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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说不定你私下里对我特别不好,常常虐待我,所以我才只忘了你。”
明楼心中不愉快,沉下脸色,绕过他就往屋子里走,明台扯住他的袖子,口中一连串地解释:“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我本来是这样想的,可惜你们都有照片为证,照片上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都是你对我多好多好,我也只好怀疑自己出问题了。所以专门等你,向你赔礼道歉。”
明楼的脸色稍微转变了一些:“知道自己错了,还有救。”
话音未落,明台已经凑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心跳,走廊灯光下,明台的
视线凝聚着,细细打量着明楼的眼睛,鼻子,嘴唇……在他的背后,阿诚急忙加快了脚步,想要扯开明台,但是他的行动被明楼用目光制止了,明楼静静地任由他看,既不生气也不躲避。
最后,明台的视线定在明楼的眼睛上。
明楼长长的睫毛不自觉地抖动着,瞳孔里印着的满是明台的影像。
明台笑了:“你比照片上好看多了。我快要被照片洗脑,必须见见真人才能重新修复关于今天早上的记忆。”
全是借口。明台只是在逗他,生活中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哥哥,还被大姐命令着去亲近,明台的逆反心理快要破天,不发泄不行。
况且他也该料想到明楼看得出来。
他不在乎……虽然原本是这样想,但是……
但在明楼不以为然的目光中,明台悻悻地放开手,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他背着手,低低地说:“照片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的事。”
“怎么说?”明楼问。
“喏,就像讲睡前故事那样?”
“睡前故事?难道我还要哄着你睡觉?明台,你还记得自己几岁吗?”
明楼走进屋子,明台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无端觉得很难过。
今天一天,他没有做什么让记忆回复的事,也没有把失去关于“大哥”的记忆的事真正当做一个困扰,但是当明楼重新站在眼前了,他的淡然让这个问题变得无法逃避,明台纵使真的是没心没肺,也开始有些难过起来。
他被无视了。就是这种感觉。
“你怎么想的?”明台突然问。
明楼站在楼梯上,抓着楼梯扶手,转过头看着他。
“我只忘了你一个。”明台执拗地说:“为什么单单是你?”
“你问我?”明楼反问。
“你……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明台说。
“我能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明楼的声音很平静,是那种因为确实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事,所以索性决定顺其自然的平静。
明台无话可说。
他呆呆地看着明楼上去了,然后阿诚与他擦肩而过,什么都没有说地,阿诚也上去了。
明台站在走廊风口处,夜风确实很冷,他穿得也不厚,熬不住一阵阵透骨的凉意,于是他回到房间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什么都不想,盯着天花板。
然后他摊开手掌,手中多了一张照片。
明台知道明镜不会轻易把照片给他,他也没打算认真地要,他更不打算让明镜知道,他的目标原本就不是那张双人照。
明台手中的照片是一张单人照。
明楼的单人照,戴着金丝眼镜,笔挺的学生制服衬得他一派少年意气。
现在依然能从那张脸上看见年少,然而感觉上已然大相径庭。
“多遗憾啊。”明台想着,慢慢地回忆白天那一张张从明镜手中滑过的照片,全是明楼,各种各样的,能够保存的影像,各个年龄阶段,曾经关爱明台,又被他全部遗忘的。
明台真正开始体会到忘记了一个人的遗憾,不是因为对方是他的大哥,而是因为这真的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
☆、任性(三)
明台还没有到失眠的年纪。
他这个年纪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白天精力充沛,晚上沾了枕头就能睡着,全没有侧夜难眠、满屋乱飘的痛苦。
以前,他的精力更充沛,天不亮就跳起来满屋子乱跑,踢楼梯,大声嚷嚷,能闹多响闹多响,力图吵醒所有人,最后要不然是阿诚打着哈欠把他劝回屋,要不然是明镜一脸倦容加嫌弃,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回床上去。
大一点,他反而开始赖床,早上叫不醒,任由阿诚把门拍得震山响,后来被明镜禁止锁门,每天早上阿诚直接闯进屋,先掀被子,后掀人,阿诚的力气比他大,不小心的时候能直接把人掀到地板上。
明台试图把明楼的形象插入到这些琐碎的记忆里,或者代替明镜,或者代替阿诚,替换着替换着,他自己开始笑得没完没了,因为实在想不出明楼追着他声音尖锐地训斥,也想不出明楼大力气把他丢起来的场景。
不对,明台很愉快地想,明楼一看就是会秋后算账的人,说不定他根本不会叫自己起床,而是故意不喊,然后害自己迟到。最后明台要面对被老师责骂,回家还要被大姐责骂的场面。那人就站在一旁看着,说不定只会来一句“看你下次还长不长记性”。
明台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是胡思乱想的好处之一就是不用考虑现实与否。
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声音很轻,明台转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敲门声又响起了,他跳下床,胡乱把明楼的照片塞进枕头下面,然后去开门。
门外站着阿诚,明台不由得一阵失落。
“睡不着?”阿诚问,他的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明台点头,知道自己的现状别说一杯热牛奶,就算是泡在牛奶里也没用。
“你担心?”阿诚说。
“阿诚哥,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明台打趣。
“你担心明天醒来又会忘。”阿诚说。
明台眼睛一亮:“阿诚哥真是明察秋毫。”
“不是我……”阿诚下意识地否定,又及时住口。
明台接过牛奶抱怨:“今天是明楼,明天说不定就是你和大姐,说不定后天一睁眼就全忘了,我能不担心吗?”
“你叫他什么?”阿诚的重点不一样。
“明楼啊。”明台理直气壮,毫无愧色。
“没大没小。叫‘大哥’。”
“我不记得,不叫。”明台扭过头:“再说,他对我不好。”
“对你不好?”阿诚看上去想打他。
“反正没有阿诚哥和大姐对我好,我请他陪我说话,他理都不理。”明台说:“家里多了个我不记得的人,又执行着家长的权力,我害怕。”
“没良心。”阿诚气急,手指几乎能戳到明台的鼻子:“你看到旁人对你好,就是对你好,你看不到旁人对你好,就不存在?”
“那你让他给我看呗。”明台转着眼珠说。
阿诚顿时冷静了,知道险些中了明台的套,他伸手轻轻拍了明台一下,重复:“睡觉去,没事,就算明天你全忘了,我们也照样养着你。”
“真的?”明台掩去感动,笑嘻嘻地说:“你们是谁?你们要把我养到什么时候?能在新年里下锅的时候?”
阿诚转身就走,留下紧抓着牛奶杯的明台,还有对方一连串的轻笑。
明楼靠着窗户旁,专注地看着外面景色,夜色深沉,从这个窗户看出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门被推开的时候,明楼没有回头,却已经有所感觉一般适时地问:“他怎么样?”
“能吃能喝,斤斤计较,还能开玩笑。”阿诚回答得简洁:“白替他担心一场。”
“挺好。”明楼笑。
阿诚不明白他怎么能笑得出来,因此沉默不语。
明楼转头见他没走,还是一副缄默的模样,心下了然:“明台没事,你不高兴?”
“明台太离谱。”阿诚忍无可忍,他一向不喜欢在家里的人面前说三道四,能说出这一句已经是尽力,并且也因为他知道明楼会懂,无需多说。
明楼回头看着夜色,像是自言自语:“那要看你站在什么角度看……你喜欢站在我的角度来维护我,看明台当然觉得他离谱,如果站在明台的角度呢?也许我就是冷漠的……”
“大哥和明台不一样。明台,明台……”阿诚说不下去,其实话刚开始,他心中的火就已经减了一半,光是面对明楼,他心中的恼火就熄灭了,何况始作俑者又是明台,他们家最小的弟弟,从小被三个人带娃娃似地用心宠着,骂他大约就等于在骂自己。
“这并非一件坏事。”明楼开解地说:“至少他不是有意的,至少他还记得家里有大姐,有你。”
阿诚无话可说。
明楼说:“你也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明台……?”
“不是早就做决定了吗?”
阿诚哑然,想了想明楼的话,垂下了头。
明楼波澜不惊,事事没有偏过已定路线,阿诚心中敬畏,也知道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明台很晚才睡着,今天早上阿诚没有敲门喊他,明台一觉睡到自然醒,真的是迟了,外面天光透亮,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显得肆无忌惮。
明台一跃而起,从枕头下面掏出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手指对准照片上明楼的脸戳了戳:“我记得,你叫明楼。”说完,他往床上一滚,心满意足地把照片藏进了床垫下。
明台一番梳洗,换了衣服下楼,原以为家里没人,没想到阿诚就坐在桌边,拿着一叠报纸看得认真。
阿香笑着问明台吃不吃早餐。
“早餐还是午餐?”明台问。
“少爷说早餐就是早餐,说午餐就是午餐。”阿香灵活地回答。
阿诚放下报纸看着他两,然后说:“不用那么麻烦,这顿算是午餐。”
“阿诚哥,”明台立刻凑了过去:“你今天怎么在家?”
“哦,看来你还记得我。”阿诚说。
“当然记得。大姐出门了?”
“大姐很忙。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所事事?”
明台不服气:“我也很忙啊,我……忙着学业,忙着……”
阿诚露出“少来这套”的表情,明台的声音渐渐地熄了,阿诚继续说:“说到你的学业,昨天大哥和大姐商量过了,按照原计划,还是要送你出国学习。”
“等等。”明台目瞪口呆。
阿诚看着他:“你连这件事都忘了?”
明台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件事。
这个提议是明镜提出来的。
明镜想让明台去国外开阔视野,见见世面,以便决定未来的前途。
虽然明台不知道明镜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想法,不过他确实是答应了,答应得很勉强。答应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到天高皇帝远,出国就不用被家里人管束着,蛟龙入海,鸟上青天。
“可是现在还能送我出国吗?”明台质疑。
“有什么不能?你什么都能做,而且又不是失忆。”阿诚不为所动地说:“你丢失的那点记忆还影响不了你的学业。”
“可是……”明台现在心乱如麻,索性耍赖:“我不去。”
“怎么又改主意了?”
“我把明楼忘了。”
“叫‘大哥’。忘了……不影响你的健康。”
“不行,我的记忆出现了缺失,我会一直惦记着,然后寝食难安——我要留在家里。”
“那边的学校都联系好了,你知道家里花了多少钱去打点?”
“不要。”
“明台,”阿诚板起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