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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穿校服衬衫,纽扣歪七八钮的扣着,还有一个扣错了,平添了几分滑稽。
从校服的颜色和款式分辨,应该跟贝尧是一个学校的,但贝尧是初中部,而那人是高中部。
贝尧努力地在他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里搜索了一遍,确定自己是第一次遇上这位学长,便友好地发问:“你是谁呀?”
学长没有回答贝尧的问题,嗤笑一声,流里流气地挑了下下巴:“喂小子,有钱吗?”
贝尧傻不拉几地答道:“有啊。”
“有多少?”
贝尧一掏口袋,抓出一把零钱,瘫在手心认真地细数,约莫五六块。
快到月底了,贝尧的妈妈程慧茹每个月给他一次零花钱,一般到这个时候,能够剩下的就不多了。
“才这么点。”学长心情不爽地咕哝一句,抓起那把零钱塞进自己裤子口袋里,转身走了。
贝尧“嗳?”了一声,转过身冲着学长的后背喊:“你拿我钱干什么啊!”
学长背对他挥挥手说:“借我了。”
贝尧抻着脖子一连抛出几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还我啊?你哪个班的啊?我去哪里找你啊?”
学长走到街角,身体一晃,消失在贝尧的视线中。
贝尧呆呆地站在原地,两手抓紧肩膀上的书包带,还在想怎么把钱要过来。
难道那个学长认识我,我一时没认出来?
正当贝尧第二次尝试在脑袋里搜寻出学长的身影时,一个比跟他借钱的学长还要高的学长从他身边路过,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轻蔑的冷笑。
贝尧顺着声音看去,竟然看到一张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帅气面孔,只是容颜冷冽,怎么看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贝尧吞了吞口水,硬生生把那句爬到嘴边的“你哼什么呢?”吞回肚子里去,蠢而生硬地接上先前被打断的歌,在学长的斜睨下继续唱道:“我要炸学校,心情特别好,一拉线,赶快跑,轰隆一声学校炸飞了。”
两手抓紧书包带,唱到“轰隆一声”的时候,他也轰隆一下跑开了。
不久之后,贝尧才知道,跟自己“借钱”的学长叫徐正,而冷笑的那个,就是温夜。
被借钱事件其实不能怪贝尧傻,初一新生,小学毕业没多久,他知道什么是校园恶霸吗?
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
整整一个多星期,贝尧都在冥想中度过,念叨着跟自己借钱的到底是谁。从小学同学的哥哥,猜到自己的远房亲戚,再猜到他表姑妈的外婆的孙子的堂弟这种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亲戚,他都没能想起来徐正是哪一号人物。
这天是体育课,体育课的传统,一向会提前几分钟下课,不论是带哪个班,或是哪一届,体育老师都是按照这个规矩来的。
学生们累了一节课,总要给他们多一些时间休息,好缓过劲来上下节课的。
贝尧刚跑完八百米,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夏天的,浑身都汗透了。老师非常不人道的把体育课放在第一节,下面的课还怎么过啊。
好在现在是月初,贝尧刚得了零花钱,他抹了把额头上比绿豆还要大的汗珠,两腿酸软的挪向小卖部。
当时还有一个班也刚下了体育课,一时间,小卖部门口乌泱泱地涌着一大片人。
贝尧没劲往里挤,想着距离下课还有不少时间,他怎么都能来及买瓶冰水,再吃上一根冰棍。
百无聊赖的等待中,贝尧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不久前跟他借钱的学长,嘴里叼着冰棍,跟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地打他眼前路过。
太好了!
贝尧两眼一亮,追过去,拦着徐正说:“好巧啊。”他眉眼弯弯,语调未转,还是浓浓的笑意,“还钱。”一点讨债者该有的气场都没有。
大概是他态度实在太好了,徐正愣了一下,方才认出这愣头小子是谁。
旁边的人小声嘀咕“这谁啊?敢跟正哥要钱。”
徐正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他脸上窘了一下,左手抽出嘴里的冰棍,右手同时在贝尧脑袋上抽了一巴掌,紧跟着发出一声叫骂:“还你妈的蛋!”
贝尧捂着被抽痛的脑袋,苦着脸哀嚎,猝不及防又被徐正补了一脚,一屁股摔倒在地。
贝尧皱着脸,委屈地扁扁嘴:“你、你怎么打人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贝尧去讨债,结果却换来皮肉之苦,怎么想怎么不对头。
他天生就是个迟钝的人,身体发育迟,个头长得慢,就连脑筋转动起来,都比一般人要慢半拍。等他爬起来准备找徐正理论的时候,徐正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贝尧一边揉屁股,一边郁闷地碎碎念,忽然,一声清晰的冷笑声传入耳朵里。
虽然只是这一声简单的连单音节都算不上的,仅仅从鼻腔里喷出来的声音,贝尧却难得机敏的察觉到一丝熟悉感。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温夜微微翘起的嘴角,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些吓人,即便他长了一张极为俊俏的脸,贝尧心里仍旧怯怯的。
温夜站在阴凉地里,衣服洇着大片汗水,透出淡淡的肉色,也刚下体育课。他手里的矿泉水只剩一些瓶底了,冷笑完了,被贝尧直视也满不在乎,继续喝水。
高高扬起的下巴,让更加凸显出喉结,那是刚满十二岁的贝尧还不曾发育出来的特征。
贝尧身边比他大的都是女生,比他小的,也很少有男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家里堂的、表的亲戚,就连邻居都是这么个规律。贝爸爸经常不着家,贝尧的小伙伴们以女性为主,这一特征不明显,因而他从来没在意过这里。
贝尧看着温夜的喉结伴随吞咽的动作,下上滑动,明明他早就口干舌燥,嗓子快要冒烟了,却跟着一起做吞咽的动作,仿佛嘴里正喝着水呢。
连揉屁股的手停了下来,贝尧呆呆地看着温夜喝水,人离开有一会儿,他才迟钝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在找寻自己的喉结。
硬硬的地方是有,可不怎么凸出。周围有不少高年级的学长,贝尧睁着一双大眼,这个看看,那个瞅瞅,原来喉结不是温夜独有的,但怎么看都觉得没有温夜的好看。
大概是因为温夜长得好看,才会让他有种这人身上什么都好看的错觉吧。
那时候贝尧还不知道徐正和温夜的名字,心里默默给他们俩分别打上了“欠我钱的学长”和“好看的学长”的标签,思忖着他们俩好像是一个班的。
那个年代生理教育不普及,贝尧又是个迟钝货。他第一次注意到喉结的存在,特别有兴趣。
所来也巧,贝爸爸经常不在家,贝尧好奇的那天,他爸刚好回来了。
当天晚上贝尧一招猴子爬树,蹿到他爸身上,举着手摸来摸去。
他爸被他摸的不赖烦,回手给了贝尧屁股一巴掌:“还不进屋看书!”
贝尧讪笑着跑开,进屋打开课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打小就不爱学习,看了没两页,就开始交替乱想。
欠我钱的学长啥时候才能还我钱呢?
对我冷笑两次的学长他笑个啥呢?
一通胡思乱想,很快就到十点了,贝尧对着空白的作业本叫了声糟糕,火急火燎的赶起作业来。
第二章 校园恶霸
每天早上第二节课下是大课间休息,足足有二十分钟。
贝尧昨晚赶作业睡得迟,早上起来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差点迟到。眼下饿得前胸贴后背,趁着大课间,一溜烟跑到小卖部去买饼干。
又脆又香的饼干特别好吃,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
贝尧狼吞虎咽,猛吃了五六块才把咕咕乱叫的肚子安抚下来,剩下的留着细嚼慢咽慢慢品味。
贝尧低头,两眼盯着包装袋里面,手指伸进去掏,一个没注意,撞到前面的人。
贝尧一直垂着头,这会儿都没抬起来,一边费力地够袋子底部的饼干,一边道歉:“对不起啊。”
黑影没有消失,被撞到的人依旧杵在原地。
贝尧缓缓地抬起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欠钱的学长,正想开口问他是不是特地来找自己还钱的。
他刚张开嘴,就听耳边响起“死小子,昨天你找死啊!”徐正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痛骂,“我是谁你知道吗?叫我还钱?抽不死你。跟你要钱给你面子!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说着又动起手来,巴掌扇在贝尧的脑袋上,一下比一下重。
事出突然,贝尧被打懵了,都不知道退缩,就一直傻傻地睁着眼,连续被打了四五下,才举起手来,歪着脑袋往后退:“嗳,疼,疼!”
“疼你妈的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敢卸老子的面子。”徐正抽他的期间,也不耽误夺走贝尧手里的饼干,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碎。想想不过瘾,又把那混小子按在墙上搜身,把他所有的钱都搜刮一气,悻悻而去。
附近的大部分人至始至终装作没看到,只有李小航,在徐正离开后,走过来好心地告诉他,那人是楚向东的头号走狗,你千万不要得罪他。
李小航是贝尧的同班同学,就坐贝尧后面,往文艺上说,此人性格活泼好动,用大实话讲,就活脱脱是一只不老实的猴孩子。
贝尧一脸呆相:“楚向东是谁啊?”
“我们学校有名的一霸啊!高三年级的,混得可好了,认识外面的大哥,学校里没人敢得罪他的。”李小航怪异地看了贝尧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写着“这你都不知道!”
贝尧惊愕地张大嘴巴:“你是说他混黑……唔……”
李小航捂住他的嘴,警惕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说:“我的祖宗,这可说不得,万一被听到,是要杀人灭口的!”
既然大家知道楚向东的大哥是混黑社会的,那为什么又说不得?贝尧满脑子的问号,倒也听话的不再提这个。
电视上和报纸上都说了,黑社会是很残忍,很凶暴的!
刚上初一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模模糊糊的知道一些,偏爱装作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李小航对着徐正离开的方向努努嘴:“刚才打你的那个是徐正,今年高二,打从进校就跟着楚向东混,你们之间有过节?”
“应该算有吧。”贝尧迟疑了一下,最终将连同上次徐正跟他“借钱”,还要自己在体育课后讨债的事,统统地告诉了李小航。
李小航夸张地大叫:“妈呀!你胆子真肥。”
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物?
贝尧郁闷地叹气:“我又不是知道他是校园恶霸。”
“看他今天找你茬,估计是盯上你了,你以后没好日子过了。”李小航同情地看着贝尧,“听兄弟一句劝,以后徐正再跟你要钱,你就乖乖的给他,千万别想着要回来那一茬儿!他说什么,你得忍,千万别反抗。听说以前有人想反抗,后来被打断过胳膊的!”
贝尧吓得抱住自己的手臂,怂包状频频点头:“那必须的啊,命比钱重要多了!”
“你知道就好。”
“那就没人报警?”
“谁敢?!混那里的,谁不有些门路?就算一不小心被抓进去了,放出来的时候还不可劲儿的找你报仇。”为了彰显恐怖,李小航捡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