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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掌柜也晓得自己和孙大爷定亲了,这会儿这么热络,不过夏金桂暗自想,他热情错了,自己今儿来,为的是和孙家退亲,而不是想挑什么东西。
“哎呀,你这掌柜还不晓得?你们姑奶奶在王家受了大委屈了,这会儿回来,想要寻你们爷说说委屈,替她出头呢!”楚大嫂已经快嘴把夏金桂方才的话给说出来。掌柜一脸惊讶地瞧着楚大嫂:“这不是我们姑奶奶,这是我们……”
“不用了,我今儿就是来见你们大爷的,你赶紧让个伙计回去说,我在这等他。”说着夏金桂就对楚大嫂笑一笑:“走了这么半天的路,也已累了,先进来歇歇,喝口茶。”
说着夏金桂就领着楚大嫂往那天的那间小屋走去,掌柜眨眨眼,还是找来伙计,让他先去孙家报信,又让人往小屋送了茶水点心,自己在那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奶奶……”楚大嫂也察觉出不对来,等伙计一从小屋里面走出,就试探地喊了一声,夏金桂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不姓孙,我姓夏,我的丈夫也不姓王。”
“那您这是……”楚大嫂打量着夏金桂的衣衫,还有这气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我姓夏,我娘把我定给了这家的东家,可我不愿意嫁他,因此今儿是偷着跑出来,想要退婚的。”夏金桂淡淡说着,孙大爷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正好听到夏金桂后面那句话,顿时孙大爷的脸色变的十分精彩。
☆、第 65 章
楚大嫂嘴巴大张,一脸震惊,夏金桂放下茶杯站起身,看着孙大爷,微微屈一下膝:“孙大爷,事出紧急,不得不这样做。不过……”
“哎,夏姑娘,不是我说,这也不算什么差的姻缘啊!”楚大嫂转头打量了孙大爷几眼,见孙大爷虽然脸色渐渐铁青,但还是看得出生的十分周正,再瞧能开这么大一家铺子的人,怎么会委屈了自个媳妇?这门婚事,怎么说也不算差了,因此楚大嫂下意识开口就劝。
“差不差的,要看我自己的心,而不是看着别人生的也还不错,家境也好,就急不可耐地要把人嫁过去,这成亲过日子,怎么说也是两个人的事。”夏金桂说一句,孙大爷的脸色黑一分,楚大嫂已经满脸不赞成了。
等夏金桂一说完,楚大嫂就啧啧两声,对孙大爷道:“你媳妇这话,你也听明白了,我晓得,她这是担心你嫁过去,你待她不好,这样,我就倚老卖老,问你一句,你以后会不会待你媳妇好?会不会宠什么妾,灭什么妻,会不会把人关起来,不给她饭吃?”
孙大爷满腔的愤怒和不甘,被楚大嫂这打岔的话一问,都无法说出口了,良久孙大爷才咬牙切齿地道:“我虽不才,也读了几本书,我娶媳妇回去,是生儿育女掌家管事,又不是买的牛马,怎会做这些事。”
楚大嫂听了孙大爷的话,站起身有些欢喜地一拍手:“哎呀,这样想就不错了,夏姑娘,我和你说,我瞧这人还是不错的,横竖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你娘既然已经定了,你就好好地嫁过去,免得好姻缘翻做恶姻缘。”
果然古人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的,夏金桂冷笑一声依旧坐在那:“什么好姻缘,从头到尾都是恶姻缘,楚大嫂,我问你,娶媳妇回家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娶回去生儿育女,孝敬公婆,操持家务?”楚大嫂不解地回答。夏金桂拍下桌子:“是啊,娶媳妇自然是为的这些,那娶了媳妇回去,是不是要回娘家也好,有委屈也罢,都不能诉了,更不能……”
“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说!”孙大爷打断夏金桂的话,坐在夏金桂面前,狠狠地瞪着夏金桂。这眼神有些凶恶,楚大嫂在旁看见,忍不住拍拍心口。
“你瞧,你自问是个男人,就连听完我话的耐心都没有。我就想问你了,要照这书上说,这做妻子的,必定是要对做丈夫的恭顺。”夏金桂话里的嘲讽孙大爷听出来了,孙大爷的眉不由一皱,但没有回答。
“这书上还说,女子卑微,只能侍奉男人。那我想问问孙大爷,我和你一样,也是爹生娘养的,若论起做生意的才能,若论起对付事情来,我并不比你差,为何我就要比你卑微?难道因为我是女子,天生就该如此?”夏金桂的语气开始变的有些伤心,如果不是在古代,原身夏金桂所能得到的会更多,而不是只能选择在成年后嫁人,嫁人之后只能和薛蟠的妾争宠,还因此落的一个悍妒的名声。
她本也是姣花软玉一类,却生生地,被这样的现实磨的只能低头为人妇,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能完全拥有,更何况别的东西?
“女子无私财,女子要贤良,生不出儿子,要主动为丈夫纳妾,希图传下血脉。可是这夫家的血脉,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是人,为何她不能有自己的财产?她也有喜怒哀乐,为何她就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置于丈夫后面?”
夏金桂说到此处,泪不由落下,纵然费尽心机,纵然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很好,但不适应就是不适应。已经习惯了在天上飞的人,怎能接受被关在笼子里,即便这个笼子,是那样的精致华美,所吃的食物,喝的水,都很不错,然而,你怎能让一个本该翱翔在天空的飞鸟,甘心情愿?
“疯了,夏姑娘,你别是疯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会说的出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夏姑娘,你还是别说了,不然我觉着,你夫家只怕不愿要你了。”楚大嫂一张脸涨的通红,过了许久才说出这么几句话。
接着楚大嫂已经对孙大爷道:“这位大爷,我没想到这姑娘竟是一个疯子,这位大爷,您瞧……”
疯了?原来想要做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就是会被视为疯子?夏金桂笑了,大笑声中全是悲哀,接着夏金桂就对孙大爷道:“疯子?孙大爷,为何男人就可以天经地义地,吸女人的血,延续你们的血脉,心安理得的,看着爹娘卖掉女儿,来供养你们,而女儿一旦要反抗,就会被视为疯子,会被视为不本分?孙大爷,疯的是这规矩,不是我!”
夏金桂的言语是孙大爷从没听过的,也是从没想过的,他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夏金桂,久久说不出话。
夏金桂用手摸一下脸,脸上全是冰冷的泪:“我但愿我自己,真的疯了,但我没有疯。我还清醒着呢,我不甘心认命啊!我不甘心再嫁一个男人,成为他的附庸,成为他红袖添香里的那个红袖,成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生不出儿子会是她的错,后宅不安宁会是她的错。我不愿意啊!”
楚大嫂这会儿是连劝都不敢去劝夏金桂了,孙大爷缓缓地站起身,看着夏金桂,夏金桂眼里含泪,但眼神十分清澈。
这个女子,是真的不想嫁给自己,不,或者该说,她不愿意嫁给任何人,因为嫁了,就会被困在那里,一生一世。
“你,你难道不知道,就算你不嫁给我,你也是在宅子里面,女人,生来就不是……”
“我和你比起来,少了什么?你有眼睛鼻子,我也有,你有脑子会想,我也有,你有的,我都有,那为什么你们必定要把女人困在这里,不许她出门,然后说女子无才就是德,然后说有想法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只有用愚蠢和温顺,来满足你们的女人,才是好女人,才会被赞扬?凭什么?凭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吗?”夏金桂高喊出声,接着指向窗外:“宁古塔以西,有个国家,叫俄罗斯,它已经有数代女皇了,还会有一个女皇,将成为他们最伟大的女皇。英吉利国,曾有女王统一英吉利国。即便是我天|朝,也有吕后称制,也有则天称帝?她们都是女人。”
“吕后悍妒,做人彘……”
孙大爷的好容易想出的话被夏金桂的冷笑打断:“吕后不过把自己的情敌做成人彘,就被骂了几千年,明朝宣德皇帝,可是把自己的叔叔,生生地用大锅煮死!则天不过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可是唐朝明皇,一天杀了三个儿子,还有……”
“够了!”孙大爷此刻已经不是震惊和愤怒,而是一种怎么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夏金桂。
“为什么要说够了?因为那不过是谎言。什么女子善妒,什么牝鸡司晨,什么女人不会主大事,统统都是谎言,统统都是你们要让女人甘心为奴的谎言。”夏金桂的话早把楚大嫂吓的缩到了一角,虽然说夏金桂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但妄议这些事,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又如何,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孙大爷有些挫败地说出这么几个字,夏金桂笑了,笑的有几分凄凉:“是啊,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可是我不愿意,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我不愿意嫁,也许,我的确该被关进尼姑庵里,凄凉地过了这一生,毕竟这已经不是我的世界。这是一个……”
一个男尊女卑被视为道德正确的世界,这是一个阶级社会,这是一个上层阶级可以决定别人生死的世界。这是夏金桂不愿意在的世界,然而回不去啊,即便想要给自己挣出一片小小天地,现实也会带着冷笑,把这片小小天地,打的粉碎。
回不去啊!回不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在那里,说男女是一样的,不会被嘲笑,反抗不会被视为大逆不道。有阶层而无阶级的社会。夏金桂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又涌出。
孙大爷蹲在夏金桂面前,看着夏金桂一直在流泪,看着她眼里脸上,完全掩盖不住的疲惫。孙大爷轻叹一声:“其实,如果……”
“没有如果,孙大爷。”夏金桂缓缓摇头:“我得到的一切,本不该是由你赠与的,你要我怎么接受?”
“金桂!”夏太太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夏太太就跑进小屋里面,上前去拉夏金桂的手:“谢天谢地,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回去。”
☆、失望
“回去,回哪里去?”夏金桂看着夏太太,语气十分轻,轻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她在说话,但又十分哀伤,哀伤的让孙大爷想出言安慰。
“当然是回家了。你这孩子,不说一声就跑出来了,幸亏是往这里来了,要是往别处去,万一被拐子拐了,后悔都来不及。”夏太太对夏金桂说着,还不忘看向孙大爷:“姑爷,对不住,是我没想到,原本以为……”
“岳母还请回去,今儿的事,小婿不会放在心上的。”孙大爷的话让夏太太笑了,接着夏太太又担心地道:“只是我这女儿被我娇养惯了,经常信口胡说,要是说了什么胡话,姑爷,您就担待担待。”
原来如此。楚大嫂松一口气,看向孙大爷,好好的一个男人,竟然要娶一个疯子,简直是天道不公。孙大爷已经对夏太太点头:“自然不会,小婿送岳母出去。”
夏金桂的胳膊被夏太太紧紧抓住,原来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这是一个重重叠叠的网,容不得你做一点挣扎,你只能按照它安排的路走下去,不然你就会被唾弃,会被责骂是疯子。当然,对上层,它会放松一些,让你看起来还过的很舒服。
可是这些,夏金桂一点也不稀罕,尝过没有束缚的人,又怎会稀罕这一点点的放松?孙大爷见夏金桂一脸苍白,面上生机全无,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溜走,消失了。夏金桂方才说的话又在孙大爷耳边回响,我所得到的一切,本不该是由你赠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