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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闹,吴邪,”他听到张起灵这样对他说,“别吓我,好不好?”
他甚至感觉得到他和自己一样在颤抖。
这个从来不爱表现出任何情绪的男人,如今却恐惧到浑身颤抖。
他再也没能忍住,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我们不能分开……不能……”他回抱住张起灵,“别听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对不起……小哥……对不起……”
他再也说不下去,在张起灵的怀抱里泣不成声。
比死还要难过,又怎么可能分得开?
13。
开学不久,吴邪便接到志愿者协会的通知,说是因为吴邪当年在国际帆船赛时的优质服务与出色表现,虽然后来很遗憾没能参与今年暑假的奥帆赛,但是已经给组委会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这一次奥帆委与团市委组织了一次青年志愿者活动,邀请这几年的优秀志愿者们在国庆节到格尔木与德令哈参加调研活动。
活动分为两项,一是组织十几名当年的格尔木知青旧地重游;二是到德令哈的一所希望小学为孩子们送去募捐到的书籍和文具。
这个活动非常难得,吴邪自然非常开心,大家知道了都挺羡慕他的,学校也十分支持,还给他配了单反相机,让他一路记录下点点滴滴,回来发到校刊校报上。
国庆前一天,同行的近二十人在领队老师的带领下一起登上了去西宁的飞机,中午到达后又转火车,晚上的时候终于到达了格尔木。
他们当晚住在了位于昆仑中路的格尔木宾馆,还碰到了在这里召开会议的中国无机盐工业协会的一些会员。很巧的是,其中有一位经理也是当年的山东知青,和一位青岛知青李大爷曾经都在农建十二师呆过,两个人相遇后几乎抱头痛哭。
后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听两位老人讲从前的支边经历。李大爷说,那时候生活是真苦,西部的城市尤其苦,来的第一天格尔木的大风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戴的帽子和举的旗子都被刮跑了,整个人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吃的第一顿饭是青稞面窝窝,往墙上一甩就黏住了,根本取不下来。
“后来啊,一旦回家乡探亲,我们就带猪油和花生米回来,因为这两样不怕坏。回来猪油拌面条,就着花生米,真是太好吃了!这也让我养成了喜欢吃花生的习惯,以前我在家可是从来都不吃的。”李大爷笑着讲道。
“那时候是真苦啊,前三季喝水还行,冬天河水结冰以前,挖个大坑贮藏水,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节约,有时候牲口没圈好,就跑进去洗澡,大家还嫌弃,后来没水了,连这个都不嫌弃了,都习惯了。”
另一位老人也讲起来:“你们年轻人大概不知道这些历史咯,我们六五年来到格尔木,在这儿呆了整整十八年,酸甜苦辣都有,但现在看看,都成了年轻的记忆。最苦的就是‘□□’那时候,天下大乱啊,没人管我们这些知青了,吃喝都成了问题,冬天的时候喝光了坑里存的水,没人管,只能喝井里的苦水了,里面全是有害的矿物质,苦极了,但方圆百里就没有不苦的水,我们为了保命只能喝那些。
“后来啊,多亏当地的哈萨克牧民们帮我们凿冰取水,分给我们吃的喝的,我们也教给他们的孩子读书识字。牧民们生产的时候,我们这里的卫生员大半夜的都骑着马下草原去照顾她们,还有当地的许多老乡,都对我们很好,所以后来我即便回到了山东,也会常常来格尔木看望当年的一些老相识。我有一位枣庄的好友和当地的姑娘结了婚,就留了下来,这几年他得了病,住在敬老院里,所以我每年都来看望他。”
那晚两位老人给他们讲了很多很多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的故事,许多年轻的志愿者们听着听着就哭了。
那真是一个一言难尽的时代啊,不过两位老人最后都说,他们一点也不后悔把青春献给了这里,献给了祖国的边疆。李大爷还把自己一直珍藏着的一份当年的一位知青好友写的日记给大家念了几段,他说这个人是他们这些人里最有才华的,可惜英年早逝,要不然啊,一定会成为一位诗人。
吴邪记得其中一段,他写着:“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天是晶莹而悠远的,地是浓厚而广博的。远处的雪山顶着银盔,土坯垒的窑洞式的土房小巧,若儿时的积木,从人群中善意友好的欢迎口号中听得出老高原是南腔北调的集成……”
后来大家商定,明天第一站便临时改去敬老院看望这位山东老乡,那里曾经是军队疗养院,现在改成了敬老院,领队老师和当地的民政部门以及这家敬老院联系了一下,表示希望能去敬老院进行义务劳动,也得到了院长的欢迎。
在那里吴邪才知道,原来这位院长是上思人,因缘际会来到了格尔木,一直都挺热衷于慈善事业的,后来便干脆承包了这家敬老院,留在了这里。
大家帮着院长把敬老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帮着老人们理发洗衣,后来吴邪跟院长聊了起来,才发现这位院长竟然也是巴乃人。
他跟吴邪说,他应该算是巴乃村出来的第一位大学生,虽然不是名校,但也是很不容易才能走出大山来的。后来吴邪跟他说起了张起灵,这位院长惊喜地说是认识的,虽然他后来已经走出家乡了,可偶尔也会回去,所以自然是知道的,他跟吴邪讲起来张起灵的事情,说这个孩子是真的特别的苦。
那些事是张起灵从来都不会跟吴邪讲的,他只会告诉吴邪,自己还好,会给吴邪讲家乡的一些快乐的事情。
“我们那个村子都喊他阿坤,是他继父给他起的小名。他小时候继父酗酒,喝醉了就打他,我以前听我阿妈讲过,阿坤他的后背上全都是伤痕,他继父用沾了水的藤条抽他,甚至直接朝他脸上打,还差一点把他卖给了人贩子,幸亏派出所的民警给找回来了,唉,真是没人性……”
之后那位院长又讲了一些事,末了他说,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但万幸现在凭自己的本事考到城市里了,以后应该就好了,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苦了。
吴邪听着,整个人都愣愣的,苦涩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张起灵选择的那条路,真的不只是放弃了城市的生活回到家乡的大山里那么简单,因为对于他来说,那里其实早就已经不是他的家乡了。
张起灵如果重新回去,在那里呆一辈子,就意味着他要永远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
那是一个根本无法称之为家乡的地方,在那里,他再没有亲人,也再没有自己的陪伴了。
他真的太傻了。
14。
在结束了格尔木的行程之后,他们坐上了前往德令哈的大巴车。沿柳格高速前进,沿途能看到很多壮美的景象,比如中国最大的盐湖察尔汗盐湖,能观赏到盆地奇观万丈盐桥,一路行驶还有祁连山的景色作伴,也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一段旅程。
经过325公里的驰骋,他们到达德令哈恰是中午,稍作休息吃完午饭,便急忙忙赶到了约定的那所小学。
小学在尕海镇上,大家把带来的书籍文具分给孩子们,并且把筹集到的一部分善款交给了校长。在简单的捐助仪式过后,大家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留下来把学校的教室修缮打扫一下,其余的人则是下到各个村里做调研。
志愿者们担负着调研报告的任务,其中还有两个相关专业的大学生则是已经决定将西部地区农村的义务教育现状作为毕业论文的选题了,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调研是尤其重要的。
吴邪和他们一组,一起来负责这次的调研报告的撰写。由于两位同行的志愿者此前便做了很多功课,给他讲了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情况,再加上一路所见,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真正地直面如今西部地区的教育状况。
虽然国家确实下了很大的力气,比如□□先后为实施西部大开发出台了一系列指导性文件,明确了把发展科技教育作为重点任务,也制定了在贫困地区、边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加快推进普及义务教育的各项工程和措施,使西部地区农村的义务教育落后面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包括师资队伍及办学条件都有了显著的提高。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仍旧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许多问题,比如地方财政支持能力比较弱,教育投资仍然不足,办学机制不灵活等等,尤其是师资队伍不但短缺还在迅速流失,严重制约了教学科研能力。虽然每年都会有许多内地的年轻人支援边疆,当地也有许多大学生扎根家乡,可终究还是有太大的缺口。
很多西部教育圈里都有这样的称呼,把能永久留在乡镇农村的老师叫作“永久牌”,把能有本事调任到城市里的叫作“飞鸽牌”,如果能一跃飞到中东部地方任教的,那就是“凤凰牌”了。
看上去是调侃,实际上有太多太多的苦楚在其中,吴邪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过来,心里真的是沉甸甸的。
晚上回到了德令哈市区,大家一起吃了正宗的烤羊肉,而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吴邪和一个朋友沿着巴音河畔步行,聊了聊这几天的见闻感受。
朋友姓陈,是隔壁大学中文系的,最喜欢的诗人便是海子。海子和德令哈是有缘的,而海子给这座城市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就是让很多人知道了青藏高原上有这么一座安静而美丽的小城。
1988年7月,海子路过德令哈,在火车上写下了一首诗,名字是《日记》,但因为其中第一句“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而让哈市被世人所熟知。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朋友跟吴邪讲了很多关于海子的诗,吴邪虽然也从小读了很多书,但对于海子的了解并不算太多,现在有专业的人士来给他补补课,自然是听得很认真。
他们就这样一首诗一首诗地分析,不知不觉已经转了大半,夜色中的德令哈很美丽,灯光十分漂亮迷人。
朋友跟他讲起诗人西川在海子卧轨自杀后评价海子的那句有名的话:“你可以嘲笑一个皇帝的富有,却不能嘲笑一个诗人的贫穷。”
“吴邪,所以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人活着是要有点情怀的,”他说,“就像城市,你可以嘲笑一个大城市的浮华,却不能嘲笑一座小城的落后。”
吴邪听了若有所思,许久,他说:“人无法选择出生的落脚点,但却能选择最终的归宿地。所以有的人涌入了繁华,有的却选择遁入了遥远。也许就像你说的这样吧,是一种情怀。”
“是啊,人各有志,但更多的人却是人云亦云,不敢付出一些代价去换取精神上的富足,而是随着大流走向了世俗的生活。不过,说不上谁比谁更高贵,物质富足心中空虚亦或物质贫瘠精神满足,也都只是彼此不同价值观之下的选择罢了。”
“你看我们今晚聊了这位诗人那么多,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最喜欢海子的那首诗呀?”吴邪好奇地问。
朋友想了想,说:“应该是那首《夏天的太阳》吧。”
他望着远方,吴邪觉得他此刻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竟然莫名有一点和张起灵很像。也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种预感,他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