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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
可是男人虽然面色冷凝,动作却实在轻柔温和,小心翼翼;西奥多不禁开始对他抱有一点妄想:如果这样表面强大冷酷,细节却温柔似水的男人,能够臣服于自己……他忽然又惊醒,第一次觉得自己想要跟人这样那样的思想是对对方的侮辱。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地觉得他高洁的自卑感,明明自己才是圣洁的神殿圣子,却总觉得对方是高傲强大得不允许任何玷污。
西奥多暗中警告自己不能沉迷于美色与一时的温文有礼之下:想起来啊西奥多!这个混账之前是怎么粗鲁地对待负伤的你的!
可是那回忆起来的场景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有他的手指在口腔里移动的场景——
西奥多又开始心神驰荡,却突然感觉一阵剧痛!
原来此时楚松落已经处理到脚部的伤口,他拿着镊子为西奥多剔除出细小的砂石,又擦了烈酒上去消毒。剧烈的疼痛使得西奥多猛然想要把脚往回缩,却被楚松落死死地抓住线条精致的、纤细洁白的脚踝,于是西奥多疼得绷直身体,脚趾都蜷缩作一团。
他连脚趾都长得精巧秀气,昏黄的灯光下指甲各个泛着柔粉的光泽,分外小巧可爱。楚松落心底痒痒,生理上也痒痒,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给他包扎。
西奥多一口咬着披风恶狠狠地想,最好这个混蛋不要喜欢上自己,否则他肯定要让他好看!
可是男人下一刻就轻柔地为他按摩自己不小心掐出来淤青的脚踝,一边用低沉而好听的声音道:“方才情急之下,失礼了。”
然后帮他把睡袍穿好,又为他拨开因为疼痛的闪躲而散落在眼前的、铂金色的头发。
西奥多想到自己的武力在对方面前就是个渣渣,即使还疼得很也不敢破口大骂,迫于威慑,忍痛摇了摇头,泪光闪闪在眼中却不敢落下来,“没关系的,大人都是为了我伤愈得快一点。”
灯光昏黄明灭,他似乎感觉到那人眼里划过一丝笑意,然而转瞬即逝,再看时又仿佛错觉。然后那人拿出一枚小小的、精巧绝伦、晶莹剔透的雪花型的戒指。
“殿下那枚普拉梅利亚的承诺已经因为寒冷而枯萎损坏了,就先用这个代替吧。”
他说得轻巧,西奥多却知道一个大领主能够拿出来的东西,绝对比普通的精灵能够取出来的要好得多。可是那精灵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所以他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枚普拉梅利亚的承诺,不能修复了吗?——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领主大人面色一僵,然后神情更加冰冷:“我之后再想办法,在那之前,还请殿下就用这个东西替代吧。”
西奥多欲哭无泪,心里万分想念自己温柔羞涩的侍从、耐心体贴的神官,还有沉默忠犬的的骑士们,颤抖着接过戒指,带在小指上——他也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尺寸如此恰好,绞尽脑汁想如何才能平息这位高傲的领主对自己不识好歹的怒火,眼见他就要走开一旁,结结巴巴先叫了一声“大、大人!”
楚松落面色冷如冰霜,却仍然低头看他。
精灵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只看到亚麻色长发的人类少年看起来分外瘦弱,湛蓝的眸子里雾气浮起,见他看过来,当机了一瞬才梗塞过来,像个小松鼠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指环,叫什么名字?”
楚松落很喜欢他这样乖巧可爱的长相,所以口气平和下来,毫不在意一般回答他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尚且没有取名字。不过既然已经送给了殿下,就叫做献给光明之花吧。”
他说,“夜已深了,明早还要早起行军,殿下尽早歇息吧。”
一床温暖的被子盖过来,依旧是扑头盖脸的方式,盖住了鼻子眼睛。西奥多把自己的脑袋从被子里扒出来,看着吊在帐篷顶端的油灯,心里给它安了个锅,都是这个油灯光线太过暧昧的错,否则自己怎么会觉得这么一座不懂情趣的冰山温柔?
明明处理伤口处理得那么好,怎么盖东西就永远记不住不要盖住脑袋呢?
害得他不能呼吸,心脏跳得好快。
西奥多一个呜咽地翻身,懊恼地提醒自己,美色误人,亚尔尔塔多还有他的侍从神官骑士们在等着自己,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第11章 寒冬领主
狂风呼啸,大粒大粒的雪花夹杂着冰砾扑面而来。西奥多努力把自己藏到毛茸茸的披风里,却仍然觉得每个缝隙都有冷风进来,冻得瑟瑟发抖。
三十万沉默有序的大军,在风雪中缓慢却坚定地移动。
西奥多今天早晨抓住门口的守卫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们行军是奥多公爵起兵造反时,国王派了轻骑兵一队偷偷出城,到极北之地找自己的侄子求救的缘故。
理论上来说,作为国王册封的领主,阿加勒斯是需要奉行维护国王权威的义务的;然而他麾下雄兵百万,又在极北之地说一不二,极有威信,完全可以在北方拥兵自立,何必出兵去救一个已被围城半月余的国王呢?
西奥多暗暗揣测他的目的:听说这位领主大人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王子,只是权利斗争失败,才被流放到这极北之地“荣升”领主的——莫非他这次回亚尔尔塔多,并不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叔叔稳住王位,而是想要螳螂捕蝉,趁机统领全国?
所以,他们才不慌不忙地行军,要等待对峙的双方兵力人马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刚好能得渔翁之利。
那么,他原本对自己残暴,确认他圣子的身份后又温文有礼的目的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个王权不如神权的国家,神殿圣子的可是人人景仰的神之子;假如圣子当得好,甚至连大主教都不能制衡于他。当了国王之后的合理合法性问题,就需要自己出面了。
阿加勒斯救了他,意思很是明显——他还拿捏着“神之子”竟然不是人类的把柄,更何况即使自己拒不同意合作,他也可以杀了自己,把一切责任都推给阴险的大主教,然后另外拥立一个听话乖巧的圣子。
昨天那温柔,都不过是水面上一片平和的假象而已。其中还有稍微给他一点甜头,免得他心怀怨气的缘故吧。
明明知道,却无可奈何,不能说破;一旦说破,这暂时的温情就会变成纯粹冰冷的利益关系。
西奥多自然是不愿意说破的——但他竟然也不喜欢这样的虚伪温情。
不知为何,想到这点,他反而心里略有苦涩。
但他忽视了这点苦涩,转而又开始气哄哄地想,这位领主大人可真是木头脑袋!
原来西奥多连最温驯的普通马都不会骑,更何况是这冰天雪地中驯养出来的作战行军两用的骠龙马。领主大人却丝毫没有乘马带美人的意思,而是把他安排到了攻城车小队,由操作兵们骑马拉着攻城车上的西奥多走,也算是勉强解决了问题。
此时却突然听到一直安静地前进的士兵们忽然开始有小小的躁动,仿佛是小队长的人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的激动,喊道:“第三十一赫尔攻城车操作兵小队,敬礼!”
于是有十几个人丝毫不差地、“啪”地行礼:“寒冬之灵保佑您,领主大人!”
西奥多听到这个名字,略有惊讶,透过披风毛绒绒的帽子缝隙去看,正好见到男人骑在高大的黑岩色的骠龙马上,松开缰绳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也愿寒冬之灵保佑你们。”
仿佛感觉到西奥多看他,于是目光扫过来,微微扯一扯缰绳使自己落下来两步,刚好与西奥多位置齐平。他的声音透过凌冽的寒风被送来,夹杂着微微的呜咽风声,有一点虚幻的不真切感,“殿下,再往前就要到极北之地的边境里顿纳河了。恐怕再耽搁一日,河上冰面就会变薄,行军会有危险,因此今夜要连夜行军。”
西奥多小幅度地摇头,哆哆嗦嗦地撒谎,生怕一言不合自己就被丢在半路上,“我不怕冷的!”
领主大人却仿佛不是想要这个回答,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西奥多努力不去看他的嘴唇线条,湛蓝的眸子里写满清澈的疑惑:还有什么?
阿加勒斯于是靠近过来,翻身下马,又干净利落地跳上攻城车,单膝跪在他面前:“万一有意外,我虽然能自保,军队上下却难免会有危险;请殿下——为我的军队,施大预言术,以求福祉。”
西奥多难得一见他低着头的样子,却全然没有了神殿骑士跪在自己面前的满足感,满心都是慌乱,觉得自己不配,于是也连忙变换坐姿,双膝跪地,伸手去扶他——寒风瑟瑟一下子打在他身上,连说话都变得不那么利索:“领、领主大人不必这样!您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要竭尽所能——只是您似乎……精通魔法,为何不将那冰面加固呢?”
他看到男人有几分落寞、几分嘲讽和决意地一笑,“我在极北之地以外,是被诅咒之人罢了。”西奥多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他站起来微微鞠躬,“您愿意相助,我代这三十万人感激您。”
他的脸忽然凑得很近,西奥多满脑子的咦咦咦咦咦,却又被一把抱起,又矫捷敏健地跳到马上。松柏与雪的气息袭来,他整个人都被窝在阿加勒斯的宽厚的胸膛里,吓得一动不敢动。披风挡住风雪,这下他彻底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阿加勒斯身上铠甲的金属部分微微发凉。
低沉的声音透过胸腔穿来,嗡嗡得他耳朵莫名发痒,“抓紧了。”
于是身下的骠龙马骤然加速。
妄想的场景得以实现。
仿佛心底一瞬间有大雪倏然而至,纷纷扬扬;地上却都是毛绒绒的新草,又细又软。
可是他骤然冷静下来。
应该为被利用觉得愤怒,还是为他眼里自己有点价值而高兴?
想来阿加勒斯有着自己的情报网,西奥多又没有特意隐藏,他早已打探过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既渴望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
——他会不会,看不起我?
西奥多突然想起亚尔尔塔多是有十位大魔法师共同绘制的魔法阵守护的,四季如春,永远没有雪的。
极北之地有雪,然而他既没有心思去赏雪,也饮不了滚烫的烈酒,只觉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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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吧!”
“永生慈悲的万物之灵啊,温柔轻拂的微风,蔚蓝澄澈的大海,灼烈燃烧的火焰,平静沉稳的大地,藉由四大元素的共鸣,打开对神诉求的通道。至高无上的伟大神祀,请倾听我的诉求,为您忠诚的子民,指引永恒之路,赐福向彼岸而去吧!”
冗长的咒文吟唱结束,洁白的光芒从少年的双手中捧出,仿佛一轮太阳,却温暖而圣洁。他宽大的袖袍无风而动,将那太阳高高举起,闭上双眼,嗓音温柔地吟唱最后一句:“请求之人乃您的子民,西奥多·柯克。”
于是那太阳瞬间化作万千光线,四散着去了,众人纷纷觉得胸口泛起些微的暖意,明白这是大预言术起效了。西奥多感觉到浑身的魔力骤然被抽空,如果不是阿加勒斯在背后撑着他,即刻都要腿软坐在地下了。
他拿起魔晶大量地吸收了一阵魔力,才勉强维持住人类的外貌,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转头却看见阿加勒斯手里好像拿着实物一般,捏着不断挣扎的洁白的圣光。
难道预言术对他不起作用么?
楚松落见西奥多看过来,松手道,“还能接着赶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