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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佩呢?”高羽喝了一口酒,直视着程奕。
“你最近都住在哪儿?”程奕没回答高羽最关心的问题,而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这关系到要不要让折佩回到高羽身边,倘若,他有了新的情人,那么,一切都是扯淡。
“……家里啊。”
“高羽,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和离来了你这里多少次了?你没一次在家的。上次离咲跟着你的车,你还居然把他甩掉了!”
程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杯子顺手就扔到了桌子上。
“折佩呢?”高羽摆明了不想回答。
“高羽,你有点儿让我失望。我可以告诉你,我见到折佩了,他很好,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可他最想不开的就是,他还那么傻的爱着你,你配吗?”程奕说着,站了起来,往外走。
“小奕!”离咲想拽住他,却被他一把挣开了。
离咲知道程奕急了,他知道折佩的消息后就跟自己都说了,他也说了高羽最近的反常,他已经表示出对他的失望了,而高羽现在这般的不坦诚当然更是火上浇油。
“高羽。”离咲走回来,拍了拍高羽的肩膀,“折佩确实很好,我实话实说,他到现在依然爱你,可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来。回来,他怕你又控制不了自己,他不怕你打他,他是怕因为他引起你情绪的波动而害得的你一无所成。用情多深,你自己应该明白。”
高羽沉默着,没开口。
“高羽,咱俩是发小,程奕看不出来的我都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你现在和谁在一起,你们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但你让我自私的说一句,你爱哪个,就跟哪个在一起。我想,他们都爱你。”
“离。”高羽没有回头,而是看着窗外的大雨。
“嗯?”
“谢谢。”
“你自己想清楚吧。”
“能告诉我折佩现在在哪儿吗?”
“不能,程奕答应了折佩不说。你只能等待,如果等不了,就散了吧。”
高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看见了窗外打伞等着离咲的程奕,还看到了离咲快步跑过去,两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磅礴的大雨中。
小奕,你幸福了,我安心了。
高羽点上了烟,拿出了手机。
“白脸儿。”
“高羽?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明天我想约一次治疗。”
“好。”
(五十四)亲情
欧阳凛从窗口向外望去,繁华的商业街上车水马龙,可它们都那么小,那么小,和这些钢筋混凝土的大厦相比,那么小。每个人都不过是这个世界一个匆匆的过客,他们肩负着自己的使命,在这短短的几十年之中历经苦痛挣扎,最终涅槃离开。成功的、失败的,璀璨的、低迷的,什么也不曾留下,弹指间,灰飞烟灭。
内线响了,欧阳凛转过身,只是看着。
“欧阳先生。”秘书是在电话停止之后推门进来的。
“谁让你进来了?”欧阳凛倚在窗口,叼着烟,逆光。
“对不起,可下面的大堂有一位先生要见您。”
“我说了,没预约的一律不见。”
“……他说,他姓秦。您一定会见。”
欧阳凛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大堂沙发里的男人。
黑色的短发,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薄薄的嘴唇中正吐出烟雾。
身体被合身剪裁的黑色西装包裹着,线条很美。身边是一只很大的公文包。
“大哥。”男人看到欧阳凛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欧阳凛笑了。
“是。”
“上去?”
“不了,我赶时间,去隔壁的咖啡店坐坐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行。”
点了两杯卡布奇诺,欧阳凛把杯子推近了秦香。
“你也喝。”秦香端起杯子笑了。
“要回加拿大?”
“是,要不我抽疯穿男装,别扭死了。”
“那个,咱注意一下说话的腔调行吗?”
“讨厌。”
“您打扮成这样还来找我……说吧,想必是把你逼到刀尖儿上了。”欧阳凛放下了杯子。
“嗯,修不让我来找你,我只能提前一点儿出来说是早一班的飞机。”
“哈哈哈。”
“大哥……”秦香也放下了杯子,“放修一马。”
“嗯?”
“修的境地现在你比我清楚。”
“是。”
“他斗不过你,其实一开始他自己就知道。”
“……”
“你有没有想过,那他为什么还要咬牙往上扑?”
“他恨爸爸。”
“是恨,但那种恨不是恨的要杀了他,他不过是想让他父亲承认,他不比你差,他除了性别什么都没输给你。”
“秦香,其实……他也恨我,我知道。”
“大哥,你误会他了。”
“误会?没有我,如果我十二岁那年死了,他不会被父亲抛弃,你说,他怎么能不恨我?”
“大哥,你偏颇了。修一直以你为骄傲,他很欣赏你为人处事的方式,很欣赏你的才华。”
“也许。”欧阳凛点上了烟。
“你们两兄妹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参与。”
“是。若你参与进来,我必输无疑。秦家的背景会是修很好的后盾。”
“知道我为什么不管修吗?”
“为什么?”
“我想让他从自己偏激的仇恨中走出来,但现在看来,他是越陷越深了。”
“……”
“大哥,我拜托你,去看看他吧,让他知道,你爱他,他是你最亲近的弟弟。”
“秦香,你不拜托我,我也正要去找他。”
“什么?”
“我爸不行了。”
“老爷子怎么了?”
“那天突然脑淤血,现在人在医院,整个人基本上瘫痪了,就靠呼吸器维持着。”
“……”
“那天他醒了一下,问我,闺女呢?”
“大哥……”
“秦香,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但其实,老头很早就开始忏悔了,是修不给他机会让他赎罪。”
“大哥,去找修吧,如果他父亲真的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知道。”
“那我走了。”秦香说着,站了起来。
“秦香。”欧阳凛坐着,没动。
“嗯?”
“谢谢你照顾我妹妹这么多年,照顾我女儿这么多年。”
“因为我爱他。”秦香笑了。
黄昏中,欧阳凛的车停在A&W唱片公司前面,看三三两两的人从大楼里走出来。
等到夕阳迟暮了,他终于看到了修的身影。
“修。”欧阳凛下车,叫了他。
欧阳修看了看他,继续向前走。
“就给我几分钟。”凛拽住了修。
“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胜我败。”
“上车,就几句话。”
修看了看凛,坐到了他的车里。
“说吧。我一会儿有个很重要的事儿得办。”
“爸爸……不行了。”
“什么?”
“他就想见见你,他一直昏迷着,那天醒了,找闺女。”
“哼。”修轻笑了一声。
“修,你和我,跟他斗了一辈子。我们伤痕累累,他也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彻底不想跟他斗了吗?给你一个画面,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夕阳里,看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老泪纵横。你说,还斗个什么大劲儿啊。”
“说完了?”修看着凛。
“完了。对了,还有,爸他在私立爱华医院。”
“我走了。”修打开了车门。
“修,你是我最亲的……妹妹。无论你多么不想承认,你还是女人。”
车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修的身影消失在了凛的视线中。
晚上八点不到,一个捧着一大束百合的女人站在了医院门口,她白色的连衣裙被八月闷热的风吹得轻轻飘动。
她来回的踱着步,额头上微微有汗。
脚下的高跟鞋发出悦耳的脆响。
她从白色的手袋里拿出了烟,点上。
你能想象,一个如此标致的女人,穿的如此淑女,手捧百合,却用如此别扭的姿势抽烟,这得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楼下散步的不少住院病人都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女人注意到了刺目的视线,将燃烧到一半儿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她深吸了一口闷热的气息,进了医院住院部。
走廊很长,医院很安静。女人推开了903加护病房的门。
这是一个豪华的单人间,一个憔悴的老人身上连着无数的仪器,就像一个植物人。
女人凑到床边,看了看毫无声息的老人,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她的印象中,这男人永远是英姿飒爽的模样啊。
女人看了一会儿,将百合插到花瓶里。站起来,要离开。
“修……”一个苍老的、沉闷的声音响起。
女人停下了脚步,迟疑的,缓慢的,转过了身。
“修……”
女人拉出病床底下的凳子,坐在了老人面前。摘掉了老人的氧气罩。
“修……你长大了……很美……像你妈妈……一样美……”
女人只是听着,并不开口。
“我做梦了……梦见……你妈妈和我……带着你……去游乐园……”
“嗯。”女人点了点头。
“我……这么多年……总在想……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嗯。”
“今天……看见你……放心了……”
“嗯。”
“闺女……爸爸困了……你叫声爸爸……我……睡一会儿……”老人说着,轻轻合上了眼睛。
女人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她就那么看着他,忽然,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那波形本该上下起伏的仪器上,现在,它变成了一条直线,就像那条模糊的地平线。
“爸……”女人哭了,大声的哭了出来,“爸……我什么都没忘记,爸……你给我的那只花皮球我好喜欢……爸……”
凛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他的双手放到了女人颤抖的肩膀上,他在玻璃外看到了一切,他想,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父女吧……
女人不停地哭着,不停地说着,她的仇恨哪儿去了?
被天使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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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你
高羽一直都没有回来,易繁等了他很久,就那么一直的等了他不知道多久。
“今天局部地区有大到暴雨……”
收音机里传来了气象预报员恬美的声音。
易繁关了收音机,起身,走向了电话。
“易繁?”高羽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吃了一惊。他刚刚从心理诊所出来。
“高羽,我想下棋。”易繁在电话的另一头静静的说着。
“晚饭吃了吗?”
“吃了,你呢?”
“我不饿,这样,你在楼下的那家茶楼等我。”
“好啊。”
高羽把车泊好,进了茶楼,看到易繁,惊了。
他的样子变化真大,头发剪的很短,身体看上去结实了很多,皮肤不再那么苍白,衣着大胆,撞色的厉害。亮黄色的T…SHIRT,夸张的项链,黑色发亮的牛仔裤,帆布鞋。看上去状态特别好,就像他第一次在照片上见到的那个样子。
“看傻了?”易繁笑容很灿烂。
“你看上去……特健康。”高羽笑着坐了下来。
“大作家,你词汇真贫乏。”易繁大笑了起来,“你看着脸色也好了很多。”
“谢了,明显是恭维。我最近一直在看医生,那些药吃的我都要废了。”
“棋子给你。”
“得累。”
“吃什么药吃废了?”易繁说着,将黑色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精神抑止类药物。”高羽专注的看着棋盘。
“开始接受治疗了?”
“嗯。”
“药物尽量少依赖,没好处,还是调节心理健康的好。”
“是,看看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就觉得吓人。”高羽点上了烟。
“容易导致阳痿。”易繁也点上了烟。
“得,您是专家。”z
“那时候他们给我的药我都藏在舌头下面,然后他们一转身我就吐出来了。”
“是,要不你不疯也得被那些药搞疯了。”
“哈哈哈……”易繁爽朗的笑着。y
高羽抬头看着他,易繁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或者说,终于回到了以前的自己。
“跟折佩生活的还好吗?”b
“我还没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