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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奉陪到底。”夏洛特笑得有点苦涩。
“告白?”席勒有一点点惊讶,随后马上端正的颜色,“我从未告诉过别人。”
丽已经明白她们所说的是什么事了。那天晚上,在塔斯基河旁的营地里,她亲眼目睹到的五月与夏洛特的对话。就在这时,夏洛特的手突然向她指过来——
“您能起誓吗?您从来没有将那件事告诉过她。”
夏洛特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而稍稍提高了。
“从未有过。我可以保证,并以元语者的名誉起誓:我从未将这件事外泄。”
席勒还是像高山上冰封的湖泊一样平静。
这下,轮到夏洛特用质问的眼神看向在五月身体中的丽。
但是为什么五月会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的事,丽也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那是七年前吧,你二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五月她还在禁林深潭里,没有登岸,是不可能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的。如果她真的对你说了什么,只能是她的猜测。”席勒说着,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丽,“五月,乱猜测别人之间的事,不是好的习惯。”
丽知道席勒是在为自己解围,于是就顺势承认这一切都是她——五月的猜测。
但是,那真的仅仅是五月的猜测吗。当时,丽也亲眼目睹了夏洛特和五月的对话。五月说话时那胜券在握的样子,丽躲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那不可能是无凭无据的猜测。一定是五月通过某个途径,确切的获悉了发生在七年前的告白。简直无法想象这不是席勒告诉她的。
然而席勒的起誓又如此真实。
丽觉得自己的脑神经有点不够用。
这时,夏洛特打开一个丝绒小盒,搁在了茶桌上。里面是一个闪闪发光的粉红色晶体——这应该就是珍贵的魔力结晶吧。丽此前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
她说:“这个,我放在这里了。——告辞。”
“今后你不用再准备这个了。珍惜自己的力量。”席勒说。
“我也正有此意。”
丽送夏洛特到门口,夏洛特的神情相当决绝,没有回头看一眼。等丽返回客厅,看见席勒回到茶桌边上,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结晶。
粉红色的结晶,里面蕴藏着一朵小小的火焰,看上去相当的美丽。
席勒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闭,将这结晶轻轻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丽看见那结晶一时间变得光芒四射,几乎照亮了整个屋子,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熄灭。在光芒熄灭之后,而结晶也从席勒的手上消失了。
“如果她不再送结晶来,教授您会变成怎样?”丽发问。
席勒没有看向丽,而是看着客厅里悬挂的那幅女子的画像——题为“琼安的画像”的,看上去颇有年代的那一幅。
“你以后会知道的。”席勒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
丽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难道席勒的目的,是让我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在百合会有ID的小伙伴?愁城在百合会的号今年年初被盗了,刚才虽然找回了密码,但是权限已经被封了。求小伙伴帮我在管理区那个找回账号的帖子里和版主说明一下……ID如笔名,也是赵愁城。
☆、传说和它的阴影
两千八百年前,有一个人类为了庇护他的同类免受龙的侵扰,试图利用元语之力建立起一片乐土,他成功了。到了五百年前,又有一个人类为了将她的同类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燃尽了自己的所有力量,拯救这片贫瘠的土地,她也成功了。前者是卡尔纳普,后者是席勒,或曰翡德莉卡。两者还有一些相似之处,例如,都是元语者,都拥有非同凡人的理想和意志力,在索绪尔学院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他们的传说在流传。
不过,他们两人还有一个最大的差异。卡尔纳普属于过去的时代,已战死的英雄。而翡德莉卡·席勒的传说还在延续与增长之中。
关于席勒的传说,最为人所知的是她在席勒溪登岸的故事。和凡人不同,她在深潭时就已领悟了元语之玄妙,达到了近神的智慧。她用纺织语为自己制作了衣服,用工匠语为自己锻造了武器,用爱之语呼唤了自己第一只使魔,又用索绪尔通用语向世人宣布:
“吾于席勒溪登岸。吾名席勒。”
席勒溪发源于禁林深潭的一条水脉,以暗河的形式流经禁林山洞,在北部山系的阴面,在东北之树的根系拐弯而成的一道支流。传说席勒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照见了自己银白的长发,知道自己拥有世间罕见的精纯语言之力。
然而这些都只是世间流传的传说。席勒的历史只有席勒本人清楚,如果不是丽·劳伦斯接受了她的要求,翻开了她的日记,才目睹了第二代元语者最初的生活。只有将传说的光环掩盖起来,在其身后的阴影处隐藏的十倍以上的故事才终于显现出来。
席勒并不是席勒最初的名字。按照当时的风俗,索绪尔学院新生学名的命名权,掌握在接引他入学的人类手中。那个有点糊涂的人类,在席勒溪捡到了被收获鱼送来的女童,将她命名为“琼安”,意为来自语言的祝福。琼安并不是生而通晓所有语言,但是极为聪慧,在接触了索绪尔通用语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就达到了可以凭借她的语言能力办理正式入学的程度。当他带着名为琼安的女童去注册学籍时,却意外的获悉:几个小时前,已经有另外一名女童以“琼安”这个名字注册了。
于是女童主动和学籍管理人说:“吾于席勒溪登岸,吾名席勒。”
这一次更名,让她结识了影响她一生的挚友——生命之语者琼安。
琼安的名字,在席勒早年的日记里大量出现。在丽的理解中,她们曾经有过一段共同生活的时光。
当时索绪尔学院所能教授的语言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是只会说通用语的文盲。龙群不分昼夜的侵扰着壁障以外的地区,而学院的师生们唯有龟缩在校舍内,用沉默躲避它们的攻击。就是在这样语言荒漠化严重的条件下,席勒展示了她身为元语者的才华。到她十四岁时,已经可以娴熟的使用所有当时留存的语言,利用她的魔力与头脑,找到了与龙群周旋的有效办法。其时,索绪尔学院尚未有特别组的编制,只有一些自发组织的师生对抗活动。某一次雷击,西南之木发生火灾,导致壁障出现破裂。所有人都觉得学院即将遭受灭顶之灾之时,席勒及其生死之交琼安站了出来。
“我们可以试试。”席勒拉着琼安的手,向着濒临崩溃的人群说着。
据说在席勒的首战之后,索绪尔学院的师生无不为之惊叹。然而席勒在日记中只记录了她对于琼安的感谢。“唯有琼安,是我可以性命相托之人。”
生命之语在治愈人这方面,于所有语言中为最强,远在一般医生所使用的草药语之上。虽然席勒也可以使用这种语言,但在战斗之时,并没有时间留给她来治愈自己。治愈的任务,从一开始就落在琼安的身上。虽然世人只称颂元语者席勒之名,然而在席勒的心中始终留着这样一名同伴的位置。在某一篇日记中,她这样写道:
“今天,有人问我是否需要一名家人。我没有回答她,但我想了很久。结论是:不需要家人。因为我有琼安。”
在几次保护学校主建筑群的战斗中,席勒立下了丰功伟绩。壁障修复之后,索绪尔学院开始了对哥德尔河沿岸的开拓。其时哥德尔河两畔远比今日凶险百倍。保护开拓者的工作,亦是落在了席勒与琼安的身上。然而就在这时,事情出现了悲伤的转变。
“今天,琼安和我说,她感受到自己的魔力在衰退。我以为不可能。我和她说,我将与她并肩战斗到世上没有龙群肆虐的那天。她笑了,但笑得并不快乐。”
接下来的三天,席勒没有留下日记。三天之后,席勒重新开始日记,然而字体歪歪斜斜:
“右手暂时不能动。唯有用左手执笔。听说右手前天为龙咬断了。琼安为我重生了右手之后昏倒了……我担心她说的是真的。”
接下来数天的记录非常零碎,大体是一些地形的简图,龙群的分布与作战计划。琼安的名字频频出现其间。
“我请求换下琼安。”
“卡尔(军医)牺牲。琼安又来了。我很高兴,也很担心。希望她不要出事。”
“琼安这两天的气色都很不错。她说绝不会成为魔力耗尽的废物。”
“今天战斗过后我也很疲倦……难道我的魔力也在衰退吗?琼安还需要我来保护。”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从席勒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开拓者几度濒临弹尽粮绝的窘境。终于到了5月9日,这一天的日记,只有一行颤抖的简短字迹:
“琼安离开了。”
这一页的日记似乎被什么沾湿得极为严重,墨水也洇开了,近五个世纪的时光也没有将这一页日记抚平。从那扭曲的笔迹中,丽清楚的看见了席勒当时的痛苦与悔恨。这之后日记又出现了好几天的断裂。席勒终于写了一篇较长的文字,交代了那一天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席勒和其他人被龙群所围困,早已舌敝唇焦,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达到了极限。在所有人都抱持着背水一战的觉悟之时,只有琼安总是保留着自己的能力,不肯对她所负责的伤者进行全力的救治,终于引发了其他军医的愤怒。席勒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主动带她在身边,进行一次沉默侦察。
所谓沉默侦察,即是不使用任何语言的条件下进行近距离侦查,因为不使用语言,所以就不会引发龙群的注意。
结果,因为席勒的失误,她们的行踪暴露了。也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失误,造成了致命的后果。席勒的脖颈被龙爪刺穿,钉在树干之上,喉管破裂,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鲜血飞溅而出。
那个时候,席勒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了。她最后的念头,是希望琼安可以继续沉默下去,趁机逃走。
但是琼安没有。她用平常的步速,走到席勒的身边,轻轻吻上她的嘴唇。
这是她第一次亲吻她,也是最后一次亲吻她。席勒旋即失去了意识。等到她醒来的时候,身体上所受的伤害全部消失了,甚至连伤疤也没有留下。她觉得自己就像刚刚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精神焕发。之前围困她的龙群也全都离开了她,转而围聚在不远处的角落,不知在做些什么。她从树下站起来,看见那群龙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只觉得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
她看见那群龙在啃食琼安的尸体。
席勒的日记中说,在那之后,她觉得自己又失去了理性的意识。等到她的意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她已经站在营地的门口,一回神就看见天边遍布血一样的红霞。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