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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of our times-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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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好。”

  “I am sorry(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陈峻低声叹息,他能听到华朝达的心跳声,“so sorry。”

  “别sorry,又不是你的错。”华朝达顿了顿,“上海这边,现在在一个三甲医院,医生建议手术,我也同意,但很难做通我妈的工作。”

  “决定手术了吗?”陈峻这两周来破天荒和家里进行了密切的联系,探讨了向家人借钱,工作之后分期偿还的可能性,“要不……朝达,你看,要不要把叔叔挪到美国来治疗?约翰霍普金斯的医院治疗胰腺癌很有名。”

  “真的?”华朝达的语气有一秒被点燃,又迅速黯淡,“又没法骗保,我们……我家里,支付不了。”

  “你和我先垫着?我向家里想办法借点,工作后再还……”陈峻还没取得家里的同意,心里有点犹豫,说得却不含糊。

  “约翰霍普金斯能做到哪一步?”

  “大概……有小一半的人术后能够有……一年时间。”陈峻小心翼翼地去掉“生存”两字。

  “多少钱?”华朝达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生存率实在太低了。

  “人民币……一百万,两百万?我不是特别清楚。”陈峻苦笑,没有医保情况下,美国的医疗基本是无底洞。

  “别了。”华朝达非常疲惫,从激动里平复下来,“之前美国的胰腺癌治疗情况我也看过案例,都了解过。不光是钱的问题……当然钱确实也是问题……但是如果,如果能够博取一个大一点的治愈可能,让我下半辈子怎么还都行,但是……”

  “I’ll be with you no matter what u do(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和你站在一起)。”陈峻轻轻接上。“什么时候手术?”

  “下周一。”华朝达轻轻叹气。他没有提及自己久久不联系的理由。除了家里事务繁多、心情沉重,父亲病体让人担忧之外,是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如今生死边缘了,才觉得让你出国、读高学历、赚大钱、娶外国姑娘,其实都不重要了。现在才觉得,最重要的事情是你留在我们身边,娶个清白贤惠的好姑娘,生一两个孩子,我们一大家子和和美美。这样的日子,哪怕就过一天,我也甘心。”

  华朝达闻言低下头,却不知道是伤心父亲未达成的心愿更多一点,还是伤心自己无法被理解的悖逆更多一点,只能和父亲相对哽咽。

  这让华朝达根本无法面对陈峻,和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挂了电话,华朝达突然又有些未尽之意,又给陈峻和孟盛写邮件。孟盛那封写着“谢了,老孟”,陈峻那封写着“多照顾自己”。他想了想,在给陈峻的邮件后面工整落款,“yours(属于你的)”,除此之外再无一语。

  至激烈的感情,也只能重重拿起,轻轻落地,有如飘羽,有如尘埃,有如鸿毛。

  周六早上,陈峻七点起床去图书馆占座。他累得身上有些酸痛,加上没睡够,打开电脑后便去一楼咖啡厅买了杯咖啡,打算清醒清醒。

  邻座的美国男孩穿一件套头衫,收拾得十分干净,手里捧着杯子,正对着电脑翻开课件。

  “nice mug。”陈峻镜片上的雾气散去,看到对方手里的马克杯上面画着预防乳腺癌活动的标志粉红丝带,忍不住赞了一句。

  “Oh thanks。 My boyfriend gave this to me; and he said I should really keep it(啊,多谢夸奖。我男朋友给了我这个杯子,还说要我好好留着)。”美国小男生略带甜蜜地提起,”Fighting against breast cancer is what he always does; he is an MD candidate。 Man; he is so kind and warm hearted。(他是医学博士在读,总是尽力对抗乳腺癌;老天啊,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热心善良的人)”。

  由于boyfriend(男友)这个词的特殊含义,陈峻马上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露出笑容,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彻底成为他自己,“so is mine; I mean; my boyfriend(我家那位也很善良。我是说,我男友)”。

  两人对视着笑了笑,又低头看书。一直到这个男生离开图书馆,两人也没再说过别的话;但陈峻心里觉得,这是华朝达离开之后,他内心最觉温暖的时刻。

  五十二

  将父亲推进手术室之后,华朝达站在手术室外面回廊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陈峻回复的邮件,“我会一直在线,随时联系我。如果想要把叔叔移到美国治疗,我会尽一切努力。”

  华朝达把手机屏幕按黑,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是国内的周一上午,也是美国的周日晚上。陈峻在实验室里等着膜生物反应器处理后的污水水质检验结果,手里拿着手机。顾忌着电话那头还有华朝达的母亲,他不敢太放肆,只发了个邮件,没有语音。

  近六个小时的手术,陈峻已经把所有实验结果整理成报告,然后待在实验室里,静静地望着办公室里作为水质检验指标存在的金鱼一圈圈成群结队游过。分分秒秒,滴滴答答,陈峻揉红了眼睛,忍着没给华朝达打电话。

  手术完毕,医生表示还算顺利,术后需要观察。华妈妈欢喜之下,因为过度疲惫而有些站立不稳。华朝达把母亲扶回医院旁边的旅店,自己重新来到医院,坐在父亲的病房里,给陈峻发了个邮件,全文只有一个笑脸符号。

  陈峻见了,终于放心,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尽管仍然忙得不成体统,但毕竟心情好了很多。华朝达当助教的那门课里一个美日混血的小姑娘Ikada得知华朝达家里出了点事,主动帮助陈峻干了很多助教工作,让陈峻轻松不少,饶是如此,华朝达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陈峻又瘦了5磅,这对体重一直稳定到让人发指的人来说,已经不少了。

  术后华爸爸的身体比较平稳,在医院治疗没有间断,人意识倒是逐渐清晰,基本恢复了术前水平。华朝达毕业在即,两位老人担心着他的学业,反复催促他回到美国。华朝达留了两个星期,觉得父亲状况比较稳定,也就订票离开,临走前专程去了商场,给陈峻买了很多他爱吃的冰糖糯米藕,一一真空包好放入行李箱中。

  在华朝达的思维中,如果父亲有点三长两短,自己一定会义不容辞地回国陪伴母亲,并且和陈峻断掉。他的家庭容忍不了陈峻这样的变数,二老眼中完美出息懂事的儿子不会走上这等离经叛道的路,他们甚至可能不会相信同性恋的存在。但这个想法太过痛苦,以至于华朝达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索性父亲目前身体无虞,华朝达高兴之余,又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为了他的爱情。

  听说华朝达要回来,陈峻高兴坏了,头天加完班,打算在赛百味里待几个小时,第二天直接去接他,不想吃了点东西之后突然气力不济,心跳得非常厉害,之后打了电话给郝长仁。

  郝长仁不顾陈峻的推拒,二话不说把他送到了医院,又安排了孟盛去接华朝达。陈峻在医院里排了两小时的队,被三个MD(医学博士)三堂会审,最后化验出一个“疑似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这样似是而非的结果,药方里只有“多休息”几个字,不禁哭笑不得。但在郝长仁的坚持底下,他还是乖乖回家,喝下满满一杯热牛奶,好好睡了一觉。

  连上转机一共21小时的路途,华朝达下了飞机,先见到孟盛,不禁略有点奇怪。他不好问孟盛“为什么陈峻没来”,反而一路上被孟盛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遍,家里如何、父母怎样、危险大不。华朝达疲于应对之余,心里也觉得孟盛是个好人。

  之前医院没有诊断结果,郝长仁也没给孟盛说陈峻的问题,只说“陈峻有事儿去不了,你去接一下你们家华朝达”。既然陈峻有事儿,大半夜的,华朝达也不便电话他,索性安心睡了一觉倒时差,等着第二天去学校上课。

  Prof。Moore对华朝达的回来表示欢迎,也关心了几句他家里的情况。华朝达带着感动走出办公室,见陈峻穿着格子衬衫,正靠在学院走廊的墙上冲他微笑,便迎上去。两人击掌,又私底下把手掌紧紧扣在一起。

  两人都决定逃课一天,回到私人空间里。这次Super Tower的时光,华朝达只打算和陈峻聊聊天,互相拥抱一会儿,说说各自的情况,毕竟父亲大难不死,而自己又长途跋涉,实在没有心情和体力用身体互诉衷肠。可惜愿望再美好,华朝达也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便开始手脚不老实,最后还是滚上了床,把该用身体表达的部分留给身体。

  “你瘦了。”事毕,华朝达摸着陈峻有些明显起来的勒骨,满是心疼。

  “哪里。”陈峻说得清淡。他不戴眼镜的时候表情起伏不多,此刻眼圈黑了一片,笑起来却依旧好神采。

  “陈峻。”华朝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脸埋进了陈峻胸前,大口呼吸着他的气味。过去三十天,他经历的一切,真的太煎熬了。他差点什么都失去了,骨肉至亲的父亲,和爱逾性命的情人。那些坐在病房外走廊里无眠的夜晚,他一遍一遍地拷问自己,如果……怎么办,如果……怎么办,如果……怎么办,一定要放弃陈峻怎么办,他几乎要把自己逼疯了。

  “我很害怕……”华朝达低声喃喃。

  “我知道。”陈峻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我也一样害怕。”

  华朝达突然静了,他把脸从陈峻胸口抬起来,直视着陈峻的眼,想望穿他。陈峻太了解他了,他的挣扎,他对两人前途的抉择,陈峻全都明白。华朝达明白了这一点,心如刀割。

  “没事。”陈峻毕竟经历得多一些,比较为人留余地,避免伤人伤己。他不想说穿,也不想直面华朝达的眼光,便闭上了眼,淡淡说道,“我都理解。”

  很久之后华朝达曾无数次回忆过那天陈峻的表情,可是他想起了那个屋子里每一个角落的陈设,却再也想不起陈峻的眼神。他想从那个时候起,也许两人就不复当初。

  五十三

  这一回来,便临近期末。陈峻让华朝达放下决赛的事,自己去帮他做,华朝达便专心一边补过去一个月拉下的课,一边忙着自己的论文,一到闲暇,就趴在电脑前和母亲说话,了解父亲的病情。康复状况并不理想,腹部积水一直无法消除,中间还抢救过一次,病危通知下到华妈妈手里,华妈妈哭成泪人。

  华朝达自恨身在美国,无法在父母身边尽孝;也总算是了解了一场大病是如何拖垮一个中产家庭。身体上、心态上、人际关系上、经济上,和子女辈的人生规划上,都摧枯拉朽,都推倒重来。相比之下,挑剔的导师和屡屡受挫的论文倒不是很大的问题了。

  每次熬夜到凌晨三四点熄灯时,华朝达总会在黑暗里静坐一会儿。他觉得人生必然会经历成长,可为什么他的成长如此仓促,将所有劫数放在他眼前,让他一个一个做出选择。

  Super Tower里的房子一直空着。陈峻被EPA的官员反复邀请了几次,磨不过面子,去那边做了一些义务工作,每周花两三个小时。EPA新能源组官员和他闲聊,听说他有个石油工程类的双学位,又将他推荐到油气规范管理人员那儿。陈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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