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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深深的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连嘴边的菜汁也顾不得擦,几乎是声泪俱下的交代了自己和司空摘星的赌约。挖六百八十条蚯蚓什么的,简直是丧心病狂。
木道人却大笑出声,仿佛在宣泄方才被人夺了食的怒火:“想不到陆小凤也有这么一天,人心大快,简直人心大快。”
木道人此言一出,当即引来古松居士和苦瓜大师的附和之声。陆小凤吃完了饭,也不在意他们的嘲笑,开始和众位老友交谈了起来。
君瑄一直很安静的坐在窗边,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却也并不走神。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鼓之声,还有和尚们诵经的声响。此间是陆小凤和老友插科打诨,欢声笑语。红尘俗世和佛门清静之地就这样被割裂开来,而后缓缓融合在一起。
君瑄忽然觉得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便不由起身倚窗而立。晚风徐来,吹动了她发冠上的轻纱与衣袂。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洒落在窗前的小小少女身上,竟为她平添一抹圣洁。
陆小凤和苦瓜大师已经谈到了最近江湖中风头正盛的人物。
说道这里,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君瑄。毕竟,论起风头,如今谁还有这位花家失而复得的小姐,叶孤城师妹的名头更盛呢?
苦瓜大师却摇头,将绣花大盗的事迹向众人娓娓道来。
陆小凤一听便觉不好,正要起身就走的时候,他却被一个男人堵在了房里。
这个人一身锦衣,相貌也非常英俊。寻常人见了他,绝对不会想到他是黑道上让人闻名丧胆的武林高手,相反,他们只会觉得他是一名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2】。
这个人,正是传闻之中六扇门三百年来最杰出的的捕快,现在已经离开公门的六扇门前总捕头,金九龄。
毫无疑问,金九龄的风流和他的能力一样出名。所以,虽然他拦住了陆小凤,目光却定格在了君瑄身上。
“陆小凤你何必急着走,我又没说绣花大盗这件事要你去管。”金九龄一面揽着陆小凤的肩膀,一面将他带回了桌边。
陆小凤自然注意到了他注视君瑄的目光。陆小凤本就也是个风流之人,风流之人本就是最为了解风流之人的心思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为君瑄挡开了金九龄的目光,陆小凤开始和金九龄打起了机锋。
金九龄出现在这里,看起来似乎是很合情合理的,毕竟,他是苦瓜大师的师弟。毕竟,一入公门,这辈子也都是公门之中的人。即使金九龄如今已经不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可是绣花大盗的这件事,他来管也是合乎情理。
但是陆小凤却知道,这一切恐怕都是金九龄早有安排。为的,就是让他参与进来。
陆小凤不会上当,可是金九龄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捏着鼻子也得上了——方才说话间,金九龄怀疑到了司空摘星头上,因为普天之下,能够出入王府府库盗走明珠的,恐怕也只有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一人了。
陆小凤刚刚在司空摘星手里吃了亏,可是这事他却不得不管。谁让损友也是朋友呢。
无论如何,金九龄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请将也好,激将也罢,陆小凤终归答应插手绣花大盗的案子了。
其实因为上一次大金鹏王的事情,君瑄一直不是很喜欢陆小凤。然而无论是两人一道行路,还是就在方才,陆小凤对她的回护她都一直看在眼里。陆小凤一直说自己是他的朋友,君瑄也知道,虽然陆小凤朋友很多,可是,他也将“朋友”二字看得很重。
眼见着陆小凤被坑,君瑄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少女本就眉目清冷,此刻微微蹙起眉头,更显得有几分凌然之色。
金九龄的目光始终游离在君瑄身侧,此刻,他看见君瑄的容色,竟不由微微一怔。一股怪异的熟悉感涌上他的心头,却因为那个假设太不可思议而被他很快就忘却。
收敛了心神,金九龄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对君瑄说道:“陆小凤既然答应查案,那小姐不若与在下一道在平南王府静待他的消息?”说着,他仿若不经意一般的对众人说道:“在下如今离了公门,已经担任平南王府的管事了。”
对于金九龄这样近乎失礼的邀请,就连花满楼都皱起了眉头。君瑄也觉很不妥,可是她却无法拒绝了。
因为下一刻,金九龄便不紧不慢的笑道:“如今叶城主正是王爷的座上之宾,想来小姐多日未见城主,也是想念的?”
君瑄缓缓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对金九龄的话很困惑。
然而,她只是轻轻的拽了拽花满楼的袖子,而后对金九龄点了点头,道:“有劳带路。”
金九龄的笑意更深,侧身便引着君瑄登上了禅寺外的马车。
☆、第24章 南王家有个柿子。
第二十四章。南王家有个柿子。
君瑄乘着金九龄的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苦瓜大师修行的寺院。
花满楼站在院门口许久没有动作,陆小凤忍不住说道:“小道姑不会出事吧?白云城主真的在他们王府住着?”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我来的路上,我爹派人跟我说白云城下了拜帖,让我带着瑄儿早些回去。想来叶城主真的是来此了的。”此处并无花家二老,花满楼终于还是唤了一声“瑄儿”,代替了那句每每都要噎死他的“小姑姑”。
闻言,陆小凤竟然是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望着已经没有了踪迹的马车,低声说道:“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花满楼,你家的小姑姑可是不弱于西门吹雪的剑客。”
花满楼轻轻笑了笑,对陆小凤说道:“好罢,不过你现在最该担心的,该是怎么去查案了。”说着,他点了点陆小凤手中的帕子。那方鲜艳的红帕上,黑色的牡丹栩栩如生。
陆小凤苦笑一声,开始觉得自己的耳朵隐隐作痛起来。没有法子,这次他一定要去神针薛夫人那里一趟才是。
同样目送着陆小凤离开,花满楼脸上的笑意倏忽便淡了下来。他一向君子端方,此刻脸上的凝重却竟然带出了几分生人莫近的气势。手中的折扇缓缓展开,又被他徐徐合拢,反复多次。
最终,他仿佛有了决断一般跨上了他的白马,往一条并不通往花家的路上奔去。
——既然君瑄是他的血亲,那么即使是南王府这样的地方,他也少不得要前往一趟了。花家人的护短,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王府的马车不仅很平稳,而且速度奇快。不多时候,金九龄和君瑄就从城郊的寺庙抵达了五羊城中心的南王府。
君瑄从未到过王府,可是她的眼中既没有对新鲜事物的惊奇,也没有对王府巧夺天工的建筑的赞叹。甚至,她的眼中就连对皇天贵胄的敬畏也无丝毫。
当真是姿容绝色,清丽出尘。
金九龄在心中无声的赞叹着,脸上却没有再显露出露骨的垂涎。他眠花宿柳多年,喜欢的是两情相悦的风流雅致,自然不愿让自己显得下作。
金九龄将君瑄引入王府,还未等他带着她去见王爷,便远远见着一个青年匆匆奔来。
那个青年不足二十的样子,一身锦袍雍容华贵,腰间的佩剑更是精致无比。他长得极好,朗目星眸,唇红齿白,虽然有些文弱书生的感觉,却丝毫不显女气。
金九龄见了来人,连忙俯身行礼道:“卑职参见小王爷【注】。”
那个青年奔来的脚步顿了顿,对金九龄还算客气的说道:“有劳金总管了。”随即,他也不再和金九龄多言,而是走到君瑄面前。
他在君瑄面前站定,目光灼灼的盯着比他要矮上许多的小小少女,而后竟然是一揖到底,一边作揖,他还一边朗声说道:“见深拜见师父。”
君瑄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便微微蹙起了眉头,此刻听他这样说,她怎么肯受这一礼?侧身避开,君瑄冷声道:“你非我弟子,莫乱行礼。”
南王世子却对君瑄的冷漠丝毫不以为意,他爽朗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而后才道:“见深当日南海求剑,虽愚钝未能入城主门墙,可是偶见师父练剑,见深习得一招半式,已经受用无穷啦。师父若不承认我这个弟子,我可是要伤心的。”
君瑄的眉头皱的更紧,声音也越发清冷:“不问自取即是偷,我师门虽无偷招即死的规矩,却也不是谁学了一招半式都能拜入我师门的。”
南王世子无奈的笑了笑,上前双手搭上君瑄的肩膀,半推半拥着将她向前厅带去,言语间也是执拗:“好啦好啦,这五六年,我年年都要去南海拜会,师父要不就是避而不见,要不就是这套说辞。见深知道自己愚钝,也不敢攀附师父的师门。所以就是单纯的拜师父为师而已啦,师父就是师父。”
君瑄怎肯让他碰到自己?被他搭上肩膀之后当即一挣,快步走出三米之远,这才停了下来。她望向南王世子的眼眸之中似结寒冰,竟与叶孤城有了七分相似。
君瑄如此疏离,南王世子也不觉尴尬。他双手往上举了举做投降状,口中说道:“师父我不碰你了,你走慢些。王府有些大,你仔细迷路。”
君瑄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和南王世子并肩而行。
南王世子拂过自己的长剑,有些感慨一般的说道:“师父也真是的,就是不说您教我习剑,但看咱们俩一个姓,说不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何必疏远至此?”
君瑄被他歪缠得有些头痛,不得已只得开口道“本性如此。”。
名唤君见深的南王世子似乎被这简短的话语鼓励到了,一路越发聒噪,竟主动为君瑄介绍起王府景致来。
花满楼的担心是多余的。君瑄虽然是为了叶孤城而来,却并非是金九龄三言两语能够拐带的。她之所以答应与金九龄一道去往南王府,正是因为她和南王父子本就是旧识。
君瑄第一次见到君见深的时候,她不足十岁。那个时候南王备下了重礼,带着自己十五岁的儿子前来白云城拜师。叶孤城拒绝了南王世子拜师的请求,却没有立即下令逐客。
南王父子不甘心的在白云城勾留数月,叶孤城仍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却不想有一日君见深看见君瑄习剑,因为那时候君瑄还年幼,剑招并不连贯,时常练了一招之后便要停下来思索错处,一来二去,君瑄的那一套太虚剑意之中的“生阳”之法竟被君见深学去了大概。
至此,他虽然年长君瑄许多,却开始没羞没臊的管君瑄叫“师父”了。
南王父子每年都要往飞仙岛数月,叶孤城知道他们图谋,可是他自己也另有打算。与其与他们撕破脸,让他们有所防备,不若维持现状,攻其不备。
——重生而来,纯阳一十五载。叶孤城消磨了复国之心,可是白云城的一池安稳,他却也不得不为其谋划一二。
君见深强行拜他师妹为师的事情,叶孤城始料未及,可是他知晓之后便不能听之任之。于是南王一来,白云城的小姐的一切活动场所必定是“重兵把守”,侍女嬷嬷以及小厮家丁层层守卫,再也不能让君见深近她半分。
君见深一直强调着他和君瑄师徒的名分,可是事实上,他已经有三年未曾见过君瑄了。
这一路任凭君见深如何聒噪,也任凭走在他们身后的金九龄如何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君瑄始终都是眉目冰冷的模样。
直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君瑄面前,君瑄才终于缓和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