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片平地,又因士兵攻城,故而这一事故死伤无数。我军,情况惨重。”
子桑聿原地一怔。
……
“跟上跟上,城砖放到那边去,你们动作利索一些。”
连信站在子桑聿身侧,沉默不语。
这里,还是定疆城吗。
子桑聿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能回神。只见那时看到的高高城墙,此刻只剩下十来尺的残垣;满地瓦砾,还有那原本挂在城头上的灯笼旗帜,都掩在一片尘土之下。而那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零星沾满了血迹,有些时间了,红得开始泛黑。
不少的士兵正在这废墟之上忙碌,在忙着定疆城城门的重建;偶尔起了一块砖,还会从底下发现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接着,便是一具具死尸运上了本来装着城砖的推车,往城郊方向而去。
几名士兵推着城砖从子桑聿身边路过,眼角一瞥,当即收了动作跪下。
“属下见过皇孙殿下。”
其他正在忙碌的人闻言,都纷纷回过头来,朝子桑聿一拜。
“见过皇孙殿下。”
子桑聿挥挥手,没有说话。
当日的情景,应是怎样的惨烈?此时此刻,不难想象。子桑聿仿佛看得到那天,本是一堆士兵在城头上的酣战,电光火石之间,不知道是从哪里便烧起了引子,然后便引爆了城头上的炸药,一阵巨响,毁掉了所有。
玉石俱焚,应是震彻山谷。
有一种说不出口的疼痛。
“这一仗,我们死了多少人。”
连信回过头,只见子桑聿神情淡漠,似乎没有开过口说话一般。“粗略统计,算上当时正在攻城的城下士兵,死了约有一万多人,受伤的也有近两万兵士。”
三万死伤。
子桑聿不禁合上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算上征战以来的每一次伤亡,也不过如此吧。本来以为定疆城一战,解决了颜天明,就好打许多;只是想不到这个人心机真重,即使守不住这座城,也要拉上其他人来给他们陪葬!三万人…
“殿下…”
连信见她神情,很是担忧。
“让我缓缓…”子桑聿叹了一口气。缓神间,抬眼看去,在这片废墟之中发现了一道熟悉身影。那个人手执长枝条,枝条一端绑着一根白色丝带、一直随风舞动。子桑聿似乎能感觉得到她的悲伤,仅仅因为这一个画面。
徐逍,应该是这场仗最难过的人吧。
的确如是。
徐逍站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自从那天定疆城破,延军进入这座城开始,她便日日夜夜守在这个地方,没有离开过。有吃饭,有喝水,可都是匆匆忙忙,又回到这片废墟上放空自己。
她很责怪自己,至今依旧觉得十分难受。
经常有人来劝她,可是她都听不进去。她一直说,那天若不是自己冲动,若不是自己没留意到宁军的端倪,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伤亡。那是她日日夜夜为伴的兄弟兵,也是她亲自下的命令让他们前进,更是她亲眼看着他们血肉横飞,化作孤魂野鬼。
这一个心结,怕是难打开了。
“文清。”
徐逍稍微有些回神。
唤她作文清的没几个人,而最习惯唤她作文清的,便只有子桑聿。因为改不了口。徐逍从原本悲伤的心境之中走了出来,回过头去看到子桑聿站在自己的身后,有些惊喜:“殿下,你醒过来了?”
“嗯,今天刚醒的,出来走走。”
子桑聿一直看着她,只见她的手还紧紧握着那绑了白丝带的枝条。
徐逍听了这一句又开始走神了,口中低声说着:“殿下应该也知道定疆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眼前的景象如此凄凉,殿下不应该来这边的…”喃喃低语,加上徐逍盘坐残垣之上,配着那不大精神的失神模样,就像染了阴寒之气的鬼魅一般。
幸而是日头,夜间肯定会被吓坏了吧。
“文清。”子桑聿轻叹了一口气,在她旁边蹲下身来。“定疆城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你也不要太难过。逝者已矣,还是节哀顺变吧。”
“殿下已经不是第一个劝属下的人了。”徐逍稍稍抬了一下头,一直望着那飘动的白丝带在风中出神,“定疆城的事情,殿下,属下真的是有责任的。阵前轻敌,肆意攻城,才会导致这样的伤亡,他们原本可以不用…不用死的…”徐逍说着说着,眼里又开始噙满了泪:“殿下,都怪我…”
徐逍情绪激动,一时忍不住,整个人都靠在了子桑聿怀里。侍卫们在后头刚想出声,便被子桑聿打住。
“殿下,我该如何向你交代,死了那么多人,我该怎么面对你…”徐逍哭了起来,嘴里说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子桑聿只得无奈地抚着她的背:“你也别总想着对不起我,对不起天下。文清,真的不能怪你,你这样下去,他们也不会安息的。”
连信走上前来,递过一个酒坛子,放在子桑聿身侧。
“这次死于沙场的人,我会把他们妥善安置的。根据军中名册,会派人给死者家属发放抚恤金,其他兵士也会把他们家人当作自己人看待。文清,你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之前就是有你的指挥,我们的伤亡才减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更应该振作起来,带领兵士结束战争,过上太平日子。”
子桑聿拿过身后的酒坛子,递到她跟前:“来吧,我们向他们敬一杯酒,让他们安心地上路去吧。”
徐逍从她怀里坐起,看着她。
子桑聿拿过她手里的长枝条,插在了跟前的残垣之中;接着,便是捅开了酒坛子的酒盖,高举过头顶,伸向苍穹:“弟兄们,黄泉路上好走!”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撼动人。
风还在脸上刮过,吹过了那插在残垣之中枝条的白丝带。然后,便是子桑聿斜了酒坛子在地上倒了三行酒来,酒液四溅,打湿了城砖上的尘土,也化去了有些凝固的血迹。那酒随着瓦砾慢慢渗到了土地里,徐逍呆呆地望着,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
“一盅酒,以慰藉亡魂。”子桑聿轻尝了一口酒酿,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徐逍随着她的眼神所到之处望去,似乎自己也真的能看到那些死去的弟兄一般。那应当是虚无的看不到的画面,可是却那么真实,耳边似乎还可以听到往日的笑声。只听到他们都在放声大笑,很开怀地走远了,没有回头。
这样,是不是就代表他们没有遗憾?
“酒罢,走罢,勿念不留。”子桑聿回过头来,看向还在地上发愣的徐逍。“文清,我且来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死去的人会变成什么吗?”
“变成什么?”徐逍很认真地望着她。
“活下去。”
子桑聿的眼神也同样认真。
☆、第45章 天下定
安统十八年七月。
盛夏。
这一天京都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人说,那是当天清晨,封锁了近两个月的皇城大开,走出来一队御林军;他们队列整齐,披甲配剑,一路排在了兴华街和二里街两条通往皇城的路。走在前头的,是大宁四皇子柏泫,柏泫手捧明黄布帛和一个小木箱,跟随着御林军的脚步往京都城门而去。
同日,已经破了定疆城的延军攻来京都城下,约二十万军队列在城下,来势汹汹。
柏泫下令,大开京都城门。
“吾为柏家四子泫,今日捧上大宁国君玉玺,传国信物见于子桑。柏家登基称帝十八载,辜负百姓厚望,无能力担任天下之主,照顾天下苍生。闻前朝大延子桑在世,愿将国土奉让,望新皇能够善待百姓,爱民如子,如此,柏家无憾。”
子桑聿端坐马上,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说出话来却如鲠在喉。
当年那个稚嫩孩童,今天竟然绑了自家人于大殿之上,举手投降。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花了多大的心思,才把偌大的御林军军队为自己所用,封锁皇城两个月有余。柏家有子如此,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柏泫捧着手上东西,抬眼看向子桑聿。倒见他眼角泛红,似乎有着天大的委屈一般,轻声而唤:“姐夫…”
子桑聿心中一痛,随即翻身下马。
“殿下…小心有诈。”
柴子权劝道。
子桑聿没有理会。走近柏泫跟前,后头的一众延军都拔出了武器以防有其他变故。
“泫儿,许久不见。”
子桑聿苦涩一笑,看着当日的少年如今已经快和自己一般高。
柏泫轻咬下唇,本想回答她的话;只是犹豫了许久,终还是捧着信物屈膝跪下:“柏泫,拜见新皇!”
这一句话让子桑聿一怔。
紧接着,柏泫身后的御林军,以及子桑聿自己的延军将领和兵士,都纷纷在战场上屈膝跪下,一众放倒的兵刃声交相碰撞;他们伏在地上,皆是朝着子桑聿而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应是能撼动灵魂的。
只是子桑聿的眼神仍旧紧紧望着眼前的柏泫,见他跪在地上,信物之下的脸庞依旧红着眼,心里开始了自己的寻思。
这一天,后载入史册,为世人赞颂。
…
临近午时。
公主府内,今天比往日特别安静。柏倾冉在房间里正在逗两个孩儿玩耍、十个月大,这两兄妹现在已经可以慢悠悠地爬几步了。眼看他们健健康康地一天天成长,柏倾冉心里便甚感安慰。
“来来,楠儿往娘亲这里来。”
今天京都似乎发生了一些其他事情,一大早,外面便都是脚步声。具体还不清楚,不过新东他们已经到外面去查了。听说是封了两个月的皇城开了?不知道。柏倾冉也不想理会,随便是什么事吧。
睿儿正坐在床上玩布老虎,楠儿则是晃悠悠地爬着,向柏倾冉走近。门外有道影子晃过,柏倾冉只当是午间吹风,没有理会。
“楠儿,来娘亲这里抱抱…啊!”
话音未落,柏倾冉便被一双手环过腰间紧紧揽住,整个人都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还没回过神来呼喊旁人,呼吸间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似是陌生了许久,可又让人日夜去想念。柏倾冉刚要抬头去望她。
“冉儿,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柏倾冉禁不住伸手捂住嘴,眼里噙满了泪。
“混蛋…”
柏倾冉呜咽着骂她,手里握拳一直打在她的身上、不小心打到子桑聿左手的伤,那人也只是忍着疼没说一句话。“对对对,我混蛋,是我不好,是我混蛋…”
子桑聿紧紧拥住了她,萦绕鼻息的依旧是她的木樨香气。
床上的两个小人正呆呆地看着她们。
自从当初的一句‘家中回乡祭祖,要回江南一趟’,时至今日,已经一年半有余。五百个自己留在京都的日夜,早已经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若不是那时京都的暗卫前来接应和保护,若不是多了几个人可以聊聊事情,怕是早已轻生。而如今,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柏倾冉挣开她的怀抱,带着泪眼去看她。
还是记忆中那熟悉的五官,似乎比以前的清秀少年又英毅了不少。那人还在咧嘴笑着,眉目深邃,笑得像一弯月,看着是那样的舒服。只是柏倾冉也看到她有些青白的脸色,以及眼下的泛黑,看得出她比以前瘦了不少,同时还长高了一些。
子桑聿也在静静地看着她。阔别许久不见,伊人容貌未改,心意犹坚,这段时间的日夜想念应是一个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