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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这会儿才晓得,你们家到底安着什么心。”薛姨妈边说话边流泪,看着夏二叔真恨不得把夏二叔给生吃了,这是来撕扯这种事,自然也不指望别人的好颜面,夏二叔对薛姨妈还是彬彬有礼:“薛太太,这件事,虽说我侄女也有些错,不过凭良心说,我侄女再闹,也没有闹出人命来。”
这一句是薛姨妈的死穴,薛姨妈的眼顿时瞪大,看着夏二叔一脸不可置信。薛蝌也晓得薛蟠出事都是薛姨妈平日溺爱太过,不过这自家人要帮着自己家人说话。因此薛蝌上前一步:“夏二老爷,夫妻之间闹成如此,也不止是一个人的错吧。”
“都晓得不是一个人的错,所以我家甘愿冒天下之不韪,把女儿带回家去,难道薛二爷还不愿吗?”这一句又堵住了薛蝌,薛蝌还在迟疑,夏二叔已经指了一个薛家的婆子:“时候不早了,还请这位带了这丫头,进到我们姑奶奶房中,把动用的东西都带走。”
薛家婆子被指,顿时慌了手脚,看向薛蝌:“二爷,我,我,我……”
“走,都带走,这人的心都不在这边了,那些东西,又值得什么?”薛姨妈边哭边诉,同喜给她捶着背,薛姨妈只在那咳嗽个不停。夏二叔也不去管薛姨妈如何,吩咐宝蟾跟了那婆子去夏金桂房里。
宝蟾急忙去开了夏金桂的房,把那些妆台里的东西,还有床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夏二叔也不好再在厅内等待,带了夏三就对薛蝌告辞,要在门外等。
宝蟾在那收着东西,薛姨妈靠在同喜身上泣不成声。薛蝌见太医也不来,宝钗也不来,夏家这边又无法阻止,急的热锅上蚂蚁一样,只在那转来转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在薛蝌焦躁无比时候,就听到贾琏的声音。薛蝌急忙走出厅,给贾琏行礼,简单叙述了事情由来。贾琏眉头一皱:“难怪薛大妹妹让人去请我,说这事,非我出面不可料理,还说她总是女子,不好出面的。”
难怪不见宝钗却见贾琏,薛蝌连连叹气:“也不晓得这家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会儿大嫂子又闹这么一出,真是都不好出去见亲戚们了。”
“其实呢,要依我说,倒不如顺着令嫂。”贾琏微一思索就对薛蝌说了这句,薛蝌倒愣住了:“这,琏二爷,你和我说玩笑话?”
“并不是玩笑话。”贾琏正要细细地说,就见婆子领着个太医进来,也就煞了话头:“你先让太医去瞧瞧姨妈,夏家的人还在外面,我先去问问他家那边。薛二弟,我晓得你是觉着,香菱一旦有孕,薛大兄弟这边就有了根,你大嫂子也会安心守节。可是还有一句话,你就算怨我我也要说,这只是你想,并不是别人想的。”
说着贾琏凑在薛蝌耳边轻声道:“再说了,就薛大奶奶这脾气,真要强她在家守节,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薛二弟,这些事呢,姨妈不清楚,难道你和薛大妹妹也糊涂了不成?何必为了这会儿不好出去见别人,非要等到以后闹出点什么事儿来,你们才觉得面上好看?”
这个道理,薛蝌不是不明白的,他只叹了一声就道:“我和伯母,毕竟隔了一层,等姐姐回来,我再和姐姐细说,再让姐姐劝伯母。”贾琏点头,示意薛蝌先去瞧薛姨妈,自己就往门外走去。
夏二叔叔侄就在外面马车上等着,贾琏虽没见过他们叔侄,但也好寻的很,走到马车跟前,贾琏就对马车内拱手:“夏二老爷可在里面,在下荣国府贾琏,想求见夏二老爷一面。”
夏二叔正在那闭目思索,东西一拿从此就算撕破脸了,就是不晓得夏金桂以后要做什么打算?听到贾琏在外说话,夏二叔急忙掀起车帘,跳下车对贾琏道:“原来是琏二爷,早听说琏二爷十分能干,不过从没得见。还不知有什么事请教?”
☆、商议
贾琏打量一下夏二叔,得出结论此人不好纠缠,哈哈大笑一声就道:“夏二老爷也是久知贾薛两家关系,因着薛大兄弟的事儿,姨妈请我出面料理,方才这边的事,我已听闻了。”
夏二叔并没接话,只是看着贾琏,等着贾琏后面的话。贾琏已经笑了:“按说这种事,轮不到我这做晚辈的说话,不过事出紧急,也就先来请教夏二老爷,这要断亲,是真心的,还是假意?”
夏二叔听出贾琏话里的意思,还没答话,夏三已经掀起车帘跳下车:“自然是真心。”
贾琏并不意外,只哦了一声就道:“既然是真心,想来夏二老爷和夏三爷,也晓得了这断亲对薛大奶奶的影响了?”
“自然知道。”夏二叔沉声回答,接着夏二叔就对贾琏道:“人在这世上,也不过短短几十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事,不过议论几句就完了。我只是想着,我侄女嫁过来这几年,和丈夫不晓说,就算是和婆婆,想来琏二爷也是深知的。虽说女子该以守节贞静为要,可也要她自己欢喜,不然不过就是害了她也害了别人。”
贾琏面带微笑听完才道:“果真夏二老爷的主意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夏二叔的眼看着贾琏,贾琏微微一笑就道:“这边不肯应,也难。”
“婚姻之事,原本就是两家欢喜,这会儿我家不欢喜了,情愿断亲,他家还有什么好说的?”夏三又插嘴了,夏二叔也没喝止夏三,只对贾琏道:“薛太太不愿断亲,理由我也明白。但我这里撩下话了,这亲,我是一定要断的。”
贾琏面上笑容一点没变,只对夏二叔道:“夏二老爷的意思,在下心中有数,只是想问夏二老爷,这要断亲,是好好地了呢,还是真要撕破面皮,从此再不来往的了?”夏三听不懂贾琏话里的意思,张嘴又要嚷。
夏二叔却已经伸手挡住夏三,对贾琏道:“说来夏薛两家,都是老亲,若非孩子们着实过不下去,谁也不会想到要断亲这一条路。若能好好地了,还是好好地了。”
“果真夏二老爷想的周到。”贾琏只笑一笑没说下去。这会儿宝蟾已经带着夏金桂的东西走出,身后还跟着薛家的婆子。夏二叔吩咐夏三:“你把你姐姐的东西,好好地送回去,我在这里和琏二爷商量事情。”
说着夏二叔就回头对贾琏一拱手:“琏二爷,不如我们出去外面寻个酒楼,好好地喝上一杯?”
“夏二老爷执意如此,在下自然不能推辞。”贾琏和夏二叔说着话走了,夏二叔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夏三,千万不要胡闹。夏三摸不着头脑,但不敢违背夏二叔的命令,也就让宝蟾上了车,径自回夏家。
宝钗听得门上来回,说夏二叔被贾琏请走了,对躺在床上的薛姨妈道:“妈妈,琏二爷是个有主意的人,他定会劝说夏二老爷改了主意的。”薛姨妈一双眼泪汪汪的,对宝钗道:“我们家的家运,到底是为什么,衰败的都不能提了。原本我还想着,你嫂子安静下来了,等香菱生下孩子,她好好地抚养这个孩子,我和她婆媳一对寡妇,也就这样过日子罢。家里虽然没银子了,横竖还有亲戚们帮衬着,也难过不到哪里去。谁知她想的主意真是一个比一个毒。”
说着薛姨妈又大哭起来,同喜端着药走进来,宝钗上前接过药,喂给薛姨妈:“妈妈,您也不用太操心了,太医说了,您这病,就是从操心上起来的,要慢慢养着。”
薛姨妈喝了两口药就把药碗推开不喝了:“我的儿,不操心除非我闭了眼。”宝钗忙又安慰她几句,好容易把薛姨妈哄的睡着了,宝钗这才走出屋子。薛蝌在厅里等着,瞧见宝钗走出来就上前迎着,悄声道:“姐姐,伯母这病,是从操心大哥上起,这事已成定局,再不能改了。做兄弟的还有另一件事要和姐姐商量,就是……”
宝钗晓得薛蝌要说夏金桂的事,害怕薛姨妈听到醒来,指着外面自己走出。薛蝌会意,姐弟俩走到拐角处薛蝌才把贾琏说的话全告诉了宝钗,最后又道:“仔细想来,琏二爷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大奶奶着实是个搅家精。姐姐你的意思呢?”
宝钗老早就明白夏金桂不愿在留在薛家了,轻叹一声:“琏二爷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只是别的罢了,我怕妈妈又,毕竟她这一生,要的也是个脸面。”
薛蝌当然也晓得这个道理,连连叹气。宝钗稍微想了想就对薛蝌道:“那边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妈妈这里,等醒来后你就和妈妈说,琏二爷那边已经把夏家劝回去了。你只先操办你的婚事,若夏家有什么说话,你就命人去寻我。等到香菱回来,那时香菱若有了身孕,妈妈一欢喜,再把这事慢慢地回了,也不会像这会儿被气到。”
薛蝌应是,目送宝钗离开。婆子已经来报薛姨妈睡了会儿就醒来,正问宝钗呢,薛蝌也只有先回去哄住薛姨妈。
夏三带着宝蟾回到夏家,夏金桂见夏二叔没回来,也顾不上去清点自己的那些东西,只让宝蟾和夏太太两人清点,就拉住夏三问到底怎么了。夏三一五一十把夏二叔的话说了。听到夏二叔去和贾琏商量,还有什么要不要好好了的事儿,夏金桂倒放心下来。有贾琏这么一个灵活机变的人在中间,再加上夏二叔心意已决,这件事会圆满解决的。
夏三见夏金桂听完后就不说话,还当夏金桂在那懊恼呢,对夏金桂嘟囔道:“姐姐,当时就该我跟了去,我瞧那琏二爷,油头粉面地不是什么好人,只怕他三言两语就把二叔给说服了。”
“胡说,人家是能干,可不是什么油头粉面的。”夏金桂收起思绪笑骂一句就对夏三道:“今儿累了你,你先回房歇着,等明儿啊,不是还要去看那些匠人们挑的桂花苗,这些事儿你也学一学,说好了做桂花树苗生意的,若连桂花树苗好坏都分不清,被人哄了去,到时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夏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回房。夏太太已经在屋里叫夏金桂:“金桂,你快来,这些东西,你也该自己好好收着。”
夏金桂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此刻正是太阳落山时候,天边云彩被染的像锦缎一样,自己的人生,从现在起,就该和原来不一样了。
贾琏一回到荣国府,还没来得及换衣衫,平儿就进来说宝钗来了,要请琏二爷说话。贾琏急忙把解开的带子系好,对凤姐笑着道:“只怕就是说那件事呢。说起来,薛大傻子那个人,但凡真疼女儿的,晓得嫁了这么一个人,也要断亲。”
“我这会儿瞧着薛大奶奶和原先有些不一样了。不过这也是人家的事。”凤姐的感慨只说了一半就推贾琏出去:“快些去吧,薛妹妹只怕等的急了。”
贾琏笑着掀起帘子走出里屋,正在喝茶的宝钗已经把茶放下,站起身迎着贾琏:“事出紧急,我就冒昧上门了,琏二爷可别笑话我。”
“哎,这真是越做了亲,越生分了,当初可不是这样。”凤姐也从里屋挑着帘子,斜倚在门框上打趣。宝钗对凤姐微微一笑,贾琏已经坐下:“薛妹妹请坐。这在你凤姐姐屋里,也不用这样客气。”
宝钗这才告了座,望向贾琏:“今儿我娘家的家事,不知琏二爷心中可有主意?”
贾琏和夏二叔商量了半天,也定了主意,只对宝钗微微一笑:“薛妹妹心中也有了主意,这会儿反倒问起我来。”
“毕竟是婚姻大事,我再能干,也是妹子,自然不好越过我娘和哥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