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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狐妖里的杂毛小鬼,却非佯装成游刃有余的大妖怪。
明明不胜酒力却十分贪嘴,几杯下肚就开始不受控制,甚至乱用法术化成人样扑倒了卿木泽……
明明只是个蠢到被人利用的傻瓜,却心甘情愿地为救别人赴死。
枉费卿木泽为了救她这般奔波,居然就这么死了……?
姚澜媚,真的死了……?
如同卿木泽在昆仑虚经历的那场无尽业火,燃尽一切,不留痕迹,只余灰烬。
☆、 狐媚卷 章三十八
“人死不能复生。”
此刻何种安慰的话语都是多余,失去了重要之人的伤痛不是旁人几句话就可以安抚的。
卿木泽紧握双拳,眼中一滴泪也没有。
“这道理我懂。”
“那我就不再赘述。”
白泽对如今能努力恢复冷静的卿木泽刮目相看。她真的不是普通的女子,心中定然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姚澜媚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她却未曾就是一蹶不振。
多半是已有了决定。
“继续说说你们之后的经历吧,你和姚澜媚。”
白泽颔首,似有了然。
“也许还有活着的你还能为姚澜媚做的事情。”
不能让她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纵然生死之事已无法扭转,活着的人却还有可以去改变的事情。
纵然悲伤难以言表,被遗留下的她却还有可以为姚澜媚所做的事情。
纵然无法再与那只杂毛狐狸携手游览凡界,她仍可以选择继续陪着她,无论何地。
而在告别这世间之前,卿木泽要亲眼看着将姚澜媚牵扯进去的那一切终结。
她要阻止那个男人达到目的。一定。
传说,帝女曾命仪狄造酒进贡给夏禹。有记载为证:
“*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疏仪狄而绝旨酒。”
“说这做甚?陈年旧事。”
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毛躁的头发随意地束成一缕,面容被过长的额发挡去一半,只露出半眯的左眼。他一身鸦青色破布衫,脚踩褴褛草鞋,散发着如同那些街旁巷角食不果腹的乞丐般的寒酸气,右手还抓着盈满醇香的酒坛。
“……其实,我只是在给小狐狸普及历史文化知识。”
卿木泽双手架在狐狸样的姚澜媚腋下,将她提在半空中。
她并不是在怀念酒神仪狄过去的光辉事迹。
仪狄苦笑,提起酒坛仰头畅饮。
“昆仑山的神树不远万里跑到凡界来做什么?”
仪狄依靠酒坛作为身体的支点,斜着身子看着卿木泽,面上始终带着一抹醉酒的红晕。卿木泽背对着仪狄盘坐于草席上,头顶上方翠绿的柳枝随风翩翩而舞,空气中掺杂着花草的甜味,与馥郁的酒香。
“不知仪狄大人近来可曾听说过有关凤凰或九尾天狐的传闻?”
“哈哈哈。还真把我当个神啦?”仪狄俯首大笑。“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散仙,地位尚不及那被凡人供奉的‘五大家仙’,你能从我这里打听到什么?”
卿木泽转动身体,跪坐于仪狄面前,态度依旧毕恭毕敬。
“非也。大人是掌管造酒的仙,三界之内凡是对酒有需求的神祗神兽,难免都要与您一见。”
“哦?”仪狄眼中含笑。“你要问的是谁?”
“姚冶和……羽清音。”
卿木泽重点要找的人是姚冶,但真正跟酒会扯上关系的其实是羽清音,所以她才最后说出他的名字。
“你说的这两人,”仪狄思忖后说道。“我的确与其中一人是熟识。”
卿木泽双目一亮。
“羽轩阁阁主,羽清音,乃我门下常客。”
性嗜酒且好美酒的羽清音,怎么可能不认识仪狄呢?
虽然桃源乡不似凡世那般昼夜分明,但此刻窗外也已接近黄昏,白泽与冷静下来的卿木泽又继续相谈许久。
“然后?”
卿木泽就是从仪狄口中得知羽清音担任羽轩阁阁主之事的吧。
“仪狄将羽清音所在之地告诉了我,但……”
卿木泽双手捧着白泽递过来的茶盏,微微垂下头。
白泽挑眉:“但?”
卿木泽攥紧手心,欲言又止,纠结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在后来继续流浪的路上,一个自称‘未央’的少年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替某个人传达口信。”
“未央?”
白泽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那位名为未央的少年一身灰黑长衫,面若傅粉,惨白如纸,他朝抱着姚澜媚的卿木泽微微一鞠躬,缓缓开口:
“吾家君上嘱咐小人传话给两位姑娘。”
卿木泽在发现的那一刻便已进入全身戒备,她并未答话,双目紧盯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少年并非凡界之物,既非神也非仙,其气息源自幽冥地界,再看那双红中泛紫的眸子,怕是身份不简单。
未央苦笑,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物件置于手中呈于卿木泽眼前。卿木泽并没有要接的打算,姚澜媚却张嘴将其咬了过来。
是一封书信。
“这上面有那个戴面具的家伙的气味。”
卿木泽犹豫着从姚澜媚尖嘴接过信打开,快速扫了几眼后,迅速合上。
“上面说了什么?”
姚澜媚想看但看不了,因为她除了自己和姚冶的名字外不再认识其他字。
“没什么。”
卿木泽表情愈发冷峻严肃,可见信上说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看来您已明白不能告诉……”未央瞄了一眼姚澜媚。“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
“这也是你的那位君上说的?”卿木泽冷冷一笑,她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幕后之人十分不爽。“他怎知道我就会相信?”
“只要您继续调查有关羽清音的事,自然会相信吾家君上所说。”
卿木泽咬紧牙关,十分愤恨。她不相信这信上所说的一切,但又无法反驳这一事实。能解释姚冶为何消失不见的,也只有这种可能。
「姚冶为了救羽清音,已神念俱灭。」
她要怎么将这一消息告诉姚澜媚?这根本无法说出口。
“而且吾家君上在信中应该也已说明,若您希望某人能继续活下去,最好不要浪费时间在寻找吾
家君上和姚冶的线索了,不如去寻找破解娑罗双树种子的办法吧。”
“你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未央?”
白泽手下的那小童再次过来替换茶水,并伏在耳边向他报告了涅凰的情况。
卿木泽摇头。
她不相信未央,但她也确实不再浪费时间在那个面具男身上,她开始不断去搜寻有关娑罗双树的事情,同时寻找着羽清音的下落。后来,她终于找到凤麟州岐山,将姚澜媚托付给羽清音。单身上路去找白泽,想求白泽救姚澜媚一命。
“所以,其实你也该明白,我是救不了姚澜媚的。”
白泽起身,背后投下黄昏的斑斓光景。
由于吞下了娑罗双树的种子,姚澜媚的元神和姚冶的元神形成了共生的关系。姚冶是为救羽清音而牺牲了自己,所以需要姚澜媚作为容器为其元神提供修养的场所。那位紫眸的带面具男子早已计划好这一切,就连卿木泽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其加以利用。
到此刻,卿木泽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从最初开始,她和姚澜媚的相遇,她将姚澜媚托付给羽清音,她会来找白泽。这一切都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干预和引导,并向其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白泽不禁佩服起这人的心思缜密。
“姚澜媚确实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了。”
白泽并不打算委婉地将事实说给卿木泽听,他只是淡然地将这一结果反复陈述,让卿木泽面对这一无法改变的现实。
“没见到她的尸体,我还是不会相信呢。”卿木泽苦笑。
所以,她才会看起来那么镇定吗?白泽心中对眼前的女子多了一分怜悯。
“即使你现在赶往岐山,也见不到她尸体了。”
涅凰得到很好的救治和照顾,终于放心的陵光神君从内房探头,观察着白泽和卿木泽的对话情况。
“你也明白吧?吞下树种的姚澜媚与姚冶的复活息息相关。你不如立即动身去青丘,看看姚澜媚所住山洞前的那棵娑罗双树,若其已恢复翠绿,焕发生机,那必然是……”
白泽稍顿,卿木泽面色如土。
“姚冶重生,姚澜媚死。”
以命换命,并不是只靠娑罗双树的种子就可以做到的,那个男人为了让姚冶重生,必然还夺得了其他的东西。
一向礼节周到的卿木泽听完白泽的话后,连告辞都没说便立刻闪出房间,离开了桃源乡。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陵光走到白泽身边,隐隐感到了事态的不好。
“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白泽扭头,朝陵光露出灿烂的微笑。
“你家的小鸾凤,不再是‘半身魂’,终于完全‘苏醒’了。”
陵光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白泽之前说过涅凰心志不完整,所以才生长缓慢。此刻却又说什么“半身魂”,莫非连涅凰的元神都是不完整的?
白泽没有理会陵光的疑问,喃喃自语。
“羽清音就要死了……”
和那个时候所预见的,毫无偏差,不知是喜是忧。
羽清音,这个结局会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出处:战国刘向《战国策·魏策二·鲁共公择言》)
☆、 狐媚卷 章三十九
距离羽清音被踢出羽轩阁解除阁主的身份,已过多日。
本来无论精神或者物质都很富有的羽清音,此刻便只剩了手中一把白色羽毛扇。没了家,也没了“娃”(涅凰),就连过去的“老相好”(姚冶)都被穆……风绝尘给咔擦掉了。
俗话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如今的羽清音真的是连只野鸡都不如,受尽风绝尘的压迫与禁锢,毫无自由可言。这对风流成性,个性放荡的他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的酷刑。更何况他因为发生的这些混乱,尚未理清心绪,此刻只想逃离风绝尘身边,试着一个人冷静下来。
但对方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风绝尘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专门捆绑神仙神兽的锁链,细心仔细地铐在他的手腕上,但凡人无法看到这法器,所以对他们行走人界毫无影响。凤绝尘处理得十分妥善且一丝不苟,羽清音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破解这锁链,最后只好妥协,跟着风绝尘四处游荡。
除了担心涅凰和姚冶的事,羽清音还多了一丝对自己的不安。他时常下意识地去摸胸口,不知现在这枚相思豆能撑到何时。他已经失去了羽轩阁的依靠,再也得不到续命红豆。也就是说,当身体中最后一颗红豆消磨殆尽之际,便是他命终之时。虽然涅槃重生并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苟且偷生了这么久,他还真的没思考过有关死亡的事情。
本非真正的活着,他便得过且过地苟延残喘,直到遇到穆惜白……一切才开始发生改变。而从遇到姚冶开始,涅槃前的记忆开始不断被唤醒。
“在想什么?”风绝尘伸手夹起一片竹笋放入羽清音碗中。“多吃些,近来你好像瘦了。”
“没什么。”
羽清音单手撑着下巴,望向酒楼窗外。吃再多也没有用,他消耗的不是身体,而是生命。他微微勾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