瞪视着章恙。
云彧投案的事情,昨天章恙就通知他了,只是他忙于公务,还未来及去处理,因此今日一听这消息,便有些头痛。
“是的,将军。”章恙细细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才说道,“卑职觉得这个事情有些诡异,因此不敢擅专,专程来讨将军的主意。”
蒋平为人刚愎自用,加上近年来战功赫赫,在朝堂内外,许多人都避让他三分,但他不做收敛,行为做事更加过分,所幸凤离天知道他对皇室是一片忠心,便也不多去管他。
反正君王之道在于权衡,有他这样一个人在朝,还真能起点别的作用。
但纵容的后果也是有的,就比如现在,就会起了贪念而妄图染指其他领域。
“皇上这是还没对他死心啊。”蒋平狠狠握拳。
他作为军人,虽知道上阵杀敌死伤难免,但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时,还是无法接受,概因在他骨子里,护短已经成为了最大的执念。
丧子之痛,何等惨烈,破城后他就不顾皇帝的命令,暗度陈仓的让手下军士到平南王府凌辱抢劫了一通,他还亲自享受了平南王的侧妃,但就算如此,也只是让心头的恨意稍减,若不是皇上传令将端阳王室囚禁冷宫中,平南王留下的小子,他也决计不会放过的。
但眼下,小的虽然暂时没办法,大的却自投罗网,这不能不让蒋平起了心思,虽然听说这大的并不很的平南王的喜爱,但到底也是他的子嗣,只有在平南王嫡出的子嗣身上下手,蒋平才觉得能平静自己那颗暴躁的心。
但皇帝的态度,却是一个隐忧。
胆子再大,蒋平也不敢和皇帝对着干,凤离天最近这几年的手段越发诡秘,心思更是让人捉摸不定,蒋平可不想真正惹得皇帝发怒。
第69章 歹毒
“这样,你回去后先按兵不动,等待我的进一步指示,人既然已经落到我们手里,那就慢慢来,反正来日方长,先不能耽搁了朝廷的正事。”
一时半会的,蒋平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吩咐章恙先不要做任何动作。
听到他的吩咐章恙心中一松,他虽然不喜欢云彧,但对方和他到底没有直接的仇怨,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毕竟昨晚看皇帝那般诡异的动作,多少也让他有了些忌惮。
不过倒也还没想到那一层去,三年前的他还是一个驻守在边防的军官,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而且在内耗之后,当年京城官场也经历了一次大换血,留下几个寥寥无几的知情官员,更是对此事噤若寒蝉。
“那卑职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大人。”
章恙离去后,蒋平思虑了半响,宣来了自己的心腹谋士钱鸿宝,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通,就连当年的秘事,也没有丝毫隐瞒,“事情大概是这些情况,你看眼下应该是何种情况,又该如何处理才好呢。”
“卑职先问大人一句,大人是何种想法呢?”钱鸿宝心思缜密,从来都是有的放矢,因此便想先弄明白蒋平的心思。
对着他,自然没有什么隐瞒的,蒋平三角眼中冷芒一闪,“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云成实以为自刎殉国便可一了百了?可惜他虽身死,却不代表这事完结,我是一定要他儿子给我儿子偿命的!,而且这云彧也不是好东西,当年若不是他,我麾下也不会有那么多将士,死在那场内乱里,这仇怨若不报,我愧对九泉下的弟兄们!”
明白了主家的意思,钱鸿宝便想了一想,开始细细的分析起来。
“皇上近年来越发勤勉,朝堂的事情也竟在掌握,看着应该是顾全大局的性子,内心却对认定的事情极为执着,”分析皇帝的心理原是死罪,但若是做官的不揣摩上意,这官运也就不长久了,因此私底下,这是一门必须掌握揣测的技术,因此两人对这点早做过无数分析,“看皇上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孝心,便知皇上内心对感情颇为看重,那当日这人虽背叛了皇上,但因之前曾经有过同生共死之举,那么皇上应该便不能做到绝对的无情。”
蒋平点了点头,“我担心的,也正是这点。”
“但是作为一个上位者,被背叛一事,也是极为严重的,常理来说,以皇上这种地位,后宫佳丽粉黛三千,何种美人不得,犯不着为云彧费神,因此卑职觉得,其实当年云彧的背叛,反而从另一种角度加深了皇上的执念。”
“这原因,便是新鲜二字,皇上在美色上,顺风顺水惯了,只有在云彧身上,尝试到了挫败的滋味,先是同生共死,进而密不可分,可突然转为生死大敌,不得不让皇上对其刻骨铭心,寝食难安,因此到了现在,皇上对这云彧或许有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忍放手。”
“无论是甜是苦,都有过去的一天,但唯有这刻骨铭心四字,却是最让人煎熬,因此卑职觉得,在短时间内,皇上不会要这人性命。”
钱鸿宝的分析,有理有据,蒋平心中觉得甚是有理,便有些急躁,“若如此,却不太妙,皇上若是不肯动手,那小子且不是高枕无忧?”
“将军别急,事情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钱鸿宝微微一笑,却是满脸的得意之色。
“哦,那照你看,我要达成心愿,下一步却应该如何进行?”
蒋平虽骁勇善战,但计谋方面着实不足,他倒也知道自己的短处,因此对之前献了颇多有用之策的钱鸿宝,内心颇为信任。
“不忙,大人是简单想要他性命就算了,还是想让他受尽折磨而亡?”钱鸿宝的一张圆脸上,却是一副平和的笑容,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定然猜不到这人问的话题,竟如此恐怖。
蒋平眼中一亮,“若是要他性命,却又如何?若是要他受尽折磨而亡,却又如何?”
“这两者目的虽都一样,但做法就大大不同了,”钱鸿宝微微一笑,淡然说出一番话来,“这人其实已经危在旦夕,现在能凭借的,无非是皇上可能会有也可能会消失的垂怜,而我们要谋算的,正是这一点。”
“当然,最简单的便是看看皇上对他还有多少兴趣,若是不多,我们暗里做点手脚,也就是了,要知道人的生命其实是很孱弱的,有时一个风寒或者腹泻,都很容易要了人的性命,这位云公子既然身子不算强健,那么为了些许小病而丢了性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蒋平连忙摇头。
“以后不好说,但眼下不成,七日后便是纳降大典,皇上下了令,要这云彧亲自书写降表,在纳降大典之日公开投诚,因此短时间内,不但要保住他的性命,还要保住他有足够的体力,因此短期内此事不可行。”
钱鸿宝眼中闪过一抹精诡,“若是如此,大人之前猜测的事情,只怕又印证了几分。”
“若不是郁结难解,皇上何必非要他出面,端阳王还活的好好的,那才是名正言顺归降的人选,因此看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对这人,放不下!”
说道这里,钱鸿宝的语气中充满了兴奋。
“既然如此,事情便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不用阴谋,而用阳谋!”
“阳谋?”
蒋平一脸疑惑。
“对,阳谋。”钱鸿宝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人有一点死穴,便是他做过的事情,当年他背叛之事,朝中虽不至人尽皆知,但知情者也有许多,想来那些作风正派的清流,对这人的行为,是愤懑至极。”
“这样一来,大人只要暗自联合朝中其他官员,商议此事,等到时机成熟,便在满朝文武面前,展示这人当日的罪状,而根据我国的律法,做下这种罪行的奸细,必是死罪,那时候就算皇上还有不忍,但碍于律法和百官所求,也只能将这人枭首。”
“但这种做法,也有一个弊端,就是有一定的可能,会引起皇上心中不悦,因此若是行此计,大人一定要多多谨慎,最好是说动他人出面,以免事后麻烦。”
蒋平听得大悦,抚掌大笑,“此计甚妙,那时候云彧到了大牢之中,那自然是任我百般折辱,万种折磨了。”
“大人果然英明,不过这里还有一计,却可更大程度的折磨此人,以报当年荼毒我国将士之仇……”说道这里,钱鸿宝脸色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起身附耳到蒋平身旁说了一通,却听得蒋平不住颔首,眼中精光不住爆现。
“此计大善,只是需要一分耐心,也罢,让我思虑一番,再看如何行事。”担心的事情得到了解决之法,蒋平心中大畅,“你献计有功,赏十两黄金,另外在漪兰院中的美人,你可以随意去挑选两个。”
蒋平对跟着他的人,倒一向颇为大方。
钱鸿宝闻言大喜,他一生没有别的喜好,唯有对美色一事,分外贪恋,当即叩谢了恩典,自行去领赏不提。
蒋平坐在堂上,细细想着刚才钱鸿宝的话,头脑中不住的思考。
而此刻的大牢之中,云彧的日子,却过得波澜不惊。
每日的膳食虽算不得精细,但果腹没有丝毫问题,另虽有人监视他的起居行止,并不曾再刑罚加身,加上云彧一心想着早日完成降表来换取亲人的安全,因此三日之内,一篇辞藻华丽的降服表便写了出来。
章恙来取了并送进宫里,却很快就打了回来,皇上批示对端阳王室的罪行忏悔的力度不够,因此必须重写。
同被驳回的旨意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函,云彧满腹狐疑的打开一看,竟是前端阳王亲手写成,上面洋洋洒洒的,全是端阳王室的各种滔天罪行,细细看了一回,云彧心中便是异常难受。
虽知道树大有枯枝,但却没想到,自己的家族竟然已经腐烂到了这般地步,看着这些罪状,就连晚上睡梦中,云彧梦到的也都是许多百姓哭喊哀求却被无情灭杀的画面,一夜醒了几次,到了第二天,面上便多了几分憔悴,写降表之时,心底隐藏的一抹伤痛,也慢慢的麻木了起来。
第70章 纳降
来回修改了多次,降表似乎终于让凤离天满意了,最后一天,云彧被宣召移动到了另一处地方,以便沐浴更衣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