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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秀洁清透。
“你醒了。”他的声音也是清透的,如早春的溪水。
“你是?”迷茫已罢剑潇记起自己一剑削了骨肉之后便跃身而去,进入山林,而后……
“我是秦笛。”他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倒令剑潇愣了愣。秦笛的名字他听过的,是君山眉间一脉惟一一个男弟子,与萧戎歌一般都是新生一辈最杰出的人物。
但他的出名却与萧戎歌大有不同,萧戎歌是太有功,他却是太无为。当然无为并不代表无能,恰恰因为他太无为而令人惧怕。如果说萧戎歌是惊才绝艳,深不可侧的。那他就是庸静平常,清澈见底。
可有时越是清澈见底的东西,反倒令人越是害怕忌惮!
他既然不隐瞒便是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容色顿时冷淡了三分,“你今日救我便是为来日树敌。”以他萧戎歌的野心怎么可能留下这么个杰出的人物,必然要收为己用,可他这样的人必然不肯,到时只怕难免一场血拼。
秦笛没笑,可剑潇觉得他既使不笑的时候,眼睛也是笑的,“我和你一样。”
他没有想过救剑潇,就像剑潇没有想过要救幻影宫主一样,可到最后他们都还是救了。剑潇救幻影宫主或许是为了怕那些毒物逃逸,可他救剑潇却全是因为他将避毒丹给幻影宫主时眼里的光彩。
或许其实那一刻剑潇眼里并没有光彩,可是他自以为看见了,便因此而想到要救他。
“你一直都在外面?”他竟没有发现他潜伏在侧,可见这个秦笛功夫也是相当不俗的。
“你到屺山的时候我便在你身边。”秦笛坦然承认,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令萧戎歌亲自前往君山去收服,更好奇如此少年竟降服了萧戎歌。
他不以萧戎歌为对手,可同是当世人杰颇多好奇。
他的坦然倒令剑潇恼也不是,怒也不是,便长身而起。他本是躺在一张竹筏上,此时竹筏流到弯折处,他足尖一点便落在岸上,衣带卷起岸边的雪白紫薇花籁籁如雨,他略一驻足,竟懒辞别携剑而去。
秦笛在竹筏之上看到少年枫红的身影没入重重绿意里,终于微微用力叫出了声,“剑潇,我们还能再见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凭酒漫舐少年骨(2)
秦笛在竹筏之上看到少年枫红的身影没入重重绿意里,终于微微用力叫出了声,“剑潇,我们还能再见么?”
见他脚步一怔,竟不置一词的离开了。
剑潇回到屺山问鼎阁驻营时问鼎阁弟子惊呆了,良久高呼,“剑公子回来了,快禀报阁主剑公子回来了!”
萧戎歌来了?剑潇眉宇微蹙,他是不放心自己,还是临时改变计划要保下东音西律?肩上的伤并非好,跳下竹筏的时候又震裂了,流了许多血,走了这么久的路只觉头晕晕乎乎的,却绝不肯稍弯一下脊背。
“属下带公子去见阁主。”这几日找不到他的踪迹问鼎阁上下如绷紧的弦,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大家也松了口气。
剑潇到时萧戎歌正侧倚在竹榻上,榻后是一丛森森的凤尾竹,风一过凤尾竹籁籁而落,他正在和东音西律絮话,那姿势是一惯的坐势,只是如今剑潇却感觉到他虽保持着慵懒的姿态,可全身每根经脉、骨骼都是绷紧的。
何事令一惯散淡的他如此紧张?
东音、西律似乎也感觉到他的异常,停止说话,目光向他看来,“见过剑公子!”
剑潇略一颔首走到萧戎歌面前,屈膝便欲行礼,却被他拘住礼,手触摸到他血染透的衣衫,眉宇便是一凝,“流苏!”
萧流苏从房里出来,“什么事?”见到剑潇两眼一亮,“剑潇你回来了!”便三两步跑了过来,刺鼻的血腥味传入鼻端,她脸色煞白,“你中了毒!”
剑潇淡然的点了点头,毒虽被他用内力压住,但并不能清除,若非秦笛的笛声,此刻他只怕仍未醒。
“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流苏急道,手伸来时剑潇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阻住流苏,对身后弟子道,“拿坛桃花酿来。”
到如今还要酒?流苏不禁气愤,“治伤要紧!”说着便上来为他号脉,剑潇再次躲过,“不必!”
萧戎歌眉眼一凝,冷冷道:“剑潇,别忘了你的命已在我的手中!”伤成这样独自离开,到如今还不肯治伤,他是存心想死不成?
剑潇见他态度强硬、神情阴鸷,想到梨洁和剑凌再也倔强不起来,却决计不肯在外人面前脱衣,指尖一用力划破衣袖,用力一扯半个衣袖便撕了下来,看到他手臂那一刻所有人倒抽了口冷气!
只见他一条手臂已全然被血染红,光红倒也不足以骇人,都是江湖人什么样的血腥没有见过,恐怖的是肩头上的肉,或乌紫或幽黑,或溃乱或流脓,惨不忍睹!
剑潇自己看了也皱了皱眉,他当日一剑削去发黑的肉,没想到此时又成这般模样,这毒果然非同寻常!
这时问鼎阁子弟已搬了坛桃花酿过来,他单手接过,拍开泥封,提起坛子头一仰倾江倾海的倒来。
问鼎阁人从未见过剑潇喝过酒,没到想不喝则已,一喝竟也如此爽快,心里不由一赞。见他一阵长饮之后倾坛一倒,半坛酒便倒在伤烂的肩头上,但见酒气氤氲似已沸腾,这一倒之下大家似乎听到血肉咝咝的声音!
紧接着他将酒坛一掼,忽见青光飞渡,再是红光一暴,等大家定下眼时才发现他身上溃烂乌紫的肉竟一丝一毫也没有!那一条血臂在酒水的冲洗下莹白如玉,酒水沿着指尖缓缓划落如晨露滑过花瓣,一刀之后血又渗出,滴滴殷红如宝石。
萧戎歌绝对是铁石心肠的人,可看到他一剑削去自己血肉的时候,心里竟也似被剑削一般的痛!那种痛里更带着怜惜。像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流些血,掉些肉再正常不过,可这个少年他似乎不该如此啊!他这么坚韧倒令他赞也不是,骂也不是。
而萧流苏眼里,他却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自负孤傲的不容别人替他疗伤,可越是孤傲,便越是激起了女性心里的那份柔软,她忽然想要保护这个少年,让他在以后再受伤的日子里,不必一个人狼戾孤绝的处理着伤口,至少再他处理完伤口后,接受一个女子的包扎与宽慰。
剑潇迅速点了伤口附近的穴位止了血,随手拿了医箱里的纱布包扎好伤口,脸色苍白,神情冷定的道:“阁主既来剑潇便放心了。”竟也不歇息转身便走。
“你欲何往?”萧戎歌知道以他的孤僻绝不肯在外人面前包扎伤口的,他以梨洁剑凌要挟他才断袖割肉,决计不会再在他面前疗养的。可又实在不放心他一人独去。
“缙云山。”他只回答了三字便携剑而去。
萧戎歌眉眼一凝,缙云山是剑潇当年学艺的地方,他回去自然是找他师父云舸,这一回何时才回来?便要阻止,流苏劝道:“哥哥让他去吧,那毒我解不了。”
“什么?”萧戎歌眉眼一凝,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听流苏说有她不能解的毒。
流苏眼神冷冽敬畏,“他体内既有腐尸之毒,又有蛇蝎之毒,甚至人体之阴毒,这些全然不同的毒如何能融合在一起?我搞不懂,怕除了他师父没有能解此毒。”一时又转怜惜,“他宁肯一个手臂伤两次,两番削肉也不让人救治,这样倔强真让人不省心啊。”
萧戎歌看着妹妹的眼睛,一时不能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凭酒漫舐少年骨(4)
这世间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令剑潇显出自己的软弱,那便是云舸。
缙云山离屺山并不远,因此剑潇快马一日便到了,生活十几年的景色再次入眼,他心里便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所有的疲惫与痛苦都袭来,他便那么一头从马上摔了下来!
未落地之前被一个人接在怀中,他看见那人永远疏淡如古书里墨香的男子时,便笑了起来,那笑纯净的如山野里的泉水,清澈见底,灵活生机,“师父……”吐出两个字便安心的睡了去。
云舸看着怀中弟子苍白疲惫的脸,心痛如绞,终忍不住轻叹了声抱着他回到茅庐里。
剑潇是被阿紫弄醒的,阿紫是师父的狐狸小白生的孩子,小白一生便生了七个,阿紫是第七个,所以剑潇给它取名阿紫。它长长的毛发一遍一遍扫过他的脸,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嚔然后便醒了。
“阿紫,师父呢?”他如以往醒来般第一句话问得便是师父在何处。
阿紫便一蹦下了床,剑潇起身跟着它,伤口早已不痛了,当然便算痛也影响不了他找师父的心情。一出门一群小狐狸便跟了过来,赤、橙、黄、绿、青、蓝、紫,跳跃的身影像一道彩虹。
其实小白生的都是白狐,但为了好区分他将它们按大小染成不同的颜色,本以为他走了没有人定时给他们染发,他们又都变成白色的,没想到一向说他胡闹的师父竟给它们染了。
八狐一人很快便找到了云舸,他正在晒草药,衣衫也是淡青的草药色,可剑潇就是觉得师父像是一张泛了黄的书卷,带着沧桑遗韵,指尖发端都流趟着书墨的香味。他不是个喜欢笔墨的人,但是却十分的喜欢师父的味道。这或许便是从小到大的依懒吧。
“师父,我醒了。”他这样和云舸打招呼,云舸古墨遗韵的手指将新采来的草药放在竹筐里晒起来,疏淡的嘴角勾起一抹疏淡的笑,“你睡着了还能和为师打招呼?”
剑潇微汗,在师父面前他总是会犯一些白痴性的错误。“师父,我睡了几天了?”他过去帮云舸晒草药。
“轮了一圈了。”云舸回答,他昏迷这几日八个狐狸一直轮流着陪在他身边,第一圈轮到阿紫便是说他已昏迷了七天。
“我还以为睡了一个月呢,真是一觉好眠,要是不醒多好……”然后脑袋便被云舸不轻不重的敲了下,轻斥,“胡说!”
又见师父担心的样子,他不禁笑得十分餮足,卖乖,“徒儿让师父担心了。”
云舸无奈的抚了抚额头,“你何时让我省心过?平日里倒也罢,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千万别让避毒丹离身,你怎也不听?受了伤还不赶紧回来,白受了这么些痛。若非绝断的两翻削肉,你这小命……”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剑潇一时感怀,一时惆怅,上前抱住云舸的衣袖,哪里像在外老持稳重的剑潇?“这世上也只有师父为我担心。”所以有时候才故意做一些令人不放心的事情,只因渴慕那种有人担心的滋味。
云舸听他声音心里一痛,像儿时般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安慰。这一伸手才觉他似乎又长高了,于是笑了笑,“潇儿又长高了呢!再过过都要比为师还高了。”
剑潇抬眼看他,师父的眉眼离他是又近了些,很小的时候他就发誓要快快长,这样就可以不用一直仰慕着师父了。这些年他也确实在一直长高,可师父却似乎永远也不变一般,十二年前他带他进山时,一袭青衣,儒雅疏淡,衣袂袖端都带着书生才有的书卷气与汝墨清华。
十二年后,他还是一袭青衣,半袂墨香,半袂药香,如泛了黄的书页,越见沧桑斯文,遗韵珍贵。
“我不要再长高了。”差半个头他就有云舸高了,他只想离师父的脸近一点,却没有想过与他一般高,在他心中师父永远是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