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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和其他人一样身着制服,配搭黑色马甲的白色衬衫及深蓝色长裤,领口束以银色领结。短马甲的收身设计将腰部格外勒显出来。
统一的着装一般都免不了使得个体泯然众人。然而,他身上一贯的出世又入世的淡定气质,硬是生生将他浮凸出来。
叶修将视线投向前方,这是每天不知要做多少次的行为。但这一次,他的目光有了滞点。
周泽楷。在人群中永远鹤立鸡群的卓尔于众。仅仅只是站在那,已经成其为一道风景。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的目光遥遥相接。
叶修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周泽楷。
隔了一整个太平洋,异国他乡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就算他长于计算,也总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而周泽楷,随着慢慢成长,渐渐地越来越归为了不可测的那个范围之内。
周泽楷并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望着他。
那样一种沉凝若定,似乎可以一个人在那里站很久很久,甚或是一辈子。
仍是和从前一般的样子,分毫未改。
曾经在赛场上挥洒汗水,见证他快速得令人惊异的成长;曾经屏息凝神,为了抢占先机而精密布局;曾经针锋相对,用手中的伞来演绎一场难求的碰撞;曾经棋逢对手,在冲突和对抗中挖掘探索,刺探出潜藏的予求。
也曾经在这个人怀里,无法自制地喘息、哭泣、高潮。
怎么可能忘记呢?
那些真切存在过的汗水,那些全心投入过的战斗,那些用力碰撞过的人和事……
怎么可能会风过了无痕呢?
在那样骨血砥砺的撞击之后。
在他所带着的最简单的行李里面,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名字,密密沉沉地被压在最底的地方。
周泽楷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以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坚实的,平稳的,热切的。不强烈,不动荡,但分明,清晰。
六年。从最初的头角峥嵘到如今的千帆历尽,人生中再不会有这样的六年。
离了这么远,隔了这么久,终于,再次见到。
那个在巨幕屏上以一杆却邪,令还是学生的自己无法不注目的人;
那个无视战队的分属温柔地鼓励后辈的人。
那个耐心地指引他突破界限的人;
那个在赛场上机变诡谲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
那个费尽心力不断撞击和体会的人;
那个在冲突和对抗中相互挖掘和了解的人;
那个会一条道走到黑不知道何谓放弃的人;
那个始终追逐着、一直凝望着、没有一时一刻或忘的人。
就像《道林格雷的画像》里所说的:You filled me with a wild desire to know everything about life。
他走了过去,到了能说话的距离。他们之间,不过一步之遥。
叶修采取了主动,唇角微微牵起一抹弧度,问:“要来一把吗?”
周泽楷兑换筹码,说:“和你。”
不说一别经年,不提别来无恙,只用倾注他们全部专注和心力的荣耀来直接叩问。
曾经阻隔的那些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消弭成碎片,他们仍站在原地,对面的人一点没变。
所有的一切卷土重来。
【周叶】Addicted62
相遇,对叶修来说是个完全的意外,对周泽楷来说,却不完全是。
美国有款大众饮料邀请了几个不同国家的荣耀明星共演广告。毕竟是号称美帝的国家,即使是饮料也能做成国际品牌全球推广的,那么,聚集不同国家的明星一起就变得自然而然。以前这牌子经常找球星代言,现在球星也还做着,但触角也试水性地伸向了电子竞技领域的明星。与几十年前不同,电竞明星如今对年轻人也颇有号召力。
知道拍摄地是门罗的时候,周泽楷就预感到,自己会遇到叶修。
门罗有个挺有名的旅馆,下属赌场中开设有荣耀赌盘,这点周泽楷早通过资料有所了解。这么新鲜的国内没有的东西,对叶修必然很有吸引力。
所以,周泽楷当晚搭机抵达门罗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入住了事先订好房的塔星。
洗去一身风尘后,他走到旅馆的下设赌场,便如同预料中一般,在荣耀的区域看到叶修。
叶修在哪座城市,他一直都知道。不过他并没有依仗信息上的不对等,安排行程飞过去制造巧遇,这与游戏规则不合。
但,一旦他确然有了跟叶修同城的机缘,他不会轻易放过。
他是不信奉什么神迹的。他们当然会相遇,但时间有短长。所以,他会合理地搜集前期信息,在不违反游戏规则的前提下,尽可能提高事件发生的几率。
于是,在叶修面前,他们自然而然地相遇,以工作为契机。
而这样的机缘巧合背后,是猎人的耐心和细心。
要捕猎一只狐,当然不可以太掉以轻心,否则对方只会轻快地远离他的世界。
他不打算把这场仗打得神愁鬼哭,但处理得如泣如诉一点,还是可以的。
他摆好棋盘,评估情势,掌控局面,一步一步地引君入彀。
先让时间把他磨了再磨,再让命运露出无处可逃的微笑。
叶修实在对荣耀之外的世界太不上心了,而他目标明确,早有预谋。
会弯起的眼睛,会汗湿的肌体,会喘息的嘴唇……这些在梦里尝过太多遍的东西,已经是时候化为实体。
握住那白皙的脚踝,以膝撞加上爆射,把自己沉入他的气味里。是非常合理的发展方向。
不过,在那之前,他会先打败他。
战斗场景选了困难极大的白雪皑皑的山崖。
雪后初晴,阳光明媚,照得雪地又白又亮,无法直视。
无法第一时间看到对手,两个角色审慎地移动位置,是探查,是等待,是蓄势。
观察地形,寻找视角,细观对方随时可能出现的每一点蛛丝马迹。
等待,耐心地,缓慢地。不仅是等着发现对方,也在等着那一瞬间暴露出来的微小破绽。
没过招,仍是百分之百的专注,因为随时准备出手。先抓住空隙的人将占得先机。
近距离的正面遭遇,是对枪系的周泽楷不利的局面。
遭遇的刹那,周泽楷不急着进攻,而是迅速的一个滑铲,改换了方向。
不可谓不聪明。
不仅避过了战斗法师直刺过来的一记龙牙,且借此攻击下盘。
左边或者右边?50%的几率。不,左边的几率,70%。
叶修的起手不会让人看出方向,但周泽楷却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向右滑铲。
他判断对了。
他研究了叶修每一场有视频记录的比赛。是的,每一场。
这并非因私费公。叶修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选手,他怎样捕捉机会,怎样筹划战术,怎样组织动作,都有太多值得探究的地方。
研究对手,他以前也在做。但是,当他更了解叶修之后,当他自己的意识到了更高的地方之后,再回过头去,一遍一遍地去看,所得到的体会,比之从前又是不同。
就像读一本书,不仅是翻阅,还要读懂,读通,读透。
此中风景无限。仅就招式而言,叶修的特点在于,他在精熟之上,还有提纯。所以他可以用最朴素的打法,却占得优势。
说起来简单,但要能看出这一点,非跋涉万千不能做到。
将意识一点点地与他联结的过程,就像拥抱他的灵魂。
当然也有避不开的攻击。
比如刺向空气的一矛,会有突如其来的掉转。
叶修计算过他们之间的距离,长矛划出飘忽弧度,改变路线准确地招呼到他身上。
异曲同工。就像他的曲射,他从不用系统默认的弧度,每每使用甩枪操作来做控制。
这种操作要求精度极高,稍一谬误,便只会导致攻击的落空,且贻误战机。
但因为完全自由的控制,带来最丰富的变化,最难防的局面。
观察,判断,追踪,克制。
这个动作的意图是什么?
是直击,是迂回,是假动作,是为下一波铺路?
快,还要更快。
但,也不是不能慢下来。
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忍耐。
机会,只在须臾之间。
叶修很清楚周泽楷要做什么。而周泽楷也判断得出叶修的动向。
相同的意识之下,他们对彼此实在太熟悉。
他们不一定遵循逻辑,但一定有他们自己能懂的章法。
子弹和矛尖就像他们的结合点,他们一点一点地相互撞击、挤压。
把外在的壳扒开,凿进去,直至抵达内核。
所以,是真的不用寒暄问候,情谈款叙。
这段时日里,他们的经历,他们的成长,通过这道最直接的媒介,看得到,触摸得到。是最真实的感觉,最无伪的心意。
这种沟通,使语言显出苍白空洞。
喜欢。
想念。
离不开。
身影交错时的走位。
控制技能的互骗。
挑空时的反击。
霸体状态对无视霸体的抓取技。
范围群攻向单攻的巧妙倾斜。
……
他们其实都藏得很深,不会给人看透的机会。
但在这场对话中,太多的东西扑簌簌地向下掉落,他们不受遮掩地看进对方至深的地方。
这样亲密,真的太危险。
这样撞击,真的太疼痛。
但他们不能停止。
叶修,周泽楷,都是。
不能停止渴望,停止……要他。
【周叶】Addicted63
狭路相逢,针锋相对。
以攻对攻,以血换血。
两人对局面的掌控、对节奏的把握都如出一辙。谁也不肯轻易放过对方。
叶修硬撑周泽楷的射术,周泽楷生忍叶修的刺击。
子弹崩出无数的血花,矛尖划落漫天的血雨。
全心以对,全力以赴。
异样的共鸣。源自本能的颤栗和喜悦。
高节奏的对攻,对谁都是巨大的消耗。
但他们的眼睛只有越来越亮。
最终,周泽楷的屏幕上跳出了两个大字:荣耀!
叶修仍安坐在座位上。不是失意,而是享受。
享受着这份满足。
快乐。完整。像被补全。
荣耀,再玩十年也不会腻。
为什么?
因为,喜欢。
为什么喜欢呢?
因为,很有趣。
有竞争,有对手,可以全情投入,享受其中。所以,十年了,还不够。
和周泽楷一起,是他觉得最有趣的时候。
“加油,差一点你就可以赢我了。”他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而对方现在用一篇密密麻麻的万字文回应了他。
他再清晰不过地告诉了他,分隔的时间里,日日夜夜地,苦心孤诣地,他都在做些什么。
——想着你。
——研探,揣摩,推敲,斟酌。
——想知道,想碰触,想完全地看清楚,即使是最深的内里,也要摊开、检审。
——不,请把以上的想,全部替换成要。
——对峙,相持,抗衡。甚而,干翻。
——你需要的撞击,我给你。
叶修的手搁在桌上。
制服把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是露在外面的。
他有一双美得犯规的手,白得简直透明,细细的骨架在那层薄韧的皮肤下浮凸出来。
周泽楷看着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