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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要观察,我母亲也住在医院里,只是跟岑叔不一个楼层,直到凌晨一点多,夜晚的寒风吹进来,她实在受不住,才答应我送她回病房
长大以来第一次,我把我母亲抱在了怀里
感觉,很轻,换上平底鞋的她也没想像中那么的高佻,如果用瘦弱来形容她也不为过,老这个字眼,我从没把它安在我母亲头上过
但是洗尽铅华,她和一般的老妇人没什么两样,更可悲的是,她还有个不孝顺的儿子,没有丈夫,这么些年来,我竟从未为她想过,她是怎样顽强的撑起那个大家族
我沉默着守在她的病床前,直到她睡着,强烈的负罪感几欲把我淹没,可是我没有时间去一一体会此时的情绪,又出去陪岑素守在了岑叔门前
我们都几乎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岑婶儿拎着一筐农家土鸡蛋和一个布包泪眼婆娑的出现在医院里,可以想见,又是抱着岑素一阵痛哭
可喜的是,在岑婶儿到来的那天下午,岑叔终于醒转过来,转入普通病房
一个人有那么的情感,悲伤喜悦,竟都能流泪,看着岑素和岑婶儿还有我的母亲围在岑叔床前,一个个眼泪汪汪,想那就是喜极而泣了吧
“老头子,晚上我给你煨鸡汤”
岑婶儿欲取她拎来的篮子被岑素一把拉住“妈,爸爸现在还不能吃那个”
“那好那好,那咱就过两天吃”
岑叔嘴角微扬,头上胸口上裹了好几层白纱,胳膊和腿也伤得不轻,我出门找了主治医生,他正在办公室里观察岑叔拍的片子,好像在和另一个医生讨论些什么,两个表情都很严肃
这个医生,我不认识,但他是我母亲专门指定这次负责岑叔的手术,一定也是这个行业了不起的人物
“卢医生”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只抬眼对我点了点头,又和那人盯着片子仔细研究起来,我扫了一眼,好像是头部的片子,其他的看不懂
“513的病人,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大的问题?”我想了想道“比如行动说话什么的”
见我问他,他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任那人出了办公室,叹着气看我道“最后的结果还不太好说,你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是指?”
“看他能不能撑过最危险的这三天”
“怎么会?”我大吃一惊站起身“他不都已经渡过危险期了吗?”
他好似并不觉得诧异,只是严谨的抬眼看我“谁跟你说的?”
的确没人说过“不都转了一般病房?”
再次回到病房,看着都卸下沉重表情的他们,我只能在心底祈祷岑叔能真挺过这三天,空了时,我跟岑婶儿聊天,才知道,原来岑婆还不知道岑叔出事的事情,岑婶只是给她老人家谎称要回趟娘家
“那阿婆身体好吗?”
岑婶有些拘谨的摇头“本身眼睛就不大好,现在更是看路都看不清了”
“那她一人在家里……”
“麻烦了小素一个堂姐来家里照顾,听说我家老岑出了事,都担心得不得了”
我点点头“等岑叔出院了,你们也尽量少做点儿庄稼”让他们多照顾身体的话,我着实说不出口
眼见着病房里又快沉默下来,岑婶只得频频点头“好的,好的”
看岑叔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我相信他是真的渡过了危险期,只是这最关键的最后一天,我注意得格外仔细
有次听着我们说话的岑叔笑着笑着突然没动静了,把我吓得立即逮了个医生进门,最后才知道他是身体不好睡着了时,把岑婶儿差点吓晕,我也是心有余悸
想来,那三天,我紧张得没有睡上三个小时的安稳觉,第三天一过,我立马在医院附近开了家酒店大睡特睡了十二个小时
岑叔算是真正的渡过了危险期,岑素也因为请假多日回去上班了,一下班就立马来医院,因为他租住的地方只是一个单间,和岑婶儿住着不太方便,又离医院太远,岑叔起码还得住半个月院,每天要人照料,又因我母亲想出钱给他们找个护理人员,被岑婶儿以不如家人照顾得用心婉拒了
我只好让她和岑素最近住到我的公寓里去
起初他们也都是推脱,说是不肯打扰我,但又实在是没有法子,岑婶儿对城里的路线完全摸不清楚,我跟岑素说“要是住在我那里这点就不用担心,我可以让司机每天接送她”
说这话的时候,我母亲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我不清楚,她是觉得我对岑婶一家人太好,还是看出我对岑素有点什么
☆、笑了吗?
我和桐生像往常又像是好久以前一样办完了事,我坐在他床边抽烟,他抬起一张苍白加汗湿的脸和我闲聊
聊了些什么我好像全都知道,如数家珍又好似突然之间忘得精光,一句都吐不出来
“……听到没啊你?”
我抽着手上的烟,迷茫的回头去看,只见桐生一张假意发怒的样子把香烟从我手上抽走,“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他白我一眼,把香烟送到自已嘴唇上猛吸一口
会呛住,我心想,然后真的就见他一脸扭曲的把烟雾全都咳了出来
“不会吸就别浪费”我把香烟从他手上拿回来,他倒也不拦我,只是一边咳着一边抚着胸口,好似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装的吧?”我帮他拍着后背,闻言他狠瞪我一眼,嘴角却扬起一角
“装你大爷”
我懒得和他贫嘴“你刚同我说什么了?”
他爬到我身侧抬头看我说“你心里有没有人?”
猛然之间,我觉得我和这个空间有一定的违和感,感觉就好似我经历过这件事情,不对,桐生好像和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在什么时候?也是在床、递之间?还是在?
我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混身一阵僵硬
在那当口,他不等我回答又自接自话说“该是有的”。
“有……”我听到自已的嘴不受控制的说,谁?为什么我会说有,那个人是谁?明明……
“呵呵,是……姓岑那小子吧?”
我的眼前一阵模糊,突然间看不清桐生的脸和他屋里的摆设,而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来,就连他那阵极轻的低笑都能清晰无比的听见,我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想再看清他的样子,却怎样都看不清,我想叫桐生,我想说我他妈到底怎么了?
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是知道的”他的声音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似失落感,却有种淡淡的酸楚“真好笑,我爱着浮游你心里住着岑素,却谁也没得到,倒成就了你我,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句话说完,他就真的开始笑,很大声很大声的笑,震得我脑袋生疼
桐生,我想说,你他妈别笑了,笑得真难听,还不待我张口,我的眼睛睁开了,眼前一片黑暗
模糊间,我想去拉桐生的手,却捞到一片冰凉
窗外的夜灯闪烁,硬是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把光投了一注进来,朦朦胧胧好似仙境
原来是在做梦,借着微弱的光,我起床走到客厅翻开白天穿的那件西装口袋,摸出根烟点燃,玻璃窗上一颗颗晶莹很是刺眼,我走上前去看,原来是下雪了
看着纷纷扬扬的小雪片儿,我把头抵在窗前,回味梦里的情形,再仔细回忆从前,桐生当真问过我那个问题没?
答案是,问过的,只是我应当没答有那么个人还是没有那个人
而此时,桐生在这世界的哪一角里又在做着什么样儿的事呢?我转过身,以背抵窗的姿热在黑暗中看向另一边卧室,脑内一片清明,微微扯开嘴角
我只知道,在那道门的另一头,是我在心里藏了四年之久,却从未敢承认过,我所在意的人
天未亮,我在一阵砰砰声响和阵阵香气儿中醒来,有些艰难的撑起身,摸到身上搭了条厚重的毛毯,再看餐桌上,已经放了好些清粥小菜,一大早就让人看得很有食欲感
“哦?醒啦?”岑素穿着他的工作服,腰上拴着一件儿旧衣服,样子极其的滑稽,手上还端了盘热气腾腾的馒头出来,有些歉疚的看向我“对不起,把你吵到了”
“没”我起身把毛毯撩到一边“我一向起得早,那个,下次我还是买个围裙回来吧”,说着我走到桌边随意拿了个馒头来啃,被岑素一把夺了过去,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吃惊不心,嘴里还塞着一口
他好看的把嘴巴笑来抿着,久久才说“你还没洗手刷牙”
见我呆呆的望着他,他有些心虚的把手上的馒头送了送,递到我面前,我回神,把嘴里的东西吞下“还没洗手刷牙”,在他吃惊的一副呆相里,我去了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满脸笑意的人,我真不敢相信那人竟是我,一个冷情冷性没心没肺习惯了的我
我对着镜子里的人点了点手指“秦充,别告诉我长到这二十多年,居然长出了点人性”
不管我怎么想否认,只刚才那瞬间,比我之前的二十几年过得都有意义,心里像是吃了蜜样的甜,甜到四肢百骸,这种感受于我,很陌生
等我回复到以往的神情再出门,看到岑素已经在餐桌旁小口的吃起来了
“秦充哥,我等不了你了,等下得去上班”
“好”我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你昨晚怎么睡在沙发上?”他一边喝着粥一边看向我
我对他笑笑“起来抽了支烟”
他没功夫看我,嘴里嚼着东西手上掰着馒头“以后少抽点烟,抽多了不好”
“嗯”以前从没发现,看着一个人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岑婶儿昨晚又在守夜?”
“她担心怕了的,要让她不在医院里待着估计也睡不着”
“也是”我单手支腮,也不是太明显的盯着他看,起先他还在吃东西,只是吃到最后他突然抬眼回看我
两两对望
“不好吃吗?”他问
“不是”我摇头否定
“那你怎么不吃?”
在他的逼视下,我拿起筷子随嘴一问“我刚才那个馒头呢?”
“给”他重新夹了个白面馒头放我碟子上“之前那个我吃了”
我不经意的挑了挑眉,没有言语,埋头苦吃起来
“你在笑什么?”在盯我半晌后,他突然问我
“嗯?没有啊”我伸手摸摸嘴角不确定道“笑了吗?”
“笑了”他答得很诚肯,脸上全是不解
“……很好吃,我……从没吃过别人亲自给我做的早餐,当然,除了之前在你家住的日子来算话”这不是我说的瞎话,况且,此一时彼一时也
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拍拍自个儿胸口说“以后我帮你做”
“小素”
见我一本正经的盯着他,他也立马严谨了起来
☆、吴秘书
“恩……”我拖着声儿想着要怎样表达更恰当,“以前你明明是一个那么腼腆的人,怎么……?”
他收回一脸板正的表情,了然的笑笑,咬了咬筷子尖才说“我才开始上班的时候给客人问好都不好意思,可能是在外面工作这几年,性格比以往开朗了吧”
“啊”也对,估计这就是从一个小男孩儿长成个男人的蜕变吧,只是,他以前没有那么些嘟嘴咬唇的小动作
看着他收拾掉面前的碗筷,匆匆往厨房走,不一会儿传来的水声让我那句‘放那我来洗吧’的话胎死腹中
我是想帮他做点儿什么的
直到,看到他在门口换着鞋,我这句憋了许久的话才问出口
“那什么?你找对象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