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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的头发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扭动着,这不仅是一次性的表演,也是为了让我们的灵魂在尖叫和羞辱中离我们的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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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记4(1)
我像姚妈所启示的那样,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下午,姚妈就会让人把驿馆大门敞开,在我眼前,那道铜锈味弥漫的大门一旦敞开,也正是我出逃的时刻。我对自己说: 我有灵魂,我的灵魂不会在这座驿馆中离我而去,从我穿上女子中学的校服在朗读课文那刻起,我的灵魂就驱使我进入了梦乡。然而,我梦乡中的世界不在这里。在这个夜晚,我慢慢打开了木格子窗户,这似乎是我头一次打开窗户,我的窗户恰到好处地面对着一条街道,我看见了红色的灯笼在街道上被夜风晃动着。夜色是多么寂静啊,我并没有看见姚妈所说的那些男人们,然而,却听见了马铃声,它仿佛天籁之声,从草原和荒野上到达了我的耳边。
我为第二天下午的出逃准备好了一场从未有过的睡眠。也许,我太紧张也太疲倦了,当我的头刚靠近那只绣花枕头时,我就睡着了。也许,我已经看见了我出逃的路线,它是那样的明亮,使我在那个夜晚失去了忧愁的权利。而我一睁开双眼,就听见了姚妈的声音。姚妈逐一地开始敲门唤醒我们。刚刚过去的一夜确实太安静了,住在旁边的斑鸠和鸽子一定也睡得很安静。
斑鸠好像不再挣扎了,也许,当她确定了她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是一个人贩子以后,就彻底地从绝望中开始平静下来了。在我看来,斑鸠和鸽子身上显现不出任何挣扎的念头,她们好像已经接受了这种现实: 在姚妈的笼罩下生活下去。可我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是女子中学出来的女子。我要为我的肉身和灵魂寻找解救的方式。当姚妈的手叩响我的房门时,我仿佛可以透过她的手指尖感受到把我们的肉体变成银两的那种响声,那响声并不清晰,而是一种召唤,把我们召唤出来,尽快地化妆。
化妆是我们进入驿馆以后的必修之课。当我们每个人手里举起一面圆形的镜子往脸上扑粉上胭脂时,我们不时地回望着姚妈的那张脸,她的脸已经被精巧的化妆掩饰住了沧桑,她的脸在那样一个时刻似乎就是我们的镜子。
之前,我很少照镜子,似乎也用不着照镜子,当我的脸没有在镜子中日复一日地出现时,我在哪里呢?我在故乡以外的那所女子中学识字、跳绳,我在穿着女子校服的朗读声中生长着缥缈的理想。而当我的脸此时此刻晃动在小圆镜中时,我在这里,离故乡很远的地方。我年仅十八岁,却需要往脸颊上扑粉,脂粉味儿弥漫到我的胸膛,使我发出阵阵咳嗽声,使我不知所措地怀疑我的身份,而那胭脂红则过早地使我天真无邪的十八岁蒙上了层烟雾。
姚妈在我打开门的一刹那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吟吟的微笑,姚妈说:“乌珍啊,你是妈最心疼的女儿,也是妈最为看重的女儿,今天你要好好上妆,你是妈的门面,有了你,驿馆就有了头号角色……”
姚妈的话像胭脂粉一样扑落在我脸上,我灵巧地回应着她的声音,顺从于她在那个早晨对我的安排,举起那面小圆镜开始上妆了。我很容易地就学会了上妆,这是一种劣质的技法,是我进入十八岁以后最为耻辱的练习术,每天早晨,举起粉拍扑灭我青春期的自然色泽,用一种虚假的色泽改变我原有肌肤的光泽,这就是我沦入肉体的深渊的第一步。
肉体在我的粉红色的裙裾中跳动着,它色泽鲜艳,富有十八岁的弹性,所以,它完全有奔逃出去的力量。上午,在用早餐之前,我们被姚妈召集在庭院深处,与昨日相反,驿馆已经一片喜气,到处晃动着红色的灯笼,到处晃动着丝绸结成的花篮。通向大门的路上还铺上了红地毯,姚妈控制好了自己的语调,所以,她的嗓音竟然圆润得像丝绸,也许这正是姚妈一生所追求的境界: 她要让这座驿馆的气息弥漫出丝绸般的滑动,这滑动就是肉欲的味道,就是肉体所载动的响声。因而,姚妈着迷于丝绸,她从大上海带回来的一匹又一匹的丝绸影响了她的世界观,确立了她的人生准则,使她此刻嗓音滑动如丝绸的正是这种理念:“姑娘们,少女们,我的女儿们,今天是我们驿馆开业的时刻,也是我们的节日……”姚妈审视着我们的每一张脸,我仰起头来,偷看着这些脸,这些刚进入十八岁或十八岁已经悄然逝去的脸,如果洗干净胭脂,这些脸就变成了迎风摇曳的花蕾,而此刻,我们的脸被奴役着,已经太多地失去了自由绽放的自然规则。
我是她们中惟一从女子中学毕业的少女,所以,我必须为自己的自由付出代价。午饭后,我就开始屏住呼吸,聚敛着气息和力量等待着这一刻的降临。驿馆门儿隆重敞开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姚妈,她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显得激情满怀,因而她在此刻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她那华贵的丝绸裙裾使她的身体朝前滑动,直到第一个男人走进了驿馆。姚妈牵着我的手朝着男人走去。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原本以为我会在敞开大门时,趁着一种混乱,这混乱是姚妈在说话时暗示过的,我以为,驿馆门敞开,男人们会像困兽样涌进来……然后,我会趁着这混乱不堪的局面溜出驿馆。
我的手被姚妈的手强行地牵制住了,在几十个女人中,姚妈竟然第一个挑中了我,这使我陷入了无法脱身的困境中去。姚妈牵着我的手走到第一个男人面前,姚妈笑眯眯地对男人说道:“看看吧,她叫乌珍,我们驿馆的第一枝花,从女子中学毕业就来到驿馆了,绝对的处女身啊……”我看见的是她肉红色的嘴在嚅动,还有洁白整齐的牙齿在蠕动。从任何一个角度去偷窥和直面姚妈,她都算得上是一个美人,我难以想像她的青春是怎样无情和残酷地被抛掷在大上海的风尘路上。
出逃记4(2)
然而,从这天下午开始,从我看见姚妈的嘴在嚅动的时刻,我在驿馆的身份就定性为: 第一枝花,惟一的女子中学毕业生。再加上标准处女身份,使我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就难以逃逸姚妈声音的笼罩。果然,那个商人,不管他是从哪里来的商人,总之,他是一个男人,他有些羞涩地望着我的脸——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了,这是一个男人头一次到驿馆找女人,或者更准确地说,这是一个男人头一次在寂寞如风啸的马帮路途中燃烧起了对肉体的渴望。他在我旁边羞涩地站着,姚妈凭着她的阅历、经验,凭着一个风尘女人对男人的全部了解,已经感知到男人在靠近我时的那种畏惧和隔阂。于是,在姚妈的声音下,男人的脸开始红了起来,在姚妈亲自安排下,男人来到了我的房间。
门被姚妈掩紧的那一时刻,整个空间仿佛要坍塌下来覆盖我的身体。按照事先训练的规则,我给男人沏了一壶茶,当我提起茶壶给他往杯子中盛水时,男人离我很近,他的手伸出来捉住了我的指尖,他低声说:“我是头一次,我绝对是头一次。我说的是真话,我从未碰过女人身,然而,我想女人身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猛然抱住了我的腰身,我在挣扎的时刻滑落的手触到了那只瓷花壶,砰地一声,我盯着满地的碎片。男人说:“你被烫着了吧?”男人的声音显得很细腻,我猛然回望着他的目光,他很年轻,大约二十岁,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企图,希望这个男人同情我的处境,然后把我救出去,只要把我带出驿馆,我也许就自由了。
男人却开始面对着我脱衣服,他根本无法穿越我的内心。企图期待一个男人来穿越我的内心是艰难的,就在男人当着我的面脱光最后一件衣服时,我突然拉开了门,我想驱使我拉开门的是一种恐惧和厌恶: 如果男人不那么快地把自己的身体在我眼前剥离得一丝不挂,如果男人有一点耐心,也许会培植起我的职业勇气。然而,很多人在关键时刻总缺乏这种耐心,这必然导致我的畏惧和厌恶。当我面对一个根本没有灵性的肉体时,我所产生的厌恶是必然的。
出逃记5
我没有想到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偷窥我的行为,一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盯着我的逃逸,她就是姚妈。这个女人,以双重身份限制着我的一举一动,当我拉开门第一次从一个青年男子的一丝不挂中逃逸出去时,姚妈仿佛从我失控的灵魂中倏然冒出来。她用手臂挡住了我的身体,她凭着我的眼神似乎就已经掌握了我全部的怯懦和对肉身的厌恶。她把我拉向一个角落,用她温暖的怀抱轻拥了我一下。这一向是姚妈的特性,一种母性,在我们感觉到六神无主的时刻,或者虚弱不堪的时刻,姚妈的手臂即刻就会伸出来,前来左右我们的思想和理念。
姚妈似乎毫不在乎那样一个青年男人的情欲之火的燃烧。对姚妈来说,对姚妈的经验和历史来说,那个青年男人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所以,当姚妈拥着我时,那个青年男人已经穿上衣服逃逸出驿馆。我在姚妈的怀抱中寻觅到了一种宽慰,一种解脱,而那个男子的离去,使我的肉体获得一种暂时的自由。
有很长时间,姚妈似乎已经感到我的阴谋,所以,她不让我站在驿馆门口接客,她让我到琴房练琴。我说过我是一个缺乏音韵和天赋的抚琴者,然而,尽管如此,我依然坐在琴旁,伸出我的手指抚弄着那一根根琴弦。我的目的很缥缈,待在琴房里,总比与男人待在一起有意思得多。
斑鸠的突然呕吐,并没有使我意识到一种怀孕的现象。她的第一次呕吐发生在我们集体用餐的时刻,那是一个午后,通常这是整座驿馆最为寂静的时刻。用餐完毕后一个喧闹的世界就开始隐隐约约地再现出来了,这也是驿馆的门每天敞开的准确时间。午后是马帮们陆续进入驿馆的时刻,如果我有一种自由的时间出现在驿镇外的古道上,就会频频地发现有条驿道可以直接插入这个盆地中央的重镇,马铃儿声在午后飘动着,这也正是精明的姚妈研究男人们的心态情欲后提炼出来的一种准则: 男人们进入驿镇后,稍微休息一下,欲望就会开始燃烧起来。下午是欲望燃烧的开端,有些男人的欲望燃烧得快一些,有些男人的欲望燃烧得慢一些,总之,从下午开始,就有男人开始在驿馆外游动了。到了夜晚,准确地说应该从黄昏开始,一个又一个男人也就在这一刻,怀着勇气,怀着对肉体的焦渴,两条腿同时跨进了驿馆。
夜色上升,驿馆开始沸腾。姚妈的理想开始慢慢地呈现出来,而此刻,斑鸠却开始呕吐。
姚妈敏感地让我去看看斑鸠。她正蹲在茅厕外的水沟前呕吐,我拍击着她的后颈。后来,我把斑鸠呕吐的事儿告诉了姚妈,姚妈的柳眉皱了一下,问我在之前斑鸠有没有碰过其他的男人,姚妈看着我并用费解的目光提醒我:“你和斑鸠是一个寨子里走出来的,在进入驿馆之前,你有没有见过斑鸠身边的其他男人?”我摇了摇头,那个时刻,也许更长之前,当表哥把我们卖到驿馆之后,我就已经产生了一种警戒: 用我的心智防备外来的世界。
姚妈转眼之间已经请来了郎中,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把手伸在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