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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母在那边问:“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姑娘,过来继续跟我说。”
小护士依依不舍地走过去,稍微收敛了点,不再谈剧情,而是不停地夸起了韦髓和赵岩笑,秦母听得很开心。
小护士在这儿耽搁了不少时间,再待下去要挨骂了,她起身要离开,秦母把她拉住,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声音很小,秦涩和陈晃完全听不到。
小护士郑重地点点头,又感慨地看了秦涩和陈晃一眼,然后离开了病房。
两人在这里呆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秦母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留下。用她的原话:“你们俩在这儿碍眼,我晚上要看书,你们在看不进去。”说着像模像样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书,秦涩瞄了一眼——故事汇。
他心知肚明肯定有什么事,但是秦母强烈要求他们赶紧走,于是两人只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开,先去解决肚子问题。
他们前脚刚走,秦母后脚就按铃把小护士叫了进来。小护士带着一个平板电脑进了病房,把秦母扶了起来,然后用支架固定好电脑,调到【一致纠缠】的第一集,秦母聚精会神地看,脸上完全没有病容的样子。小护士看着秦母的脸,突然鼻子一酸,她隐隐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事,甚至影响到她的人生。
小护士离开房间,轻轻带上房门,离去前最后看了秦母一眼,后者脸上是年轻时候那种调皮而充满活力的微笑。
凌晨四点多,秦涩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铃声响个不停。
带着点烦躁,秦涩接通了电话:“喂,哪位?”整个人还是云里雾里的。
那边传来医生的声音:“是秦涩先生吗,你好,我是祥泰医院的李医生。很遗憾地告诉您这个不幸的消息……”后面说了什么秦涩一点没听进去,他觉得自己的血液有一瞬间全部涌进了大脑里。
什么都想不起来。
什么都想不清楚。
然后他尝到嘴角一点腥咸的液体,秦涩忘记自己回了句什么。他睁开眼睛时,泪水模糊了视野。
“妈……”自始至终,这是唯一能发出的音调。
第30章 父母的往事
后来秦涩不知是怎么到的医院,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医院看到韦髓和陈晃,那两个人担忧地看着他——很近又很遥远。医生叹息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医院发白的灯光照在他的白大褂上,身边人来来回回。
秦涩拨开陈晃试图架住他的手,在幻境中推开病房的门。
一如既往的整洁而单调的房间,窗户紧闭,窗帘合拢着。
唯一的生机是床头柜上的花束,那是韦髓带来的,粉色的康乃馨为房间增添了一些暖意。
秦母安宁地躺在病床上,好像在睡觉,脸上的表情很沉静。
秦涩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他跪在床边,抓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哭得撕心裂肺。
——他一直相依为命的亲人!为他做饭洗衣,一起走路一起聊天一起看电视,努力赚钱养活他,永远微笑地着看他,叫他“涩涩”的那个女人,在这个夜晚,离他而去了……
秦涩一直“妈、妈”地喊着,一边喊一边感受更深层的绝望。陈晃在门口看着他,很久没有流泪的他此刻泪水跟决堤了似的,也接连不断地涌出来,眼睛都疼了。
韦髓静静地看着秦涩,康乃馨在秦涩的身旁绽放着。都说花会凋谢,其实人何尝不是,凋谢这词儿多美好,一个谢字夺人眼泪。
秦涩哭累了,皱着鼻子看他妈。
……你怎么不摸我的头骂我这么大还哭了,你怎么不醒过来跟我说你在和我开玩笑。你肯定很高兴吧,终于能跟老爸见上面了,我也想见他……妈,你见到他了跟他说:“要不下辈子我们还是一家人吧。”这辈子欠我的,下辈子让他连本带利地还给我。还有你,他要用两辈子的感情来爱你。他这个混蛋!
秦涩发泄过后,心里舒服一点,一扭头看到陈晃哭得跟泪人一样,过去揍了他一顿:“你哭什么!”
陈晃这一哭根本止不住,他跟个委屈的姑娘一样飘远,边飘边喊:“不要追我。”然后踪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韦髓轻声地问:“舒服点了?”
秦涩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有点疼,但是舒服多了。”
韦髓把人抱入怀里,秦涩没有挣扎。他真的是需要这么一个拥抱。
“谢谢。”想到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秦涩虽然留恋这个拥抱,但还是脱开了。他对韦髓说:“我还要处理我妈的后事……我……”
韦髓打断他:“我会帮你。”
秦涩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回去,最后在母亲额上印下一吻,然后给她整了下被子。
接下来是各种人死之后的流程,医院这里的手续完成之后,还要联系殡仪馆,买墓地,入殓……秦涩没有什么亲戚,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爸爸和妈妈这边的亲人,过年都只从母亲这里得到过压岁钱。
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压力。
葬礼不用大办,也不用邀请亲戚朋友来送行。秦涩知道自己得回老家一趟,带着母亲的骨灰。
他们家乡山清水秀,空气总是湿润润的。母亲讲得最多的就是和父亲过日子时候的事,一个在外工作,一个在内持家,挣得不多,可是生活清甜快乐。秦涩的爸爸是个很罗曼蒂克的人,春天的时候,他会连根拔起地带回很多各色野花,在自家后院围了道篱笆——想给秦母创造一片花田。
这想法据母亲说遭到了很多男人的哄笑,可是村里的女人都很羡慕他。自家男人成天在外喝酒赌博,她们都觉得秦母找的才是好男人……
整整忙了两天两夜,秦涩眼睛都没闭上过。他的脸上血色全无,眼睛熬得通红,可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没再哭过。
陈晃和韦髓轮流陪他,两人一开始还会劝他去休息一下,哪怕只睡一小时也好,可劝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根本没用。
他这是化悲痛为动力,一心要把自己母亲的后事处理好呢。
他们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他。
等秦涩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从殡仪馆走出来,他抬头看了眼正烈的日头,好像有点不胜负荷,摇摇欲坠的样子。
韦髓和陈晃同时伸手防止他倒下,秦涩看着手中的骨灰盒,说:“看,人死了就剩一堆灰。”
两人表情凝重地“嗯”了一声。
秦涩又继续说:“我以前看小说,也看鬼故事,一直觉得死亡不是最后的结局,他可能还会回来的。所以生命只有一次这些话,在我心里都跟放屁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可是你们看,真的只有一次,都成灰了怎么回来啊。”
陈晃和韦髓两个也不知道怎么回。
秦涩现在的状态跟梦游一样,随时可能倒下。
“我买了晚上的票,你们不是说让我休息一下吗,今天晚上我会睡个好觉的。”漫长的旅程,窗外都是夜色。
韦髓说:“我陪你去。”
这话本来陈晃也想说,可是看着韦髓的表情,他又把话憋了回去——自己终究不可能永远陪着秦涩,也许韦髓……才是最适合说这话的人。
秦涩摇了摇头:“这两天你们已经陪我够多了,不用了,我想回去放松下心情。”
韦髓没有再坚持,陈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然而韦髓还是去了,等几个人分手,韦髓给陈晃打了个电话,询问过秦涩的老家之后,自己也买了票。而且是飞机票,时间是下午。
他要在火车站口等秦涩。
“真浪漫啊。”陈晃挂了电话,不由得感慨。
秦涩傍晚到了火车站,他买的是软卧,把骨灰盒包装得很好,紧紧抱在怀里。一上车他就睡着了,太累了。火车咣咣地向前行驶,秦涩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看不到头也回不到出口。
这一晚睡得稀里糊涂,第二天醒过来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窗外已是南方特有的景象。
秦涩睁着眼继续无知无觉地躺了两个多小时,火车终于到站。
车上的人发出各种含义不明的声音:穿衣服声、穿鞋声窸窸窣窣,有一个小孩响亮地哭了,有一对男女互道早安,还有一个老人家跟他一样迷茫地看着这一切。秦涩紧了紧手中的盒子,跟着人流下了火车。
上电梯,然后走出门口。
秦涩的视线凝固了,他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么多人,秦涩都当成了幻影,只有那个人,好像脱颖而出一般,长身直立,眼神和他相对。
秦涩脸上露出了这两天来第一个笑容,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冲了过去,到了韦髓面前他脸上依然是失控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韦髓露出十分真诚的笑容:“来陪你。”
什么都不用多说,秦涩给了韦髓一个拥抱,随后在他耳边说:“谢谢。”并非客套,而是热度灼人的两个字。
韦髓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他们一起回了秦涩的老家,那是一个村庄,村子不大,有山有水,有的房子仍是古时候的模样,有的却是不伦不类的现代化。也有别墅,秦涩说,那都是隐形富豪。
秦涩家在村里很里面,他们坐三轮去的。还未到家,秦涩就指指一个屋子,对韦髓说:“看,那个就是我家。”韦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二层楼的房子,白墙黑瓦。门口是石子路,修得不是很完整,可是很整齐,路两旁生着小草。
和村子里其他房子不太一样,相对于那些古老的房子要更实用,而比实用的房子又多了些生活的情趣。
“你家很漂亮。”韦髓衷心地说了一句,秦涩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那是,房子是我爸我妈一起设计的,费了很多心血。”
一回到老家秦涩脸上的乌云就消散了许多,他瞳孔放大,眼睛明亮。
付给三轮车大叔钱,走过小路,秦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这栋已尘封好几年的房子。
第31章 入土为安
房子里面一如外部,只有简单的桌椅摆设,唯一特别的是墙上挂了很多相框,相框里是各种各样的花的标本。
洁白的墙壁,没有壁纸,也没有污痕。
一进门都是灰尘的味道,韦髓开着门,秦涩去打开四处的窗。
家具都灰头土脸的,秦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久没回来了,走之前忘记把它们盖起来了……”他脸上露出有一点点怅然的表情。
韦髓看向墙角,三个沙发环成了个半圈,不是一套的,像是便宜从什么地方买的三个不同的二手货,但是总地来说还是很搭调。
秦涩把骨灰盒放在沙发前的木制茶几上,然后抓住韦髓的手,脸上露出了小孩子献宝的表情。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家的花园。”
韦髓一路被拖到这房子的后门去,站在锈色的门前,秦涩搓了搓手,说:“虽然没有我的照料,可都是野花,生命力旺盛,现在肯定长得很漂亮!”
门打开之后,饶是韦髓,都惊讶了。
为了防止有小孩子入侵毁坏,秦涩爸爸在后院围了高墙,墙上还安置了很多尖利的玻璃片,除鸟和虫子外,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如今墙上已被绿色的枝藤挂满,从墙壁一直到他们所在的位置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有大有小,有高有低,色泽鲜艳,生机勃勃。
秦涩和韦髓失神地望着这一片野地,很久,韦髓才说:“你爸,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只有在秦涩身上韦髓才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之词,怎么夸都不够——韦髓终于明白什么样的环境才铸就了秦涩这么一个人。
秦涩看着那些花,随口说道:“了不起有什么用,他不是个好爸爸。”说完他就踩进了那一片野区,一直走到角落。那里垒着一间砖头屋,他又从兜里摸出一把小钥匙,然后开了这间只到他腰高度的小屋子,随后从里面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