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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重带着小皇帝向木桶走去,小皇帝抗拒着,抗拒着越无端升起的严寒,抗拒着眼前这个不一样的罗重。
然而他这些弱小的抵抗在罗重看来都不算是抵抗。
罗重抱着小皇帝两人一起翻身泡进了冰冷的浴桶里。
“冷吗?”罗重问道。
小皇帝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哭声。
“告诉我,你冷吗?”罗重慢慢搅动刺骨的冰水。
小皇帝挣扎着要往木桶外爬,就连同在水中的罗重都已经无法让他感到温暖。
然而罗重按住他的挣扎:“说话,告诉我你觉得冷。”
小皇帝长着嘴无声地哭泣着,细细的泪水刚刚从脸上滑落,就在冰面上结成了冰花,甚至来不及发出溅落的声响。
“告诉我你觉得冷了,我们就离开……”
小皇帝动了动嘴唇,像是在说什么。
罗重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却只听到“虫虫虫”单音。
一只被冰水打湿了的草编蝈蝈虫被丢在木桶边的地上,已经散开了。
小皇帝挣扎的幅度慢慢小下去,打哆嗦近乎要蜷缩到水里。
罗重抱着小皇帝从木桶里跳了出来。
小皇帝浑身湿淋淋地蜷缩在他怀里,还打着哆嗦,小脸完全冻得发白,只是样子看起来凄惨,却并没有留下冻伤的痕迹,反倒是一直按着他的罗重,手指和脚趾上已经有些红肿了。
小皇帝发烧病了数日,这是头一次泡在冰水中必然的结果。
罗重一边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一边守着小皇帝,直到他醒过来。
小皇帝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显得有些迷糊,呆呆地看着眼前。
罗重原以为经过这一次,小皇帝该学会害怕了,然而当对方看到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情,只是朝他张开双手,委屈而焦急地看着自己。
“陆礼,我们该怎么做?”
小皇帝朝着罗重张了张嘴,开合间像是在念着什么,却只能发出一阵“嗯嗯啊啊”的乱音,一个十岁的孩子还不会说话,他想表达的一切都被掐扼在喉咙里,只能焦灼地用眼神向最在乎的人求助。
“主上仁慈,臣下无可奈何。”阴影里的陆礼跪伏在地上咬着字句说道。
罗重将手递给小皇帝,后者便如同咬住稻草的小牛犊一般,牢牢地缠抱住,湿漉漉的小脸在罗重练得虬实的肌肉上来回蹭着,就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幼崽。
这很像罗重从小养大的那匹战马。
老罗将军曾经说过:在战场上,坐骑就是一个战士的半生,要让他达到与自己生死相契的默契,就必须亲自驯养。
因此,那匹坐骑不止一次在战场上救过罗重的命,配合他一切严苛到生命极限的命令,成就罗氏的荣耀功业……直到最终,成为某个英雄的裹尸布。
从此以后,罗重就不再亲自养马了。尽管那些温驯的动物无法带来往日尽情的厮杀,他却再不愿亲自饲养了。
罗重将宽大的手心覆盖在小皇帝的头上,轻轻抚摸着他纤细的头部。
这似乎让小皇帝觉得很舒服,他闭上眼睛仰起头有意无意地向罗重靠去。
“陛下的情况决不能让南边察觉……主上的仁慈对陛下对万民未必不是另一种伤害。”
陆礼说道此处沉默了下来,他在等待这个年轻的权臣自己想明白,否则他所作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小皇帝在罗重的安抚下又重新睡着了——他还在嗜睡的年纪里,这样并无可厚非。
“说吧,你的办法。”过了好一会儿,罗重才开口。
陆礼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罗重,却无法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只得端坐了身体,视线沉在光滑的地面上慢慢说道:“臣下少时在乡间贪玩,常常背着先生偷偷溜出书苑,只为赶到集市上看热闹,那时候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便是一种牲畜戏……那些饲养者手中蠢笨的家畜能够像人一样表演节目,主人让它们坐下它们就乖乖坐下,主人让它们跳舞它们就举起蹄子跳舞……”
陆礼说道此处,顿时住口,偷偷抬眼看了看罗重。
蠢笨若飞禽家畜也能够驯养成形,何况是万物之主的人呢?
罗重低头看着昏睡的小皇帝,侧着身的姿势恰恰挡住了半边脸,让陆礼看不清此刻他是否有任何情绪流露。
陆礼还在费力揣摩着对方心思的时候,罗重便拂袖走了,只看着那喜怒难辨的背影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小皇帝的寝宫。
将一国的帝王与乡间蠢笨的牲畜相提并论,并且要让他们的陛下像家禽牲畜一般被人驯养调教,这该是多大的羞耻与侮辱?
一只青草编制的蝈蝈遗落在罗重走过的地面上。
陆礼将之捡起来,看着许久,蓦然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南北疆界乱事又起,罗重亲自带兵前往平乱,这一去便是经年。
钟昭公年少,纵使罗氏名声浩浩,却抵不住前线主将对他的轻视。于是震慑军心征战南北,这一来又是数年。
经年复数年,以至于当罗重再次踏进皇城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青色的胡渣。
男人在战场上从不会顾及整理自己的仪容,就连带血的甲衣也没有褪去,经过死亡洗礼的将士脸上都是肃杀的寒气。
金色的銮驾就在不远处。
罗重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独自端端正正坐在宝座上的帝王,已经张开的脸上那种严肃认真的表情显得十分陌生。
“钟、昭、公。”皇帝一字一句地说道,“诸位辛苦了。”
他的嗓音带着这个年纪独特的沙哑,说完这些就神情庄严地看着罗重,一动不动,再不像从前那样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祈要别人的拥抱。
罗重驻足了许久,既没有回应皇帝的慰问,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身后的罗氏军团也同他一般静静地贮守,丝毫不在乎在场众人的纷扰。
罗重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他佩着那柄杀人无数的刀刃走向皇帝的銮驾,在群臣的非议声中站立在皇帝面前:
“陛下,我回来了。”
大与还是那个大与,皇城还是原来的皇城,只是陆礼脸上已经多了两撇小胡子,低头弯腰,似笑非笑地看着凯旋归来的罗重。
“主上此行收获良多。”
罗重卸去铠甲,瞥了他一眼。
虽说常年在外征战,他却一直通过书信掌控着整个大与的动向,通过陆礼了解着皇城中的每一个人。同样,陆礼也十分清楚罗重带领大军走过的每一条路。
“虽然取得了姜州城以北的全部土地,却赔了一员大将。”
陆礼笑了笑:“南方士族就是有心要为难周郎也得看周氏的颜面,主上不必过于忧心。”
罗重接过宫人递来的布巾在脸上随意抹了一下,露出常年风吹日晒下变得黝黑冷峻的脸庞:“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你也是百越人。”
陆礼笑脸一僵,捋了捋两撇小胡子干笑道:“主上是与臣下说笑那……”
那布巾在铜盆里随意绞了两下,就将一盆清水染成了浑浊的浆液。
罗重仰面躺在胡床上,背后搁着坚硬的靠背也没点儿难过的样子,将绞干后还带着点儿湿意的布巾搭在额头上,脚下甩了了两下,想要挣脱开厚重的靴子。
这些年原本那个谨守礼节的罗家公子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副军营大老爷们的模样。
此刻宫人们都已经退下,只剩下这主属二人。
陆礼像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其中的异味,笑眯眯地捧着罗重的一双泥靴子,帮他脱下来,端端正正地放置在胡床边上。
“周郎当年与你也是同窗,怎么我看着你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陆礼顿时正色的道:“主上此言差矣,臣下与周郎皆是为主上思谋,何来亲近疏远之私念,臣下窃为此小人之心不耻也。”
罗重看着陆礼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陆礼心里顿时一阵冷汗。
这些年他独自在京城不是没有暗戳戳里给自己捞好处,只是这些都是背着罗重干的,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蝇头小利他也不曾当心,怎么这会儿从对方的脸色看来,就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泼他污水,又提及了周郎的事情……
陆礼心里头忽悠悠地转着,冷不丁却被罗重在肩膀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你做的那些破事,自己收拾干净,别叫我来给你擦屁股。”
陆礼一个激灵,顿时明白过来,神情惶恐道:“是,是,是,主上明察甚微,是臣下愚昧一时利欲熏心……”
当初罗重将京城大与和小皇帝甩给自己就孤身带着罗家军去了前线,他还当是无间的信任和倚重,此刻再回想过来,这莫不是给自己下的一个套。如果不是他贪念有限,始终牢牢地抓住罗家这艘船,怕也早和这些年里被自己暗中收拾掉的那些世家子弟一般下场了。
“想办法去把周郎救回来。”
陆礼动作一顿,神情愁苦地抬起头来:“主上,这……”
“年后北方要用兵,到时候没有人领兵,你自己想办法上。”罗重将额头上已经捂热的布巾“吧唧”一下甩到陆礼怀中。
陆礼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主上是否太倚重了周郎些?”
罗重掀开眼皮看了陆礼一眼。
这一眼,让善于揣测人心的陆礼感到心惊胆战。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然我不介意用前线的那些法子收拾你。”
陆礼知道罗重刚到前线军营的时候有一个当地世家身份的主将,依仗自己的身份和声望一直不把他的军令当回事,而其最终的下场却是……
陆礼干笑两声,将罗重丢给他的那布巾泡在水里重新绞洗了一下,双手恭敬地奉送到对方面前。
“主上不想见见陛下吗?”
罗重接过布巾的手顿了一下,将那布巾重新叠放在额头上:“刚刚不是已经见过了么,难道你又做了什么?”
“臣下不敢,臣下所做的一切莫不是为了主上……”陆礼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罗重的心事,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自从主上当年离开大与之后……”
“我累了。”罗重却突然起身打断,将布巾又丢回到陆礼手中,“好好安置跟我一起回来的那些人,该怎么做你应当心里清楚……今日我谁也不见,不准任何人来打搅。”
陆礼脸色有些发白,这些年不在罗重身边,他对这主子的心事是越发捉摸不透了,自忖之前那些话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却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像是惹到罗重不快了。只得诺诺应了两声讪讪退了出去。
然而留下一人独处的罗重却并没有像陆礼想象中那样因为连日的疲惫直接躺在床榻上鼾声大睡。
他静静地看着北向的窗户外,尽管只能看到一个飞扬的屋檐,那里却是皇城心脏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在战场上,罗重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充分的睡眠,以至于一向无梦的他也开始进入梦境。
错综混乱的画面让他十分清楚自己身处幻境,只是最后所有碎片都凝聚成了一个完整的梦境,他自己还躺在床榻上,一个衣衫暴露的美妙女子就趴在他下半身,神情诱惑地看着他。
罗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尽管这种清醒有些古怪,他却十分笃定。
之前在军营中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欲望,然而过于繁重的征战让他们无暇顾及,或者说这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