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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妃传-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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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血雨腥风前朝现(上)
亲修了平安信遣急足送往北溟寰柔处,自此别后,再见不知何年,而在西周的后宫,我却不得不去谋划那所谓的圣恩。西周后宫不同于北溟宫闱,我亦无法象寰柔那样以最纯净真挚的心去等待君王的转眸凝注。

  因为,接下来前朝殃及后宫的风云突变,让我开始措手不及,渐渐违了初衷的青涩,开始沦为家族争权夺势的砝码。这使得,我和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夹杂了太多的旁骛,待到明了其后的深沉累淀时,已回不了身,将错就错的孽缘,终于,在这年的春天,以绝对的姿势成为我十五岁那年起始,逐渐渲染于此后十六年中凛忍无奈的悲怆。

  倘若之前在听到吟芩话语时,我还有些许的犹豫、丝毫的迟疑,那么,前朝如今突发的事情,却让我不得不正视她所说的,安陵一脉在此时的西周,已是岌岌可危——

  靖宣四年二月末,御史大夫柳渊弹劾翰林学士安陵青翎代帝年前因金城、陇西地震,介根、琅邪飓风所拟的“罪己诏”托文字晦了帝君名讳,其意在詈主。

  “……皆因朕功不德,政治未协,大小臣工弗能恪共职业,以致天火怒降,灾华示儆。……”拟诏内火华分离,隐射将君主乃至国土分为两段,居心叵测,昭然若揭。

  天烨竟纳了柳渊的谏言,照大不敬律斩立决,因安陵青翎为丞相安陵青翦之弟,故额外开恩,只判了青翎府中凡男子十六岁以上者立斩,十五岁以下男子,发给朝中功臣家作奴仆,女子则充做官婢。

  此旨一颁,朝野哗然。

  父亲并没有上奏,冷若旁观。倒有平素与青翎叔父相交甚好的几名官吏上奏请皇上明察,皆被革职查办。

  如是,朝中诸官见圣意已决,自然再无人上书。

  我已无暇去顾父亲的疏冷,反复吟念着三堂兄的名字,忆起那晚,吟芩所说,在初春的午后,生生的汗湿了衣襟。

  天烨果真没有放过他,在姐姐薨后半年,叔父一家付出了血的代价。

  纵是知道“后宫不得干预朝政”,我扔执念去昭阳宫面圣求情,却被吟芩阻了,让我不为自己,亦要为相府百余口着想,此去,不过是枉把相府推上了不辩之地,于叔父一家未必能得转圜。怔痛跌坐椅上,心内犹如压了千斤石头般,虽痛,但亦敌不上无力溃退的窒息。

  叔母早逝,叔父仅一个女儿,名唤忆晴,堂妹从小就有哮症,如今充作官婢,她的身子又怎禁得起,遂唤了吟芩去探听消息,到底忆晴被发往何处,也好早做打算,毕竟这是叔父一家仅剩的血脉,既然没有办法去阻止叔父的刑罚,身处宫中,我所能做的,仅是尽我所能,去护得他一息的子女,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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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血雨腥风前朝现(下)
二月的最后一天,青翎叔父及我年过15岁的两位堂兄即被押往刑场行了刑。但,三堂兄安陵涵却并不在府内,朝廷另下了一旨通缉令,一旦追捕归案,就地问斩,

  彼时的我,纵是清浅,亦发现,这其实是道预警,昭示着西周第一家族,安陵氏的荣辉已从顶绚处渐渐敛去光华。

  当正午的炽阳射进沁颜阁内殿时,我手心却洇出冰冷的细汗,和着眸内的泪水,无声凝咽于独自一人的内殿。早起时,传下太后颁的一道懿旨,特恩准丞相进宫探望我康复痊愈的身子。

  父亲,今日再见,我又该怎样去面对您?半年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再再让我看到,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让女儿无言以对。

  您的明哲保身,您的嗜权好势,让我的心境寒冷如冰。我至亲的人,却亲自教我领会了人世的无情淡漠。为了所谓的西周权贵相位,到底要牺牲多少人,泯灭多少人,才能维系?

  代姐姐进宫,纵然有怨,可,我认了,但,当我发现,所有的事情背后,都隐藏着另外暗谲的真相时,哪怕我心里蕴着些许少女的情怀,亦是负上不纯粹的含义时,我开始明白,挚诚的感情,对于我来说,是如何的奢侈。

  “娘娘,丞相奉了懿旨,入宫探望娘娘,现已在阁外侯着。”萱滢轻轻进内禀道。

  丝帕拭去眼角的残泪,我轻轻吁出一口气,道:

  “传。”

  我在梨花木椅上坐了,云母屏风分隔其间,屏心描绘四季美人图,袅娜身姿倚立,或喜或颦或嗔或悦地显现在四格屏栏内,虚浮地,没有任何生气,后宫中的女子,到最后,都会如此吧。别人看得到你的美,而你能看到的,仅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蹉跎后的止水似心。

  
  “臣安陵青翦参见昭仪娘娘。”我的父亲,当朝的权相,在屏风的那端对我行礼叩拜,而他的女儿,端坐着接受他的礼拜,恍如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未让萱滢奉茶,亦未让父亲坐下,我只淡淡地道:

  
  “父亲,请起。”语调平静,不辨喜忧,转对萱滢:“你且出去,没有本宫的召唤,不得进殿。”

  
  她喏喏应声退下,关上殿门。

  
  我凝着屏风后父亲隐约的身影,却看不清他鬓边是否又添了几许白发,半年来积蓄着的关切慰问临到启唇,却被睿嫦、叔父的死哽在喉,再出不得声。

  
  此时此景,父女重见,无喜仅余悲。这是谁的莫奈何,又是谁在冥冥中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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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情到不堪无意绪(上)
“娘娘身子可大安了?”父亲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了不同于往日的恭谨,正襟站在屏风那端的他,神情未辨,语气却平和得似乎叔父的事未曾发生。

  
  那是经过多少年的锤炼才能达到的境界呢?我不知道,只知道,再启唇时,我带了些许的颤音:

  
  “本宫已然痊愈,父亲挂心了。”

  
  “臣恭贺娘娘*康和!”他复又行礼,而我却按捺不住情绪,泠泠道:

  
  “恭贺?父亲,今时今日,怎当得恭贺二字?”

  
  “臣以为,前朝之事,并非娘娘所该牵念的。娘娘如今位居昭仪,心下牵念的,仅应是陛下一人。”

  
  “父亲果然大义。”

  
  未待他应话,我又道:

  
  “所以,只要君心大悦,父亲相位稳居,其他又有什么重要呢?”

  
  “请娘娘慎言!忤逆之臣,岂能因族姓而姑息?”

  
  “父亲!女儿只想知道,在您心里,什么才是值得一言的?抑或,什么都可以放在家族誉尊的位置之后,只要安陵氏权倾西周,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我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咄咄地道,说到最后一句,已带了哽音。“是吗?”

  
  “娘娘!臣的苦心难道在娘娘眼里就是如此不堪吗?!”

  
  我执起丝帕捂唇,不让泣声明显溢出,但,泪珠却终是溅落,该是这半年的压抑吧,所有的痛与苦,一起在这个初春的午后,齐齐漫了上来,再抑不住,也不想抑住,不论如何,屏风那侧冷漠无情的,毕竟是我的至亲父亲啊。

  
  “请恕臣僭越,娘娘可知,当初臣为何替娘娘取名里放这个“宸”吗?”

  
  我不语,眸前湮的雾气让我只看到屏风上的姹紫嫣红化为一片斑斓的靡靡。

  
  “宸极方盛,紫微宫耀。”父亲缓缓叙述着,语声里竟掩不住一丝激昂,“娘娘出生的那晚,星陨雨落,北极星相大变,府内忽来一相士,只对李管家说了这八字,并道娘娘之命贵不可言,如以宸为名,必为贵胄凤仪。相士之言固不可信,星相异变却实属不平常,臣虽知“宸”字乃帝君所指,但,非此字,亦不足予娘娘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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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情到不堪无意绪(下)
原来如此,可父亲,你又可否知道,自从女儿入宫,天烨何曾一日唤过女儿之名,均是以位份相称,女儿虽未曾对人提及,但亦知道,他心里必对这字是厌烦、鄙夷的。入宫至今,这是一抹不可言说之悲。无人所知,亦无人能懂,仅可将它埋于心底,断断不去触及方罢。

  
  又忆起北溟最后那晚,形似疯颠的老人口中所说“宸极方盛,彼岸龙潜,亲弑至爱,血祭孽缘!”这十六字与父亲所说的八字甚为接近,但意思却截然不同。

  
  “难道父亲真的以为女儿可以为那人中之凤?姐姐都未能岂及之事,女儿又焉能为之?”艰难的启唇,语意苍涩,一如心底的隐痛。

  
  “先贵妃入宫是莫大的福祉,不能伴驾长远唯叹缘薄。娘娘与先贵妃本相似处甚少,又何来比较呢?

  
  “此刻,只有您和女儿俩人,何必说这些冠冕之词?女儿旦问父亲一句,父亲希望女儿如何做才算对得起“宸”字呢?”

  
  “圣恩永固,龙嗣庇佑,家族始宁!”父亲一字一字,清晰明了地吐出这几字,似舒了掖压许久的话,而这句话,却在刹那将我的心抽紧到无法呼吸。

  
  凄婉而笑,进宫那日,就该知道,一切都不会纯粹,背后所担负的,必是不容于青涩的谋算:

  
  “父亲身居相位,显赫权握,难道离了后宫相倚,这一切就是虚无吗?”

  
  “娘娘,”他深深叹了口气:“先贵妃的双生帝姬本是陛下钟爱,却无端在年前扣上妖孽之名而诛其一,若非帝姬为皇子又会如何?罪己诏本是年前就发布于民,却于今日方被掀复,其意又何在?诸此种种,娘娘难道真的认为安陵一族仍是当年的固若金汤吗?”

  
  我心里怎会不明白,撇开后宫发生的帝姬之事或因太后嫉恨相关,男女天定不提,前朝年前已颁的诏书,如若不妥,本该颁前就指出,待到年后,世人皆知,再将其重提,无非是让叔父之罪定成事实,慧睿如天烨,虽是少年天子,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端倪,做此处置,无非是对父亲最大的警醒,

  
  我彼时的寒心,仅是对父亲的漠然置之,明哲保身的思忖下,骨肉亲情已薄如纸。

  
  “娘娘,安陵氏三代位极人臣,迄今赫赫已有百年,难保不引人非议,倘基业毁于臣手,臣即便引疚一死,地下仍愧对列祖列宗,且不论,族中老弱妇孺尚有百人,臣怎能不与他们考虑?纵然臣自知为官以来为陛下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但,前朝之事又岂是一个忠字就能涵盖的?稍有不慎,则倾族覆灭!如陛下尚念一丝情份,或许还能有所转圜,若不然……”

  
  我将身子向后靠去,椅背的雕花格木纵是冰冷咯硬,但却让我有了一丝的支撑。

  
  生为安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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