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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虐狗。
苏珊·斯佩德身着洁白的婚服,长长的、飘逸的白纱裙摆散成花瓣的形状,铺在鲜红的地毯上煞是好看。按礼来说拉着她的手交付给塔斯克的应该是当任皇帝,然而皇帝向来昏庸无能,不理世事已经是众人皆知、根本不能算秘密的事实了,便由绿野长秋亲自拉着她的手走上前来,把那只带着洁白的半截蕾丝手套的小手交付到了当任马尔斯家主手中,笑叹道:
“马尔斯家主……我最疼爱的女儿就交付给你了。”
淡淡的光芒从这对新人脚下依次亮起,隐约能看出是个用于祝福的法阵形状,青歌一转念便反应了过来,这座大殿应该是被临时改造成了“誓言殿堂”,专门给今天的这一对新婚夫妻准备的,塔斯克接过苏珊的手,然而他海蓝色的眼睛却一直低垂着,努力避免与自己的新娘目光直接接触,轻声道:
“苏珊,我会对你好的。”
苏珊笑着点了点头:“好啊,生死不离,荣辱与共。”
“生死不离……”塔斯克在说完这一句话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她:
“荣辱与共。”
礼官捧上来了掺着金粉的墨水与婚书,洁白的纸上赫然两处空白在目,只要他们将自己的真正的名字填上去之后,除非解除婚约,那么一方永远无法伤害到另一方了。苏珊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后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塔斯克刚拿起笔,签了半个名字上去,“马尔斯”的首字母才落下第一笔,就听见一声悠长、悠长的钟响,从深深宫闱里悠悠传出,即使隔了这么远,也未能阻拦住这一声钟响半分——
几乎在场所有贵族们的脸色都变了,青歌下意识地就紧紧捉住华色的手,起身喝道:
“是谁敲的丧钟!”
那是只能在皇室成员死去的时候响起的钟声,为什么会在这么个时机出现?为什么在马尔斯家主与斯佩德公主的婚礼上,有丧钟响起,有皇室成员死去?而几乎牵动着他们所有人的心思的只有一个问题……
那个敲响了丧钟的人,是谁?
“马尔斯家主,请先把婚书写完!”绿野长秋疾步上前,几乎是捉住了塔斯克的手腕逼着他把婚书写完了,那个姓氏歪歪扭扭地一着纸,就发出一道璀璨的金光,扭转了墨迹未干的苏珊的名字,变成了苏珊·马尔斯·斯佩德,她低声对青歌道:
“青歌大公,眼下你是最位高权重者里面战力最强的了,我恳求你去后殿看一看,是谁敲响了丧钟好不好?这简直就是在诅咒我的小苏珊啊。”
青歌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劲,然而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推辞的话语呢,就听见一声轻笑从大殿尽头那扇黑黢黢的、通往后殿的门后传来——
第90章
青歌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过去,华色和其他一起想跟上前去的贵族们却被绿野长秋拦下了,她义正辞严地说:
“眼下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情况未明,请诸位静等可好?至少大殿之内有精英剑士和法师们加以防护,也很宽敞,发生了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是去后殿……万一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可就分不出那么多人手来保护诸位了。”
奥菲莉亚冷笑一声:“也就是说,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就这样留在原地,看着青歌大公一人去殿后面对您口中所说的‘未知的危险’么?——让开!”她对着仍在她面前簇簇拥拥的贵族们厉声喝道:“在眼睁睁地看着挚友可能会身陷危险的时候,尚不出剑的玫瑰骑士就不配姓斯佩德!”
她用力推开避让不及的、没能听见她的话语的贵族们,大步流星地跟在青歌的后面向后殿跑去,却被一道半透明的、坚固的空气墙拦了个正着,绿野长秋把玩着自己的指甲,露齿一笑:
“奥菲,稍安勿躁,你可是眼下最有希望的皇位继承人选呢,我怎么敢让你去冒险?”
奥菲莉亚被“荏苒长秋”当头冲了个正着,这跟荣耀联赛上,绿野鸿影手中粗制滥造的阵法截然不同,是一个完整的、威力骇人的法阵,当场就把奥菲莉亚扯入了幻象之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骤然席卷了她全身,而与此同时,从她的心底油然而生起一阵欣悦的、欢喜的情绪,将她整个人都要逼疯了。
就好像刚脱离母体、吵闹不休的婴儿被放进了温暖的羊水中一样,那阵喜悦与欢喜来的毫无预兆又熨帖舒适,几乎让奥菲莉亚沉浸在这种感觉里,不愿自拔了。
——几乎。
这才是绿野长秋赖以成名的独家法阵,“荏苒长秋”之下,心境只要稍稍不坚定就有可能被捉住漏洞,强行回溯记忆到死,却又能因为法阵带来的愉悦感而至死都是清醒着的!
奥菲莉亚的眼前掠过一片新绿。那么生机勃勃的、明快而鲜活的颜色,她只在五年前的大绿潮中、在青歌的眼睛里见到过,何等明亮夺目,何等光华万千——
真言口的拥有者,现任斯佩德族长,“援助者”奥菲莉亚·斯佩德,悍然从腰间抽出胜利的长剑,以摧枯拉朽、同归于尽之势,向着透明的壁障扑去,实打实地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咚——”沉闷的撞击声过后,奥菲莉亚明显感觉到身上的拘束感陡然间松了几分,而长剑几乎也在这一击之势后脱手而出,这让自诩手上功夫极稳的奥菲莉亚十分惊诧,然而她一个反手就将长剑捉了回来,借着这一荡之势气势汹汹地向着“荏苒长秋”迎头痛击而下,那种悍然无畏的风度几乎与当年初代的玫瑰骑士家主尽数重叠:
“给!我!让!路!”
然而在陷入幻觉中的时候她低喃了谁的名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了。
青歌几乎是在一推开门的同时,就闻到了过于浓烈的血气。
她对这种气息简直太熟悉了。不管是在她尚为垂髫幼童的童年里,还是在皇家学院求学的数年间,她几乎一直都能闻到这股气味。腥甜而温热的气息就好像一把小钩子,缠缠绕绕地灌进你的肺里,勾出人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恐惧。
“母亲!”青歌揽起层层叠叠的长袍,扑通一声跪倒在血泊里,颤抖着双手扶起绿野青岚,哽咽着说:“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撕去了所有的勾心斗角与争权夺利,这也只不过是权利倾轧下又一对被波及到的母女啊。血终究浓于水——
“歌儿。”绿野青岚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她哆嗦着手想去触碰青歌的脸颊,却在看到自己乌黑发紫的双手之后硬生生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斯佩德皇帝……死了。”
青歌咬着嘴唇将绿野青岚半抱半扶地从血泊中搀出来:“您不会有事的,先别说话了,养足力气,我带您过传送阵回丽都——”
然而绿野青岚却看着自己隐隐泛着紫的指甲轻声笑道:
“不必了。”
“绿野们谋划了这么多年,好好的一根链条几乎尽数毁在了我手里,她怎么会让你救起我呢?”
她虚弱而不失坚定地将自己的衣袖从青歌的手中扯了出来,然而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也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曾有“帝国第一美人”之誉、年近四十依然风华未减的贵族夫人死命扯住了青歌的袖子,将她扯得一个踉跄,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语气虚弱,然而其中狠厉的意味却一点儿没少:
“青歌!你说,单从教育和成人这两个方面,我可有亏待你?你能成为今天的殿前大公,里面有没有我的一份功劳?”
——奥菲莉亚眼角余光瞥见华色已经被皇后率领的亲卫队们围住了,没有一个人分神来管她,明摆着是觉得她无法以剑士的身份强行打通荏苒长秋,万般焦急困顿苦楚之下,胜利的长剑一而再再而三地劈上某个点,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真的有那么一声隐约的、清脆的碎裂声传出来了!
青歌着实搞不懂绿野青岚此话的用意,便连想都没想地就脱口而出:
“虽然我对您当年夺/权一事仍有芥蒂,可是您对我是真的好,延请名师,斥全族之力为我搜罗施法材料与古籍,金气缠身之时您也曾衣不解带地照顾过我……母亲,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啊。”
“求求您……不要死。”
绿野青岚长长呼出一口气,墨蓝色的凤眸开始渐渐失去生的神采,却释然而欣喜地笑了起来,她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嘶声道:
“是啊,我好歹没有把你像苏珊·斯佩德、抑或其他迎娶了绿野们作为当家主母而诞生下的名门后裔那样养废——”
电光火石间,异变陡生!
从黑暗里跃出个身披黑袍、手握短匕的人影,一身简便的刺客短打装束在一个照面里就表明了他的身份,通体漆黑的匕首在阴暗的过道里丝毫不反光,要不是上面淬有蓝盈盈的□□,几乎就能麻痹对手,这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了!
刺客身法轻灵,下手既准又狠,先不说青歌带着濒死的绿野青岚能不能避开这人的刺杀,就算是青歌一个人,对上这种专精于暗杀的亡命之徒,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胜算的,毕竟她素来学的法术和剑法全都是大开大合、光明磊落的正道路子,在猛然对上这种偏阴狠毒辣的刺杀招式之后竟有了几分束手束脚的感觉。
当刺客的匕首几乎就要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穿透绿野青岚的心脏,青歌刚刚挥出去的龙骨法杖已经回护不急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一声清脆的法阵破碎的声音,瞬间,这条原本静谧无声、只有几人喘息声回荡的走廊便涌进了无数嘈杂的声音,还有个人影双手握剑高高跃起,向着刺客已经递出去的手臂狠命劈了下去——
“青歌!让开!”
你对一个人能有多少信任?眼下大多的合作关系都是金钱往来,权力更迭,你把金钱借给他,他把人脉介绍给你,互帮互助,互惠得利,然而你的身边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你把身家性命都尽数交付,生死危难关头也不带丝毫犹豫呢?
再或者,当你的血亲遭受生死之危的时候,你会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听从她的指令,把你自己的命运和他人的生命都交付在这一位同伴的手里呢?
青歌在听到奥菲莉亚的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往地上一个翻滚,而绿野青岚也跟着她往地上倒去,此时奥菲莉亚终于赶到,长剑雪亮剑芒如霜赛雪,起势携风雷,落试惊天地,一剑割分生死界——
剑起血落,绯红四溅!胜利的长剑何等锋利,仿佛一点阻碍也没有受到似的,瞬间就将刺客的左半边胳臂尽数斩落在地!
“啊——”刺客捂着血流如注的半边身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来覆去,兜帽滑落,露出了一张清隽又秀丽、几乎可以用“美若好女”来形容的脸:
“绿野鸿影!”奥菲莉亚长剑一甩抖落一串血珠,将青歌和绿野青岚护在身后,冷声喝道:“你是要干什么,找死吗?”
绿野鸿影却只是摇着头退到了墙角,被疼痛扭曲的七零八落的脸上全都是不甘和狂喜交织的神色:
“奥菲莉亚,我这么喜欢你……”
“等日后我来迎娶你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青歌……”绿野青岚死死抓住青歌的衣角,素来明亮而不怒自威的凤眼里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