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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银箭早已经在这恶战之中消耗完毕,各个羽林骑身上残留的羽翎都是普通的箭矢。普通箭矢虽然不能把尸兵弄死,但起码击中尸兵的时候可以让它们有一瞬间懵住、在这样紧急的关头,能拖多少时间便是多少时间!
“不行,尸兵太多了。”卓昭坐在马后,时不时回头张望战况,“你们速速回内城,领好兄弟们,不要管我了。”
“这不行。”身后那几道身影尤为坚定:“带副将走!”
他们几个就像说好的一样。
还没等卓昭反应过来,那拉他上马的羽林骑就抽出一条绳子将他牢牢捆住,以防他逃;而刚才跟在身后放箭的几个羽林骑则是扭头朝尸兵堆里走了,义无反顾地叫喊着、厮杀着。
“回来!你们给我回来!”即使知道今天会死很多人,可是,他不想这样眼睁睁地看到他们死。卓昭使尽全身力气拉扯着身上的绳子、奈何根本没用!回头时,只看到那银质枪头在雪夜中挥舞发出的亮光,以及那几人面具的反射…
只是一眨眼,一黑,什么都没了。
血腥味…
——
银箭的消耗让战局产生了变化。
刚开始银箭还有的时候,通过远程射杀,兵士们消灭了小部分的尸兵、可是银箭用完之后,兵士手中只剩下长矛,这种近距离的武器实在吃亏,战况上基本是以一抵一的同归于尽,更甚还未杀到尸兵就已经战死沙场的。
尸兵们开始更为放肆的进攻,掺杂着赵乾狂妄的笑声,一直打破了内城门,与那大延皇宫隔远相望。
“皇上,要不还是先回宫里吧?”连信有些担心。这毕竟是聿儿唯一寄托,尸兵来势汹汹,若睿儿出了什么事,就什么都玩完了。“皇上!军情紧急,臣请求皇上回宫!”
“朕为大延皇帝,怎可临阵脱逃!”睿儿丝毫没有被动摇,那双似被灼热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隐约可见的内城门。近了,近了,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很快就会来到皇城之下,然后…
“连都尉。”
“臣在…”
“你当即派人赶往宫里,妥善安置皇后…”他不会忘记,在景和殿里还有着让他挂心的一大一小。
连信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这孩子,怎么脾气那么牛?就跟以前聿儿一个模样,就知道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皇上,臣求您了,暂且撤退后方吧,大延不能少了您,您不能有丝毫…”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连信停下了嘴里要说的话。睿儿还没搞清楚状况,望着欲言又止的连都尉,一时纳闷。“皇上可有听到什么没有?!”连信特别激动,没有顾得上君臣之礼,整个人都像要在城头上飞出去一般。
“…什么?”睿儿疑惑地皱眉,也随着走在城墙边,望着他看的方向。
的确有些不同于厮杀叫喊的声音,只是隔得好远,分辨得不是很清楚。
连信看着他,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许久,一字一顿地开口:“他们喊的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这一句话,但凡是有一定资历的军士,听了都会抖三抖。
还记得当年天命皇帝带领延军攻克大宁土地的时候,这一句话就像是敌军的催命铃,只要此话一出,延军所到之城必破!新兵们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可是也都是听着军中传奇一路走过来的、这一句话的重要性,天下都懂。
天命皇帝的兵马来了。
死守京都的御林军和羽林骑更是来了力量,本已经战得疲劳找地方歇息一口气的都打起精神跑了出来,看到尸兵后方那排山倒海的叫喊,心里就像是吃了定心丸。
来了,援军来了。
“兄弟们,杀回去!”
“杀!——”
前方,后方,左边,右边,整座城都陷进了无穷的厮杀里,刀刀见骨,枪枪见肉!赵乾的身边守卫没有丝毫拼杀的意思,只是一直将中间行走的重要人物团团围住,靠着外边密密麻麻的尸兵来掩护自己的前进。
这时,京都内城门出现了一道身影。
她穿着昔日天命皇帝征战沙场的铠甲,围着标上大延皇族颜色的披风,驾着千里驹而来;所有看到她的将士都瞪大了眼睛,可是只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战争的状态,表情丝毫没有放松。
“斩将,夺旗!”这是她来到这片战场说的第一句话。
擒贼先擒王,无论是什么样的局面,先把头目拿下总不会错!她的目光带着往日从来没有过的狠唳,路上倒进胃里的半瓶烧酒就像是给她带来了无穷的勇气——皇城城头上!站着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的人,那么多年了,就让我也护你一回!
“仲父,仲父!”那远在战场中心的诺王爷有些慌神,看着那边城门出现的援军、以及那道熟悉的身影,“父皇来了…父皇他来了!”
子桑聿,是他那么多年一直敬畏的存在。
即便这个父皇对自己的母妃没有过多的关心,自己大可理直气壮地一直叛逆、可是这些年,说赏的人是子桑聿,说罚的人是子桑聿,他作为庶子,也早已经习惯这一种生活。逼宫,并不是他最开始的初衷、只是这样做,才能释放他心里的仇恨。
哪怕看到子桑聿还是会恐慌。
赵乾闻言,也随着周围人的目光望去、不可置信。
“怎么会…天命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那道身影完全没有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算过卓昭的叛变,他以为只是京都会遇到御林军和羽林骑的倒戈、可是,为什么还有天命的援军?眼看那个人骑着马已经和自己拉近了距离,赵乾仍旧是摇着头:定是幻觉!
可是不知道是谁那明晃晃的武器向着月光一照,反射到那人的脸上。
那的确是子桑聿的样貌。
“大延,岂容奸佞!”那个人的声音如雷贯耳,像是透过了重重人墙然后传到他的耳朵里。像是子桑聿,可是,又像不是子桑聿…赵乾有些迷惑,猜不到来人的真实身份。
“大人,援军越来越多了…”赵乾身边的守卫一直骑马踱步。如今他们虽有尸兵大军,可是自进了内城,皇城门一时不破,便一直都是瓮中之鳖。“前门不开,后门有虎,还望大人尽快定夺!”
“是啊仲父,如今情况危急,我们该如何是好!”
身边真是养了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赵乾心中来气,根本不想回答他们这些话。“实在不行,尔等就闯进周围的民宅里,闯越多越好!到时候制造慌乱,待内城中都是奔走的百姓,我看他们到底要杀谁!”那些无知百姓的命他不在乎,最好死多一点!这些只知道捧子桑氏为帝的迂腐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赵乾杀红了眼,看向那道恨到骨子里的身影。
同样是叱咤战场,可是为什么只有你才配得上皇帝的名号?同样是出生入死,为什么只有你能接受千万人天下人的跪拜!
就因为你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吗?
——
只见她端坐马上,手中挥起一根长矛熠熠流光;
而今夜,她的声音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喊得最大声的一次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姑且不论正在打斗的,只说那守在城头神经紧绷的;
她迎着雪,目光决绝:
“不夺你命,枉姓子桑!”
☆、第113章 常胜将
京都恶战前。
自子桑睿登基、子桑楠被封为长宁公主之后,长宁便很少留在京都。
可能是想到如今皇城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吧、那多年希冀的兄长又已经成为皇帝,又一位帝王的安逸日子指日可待,自己何不趁着这段光阴四处游玩、放松放松?其实最想去的地方,是安泰镇。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同为女子的“父皇”。
这种感觉尤为奇妙。明明是那么多年认为她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突然一夜之间,父皇变成了…母后?也不对。楠儿比睿儿更能释怀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楠儿自己也喜欢了女子、头一个想法,会比睿儿更能理解她们之间的感情。
去安泰镇的那段日子,真真切切地抛却了身为皇家人的拘束。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楠儿看到了女装扮相的子桑聿——原来我那俊俏父皇,同时也是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啊。柏倾冉和清平同在身侧,总会在她们之间找不同,今天说你们的嘴巴不是很像,明天说你们的耳朵不一样。
然后捧腹大笑。
“灯下黑?”
暗卫前来回禀尸兵调查情况的那个时候,楠儿也在。那时候子桑聿和柏倾冉在小院里摆着阵型图,一步步分析着尸兵可能在的地方。
楠儿百般聊赖地坐在一边,看到阵型图上插得五颜六色的丘陵,可是却有一处空白。“父皇,那个位置是京都乱葬岗么?”
“是啊,距离京都东门约有二十里地。”
“乱葬岗…”楠儿抬眼看她:“尸兵,是死人吗?”
这一句话像是给子桑聿的思绪通了一点光,当头一棒。尸兵本就是没了生命的腐肉,若是藏匿在乱葬岗,有着同样腐臭的气味和血肉,是一个很好的掩护…这一点,怎么自己先前倒没有想到?
像是若有若无的试探,接下来的几天里,子桑聿总会在小院里摆下阵型图或是旧年间行军打仗的难题残关;而那坐在她对座的楠儿,总是不负所望地解开一次次的问题,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怎么以前就没有察觉到楠儿也挺有本事?
“这些年里你忙于政事,楠儿又是野惯了的,你哪里会想到这方面?”夜间,柏倾冉见她辗转难眠的模样,便也替她开导。“楠儿小时候一直跟着睿儿听太傅的课,国策、兵书她都耳濡目染。我还记得有一次太傅说起睿儿的情况,还跟我说楠儿天资聪慧,记东西比睿儿还快。”
“是吗?”子桑聿笑了,说到这个话题,感觉就像回到以前养孩子的辛苦日子。“常听人说,双生儿一般都是老幺更聪明,果不其然啊。”
“你这是打什么歪主意?”柏倾冉在她的话里听出一些异样。
子桑聿顿了顿,摇头笑。
“没有,只是觉得这孩子有悟性挺好。惋惜的是,过了那么多年我才知道。”
——
“让我到时候带着勤王军杀回京都?”
楠儿张着嘴巴不敢相信。
安泰镇这家小米铺里间,坐着楠儿、朝中几位心腹以及早已经换回男装的子桑聿。子桑聿忍不住皱眉:“你这什么口气?父皇信得过你,你也给自己一些信心。”
“可是…”可是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打什么仗啊?楠儿想反驳,但是又不知道怎样反驳。京都的情况危急她知道,父皇有这提议,莫非是无人可用?
胡亚宝坐在一边,小声地问着子桑聿:“您真决定好让公主上场吗?”
子桑聿闭了一下眼。
“好吧。”
这略带失望的口气是什么意思!好歹我还站在这里好吗!楠儿被她父皇这几位心腹的反应气得跳脚,刚才的忧虑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心底只想着——我才不要让你们看不起。
“楠儿虽然武术不是很厉害,箭法也不怎样,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