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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叶并没有理会在他身后奇怪地看着他的安庆,出了殿门,对着门外等着的一个内侍行礼:“牧叶请公公安。”
那内侍上上下下地审视着牧叶,又似是不自觉地向后扫了一眼,收起那一点不经意泄露出来的不耐烦,点头给了点善意,道:“牧叶?起吧。时辰将近了,你且随咱家走吧。”
牧叶站起身,上前双手奉上一个荷包,然后退后一步,点头恭顺应道:“是,公公请。”
那内侍收了荷包,眼神更是和缓了些,这才转身往前走,牧叶也连忙快步跟上。
两人才出了清凉殿数丈远,远远地便见一个小太监往这边来了。
那小太监身形略有些肥胖,很有些福态的感觉。
那领头的内侍见了这个小太监,脚下速度慢了下来,待得那个小太监到了近前,还含笑相对:“梁工?你也来这清凉殿中领人么?”
那小太监抬眼见了这内侍,也是含笑道:“可不是么?张公公,怎的你也领了差事到这边来?”
那内侍:“是啊,冯公公让我到这边来走一趟。时候不早了,你快进去吧。咱家这边,冯公公也在等着呢。”
牧叶在后头低着头,也不作声,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底,在那么一霎那,有一抹黑色的阴影划过。
梁工瞥了他身后的牧叶一眼,点头:“嗯,那我就不拦着公公了,公公请。”
三人各自走开,最后,那梁工还对着牧叶含笑一点头,礼数很是周到,并不因牧叶此时的年纪、身份和资历等等有所怠慢。
真不愧是日后能成为宣帝心腹的梁工啊!
一路行来,却是无什么意外了,那张太监将牧叶领进钟棠宫中的一处小房室,与那里等候着的小太监交代了几句,才转头看了看牧叶,带着些提点意味地道:“且好生行事吧。”
他只留了这么一句,也不理会牧叶什么反应,转身便走。
牧叶看着他离开,躬身再行一礼,默然不语。
那小太监看了看牧叶,例行公事道:“清凉殿牧叶?到里边候着吧。”
牧叶肃了神色,道:“是。”
屋里早有四五个小太监在那里候着了,眼见着又有一个小太监进来,俱都转眼看来。见了牧叶,有人点头作礼,亦有人眼露警惕。
牧叶并不做理会,但也并没有不放在心上,他光明正大地一一看过去,也都点头作礼,算是见过。尔后,牧叶随意选了一个位置就坐下了。
位置左右都是空的,并没有人,牧叶也不在意。
其他人见牧叶没有交流的打算,也不去打搅,只自行其道。
这里的人,要么是敌人,要么是盟友,也有些根本就是无关人士。贸然出手,若事有不谐,立场变更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宫中的人,谁不自己留一手呢。
一屋子的人等了有大半个时辰,期间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些人,临近到巳时,才有一位身穿浅绿太监服饰的公公进来,先是扫视了一眼屋中的众人,端端正正地受了礼,双目平静地扫视了他们一眼,道:“时辰到,跟洒家走吧。”
众人不敢多话,只点头应是。
他们出了这间小小屋室,在月亮门中穿行了好一阵子,这才来到了一处小侧殿。
他们也不先行进殿,而只是站在殿外的空地上,垂手静等着。
这处小侧殿不远处便是一处大偏殿,那偏殿不是别个,正是齐暄这位三皇子殿下在这钟棠宫的居所。
待得三皇子殿下挑选了伴读和近侍,便要正式进学,同时,他亦将依照宫中规矩,搬出钟棠宫,入住建德殿。那里,位属南宫,与陛下所在的宣室殿相近,是诸位皇子进学后但又未成年前的居所。
牧叶在心底慢慢地盘算,面上却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并不曾有丝毫的不耐烦。
当然,有此等表现的,绝不仅仅是他一个。就他目前气机感应中,便有三人亦是如此。
这近二十人又在这殿外的空地上站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得一阵阵的脚步声从外而来。
嗒、嗒、嗒。。。。。。
牧叶低着头慢慢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那些脚步声靠近,心底有某个声音顺着其中一个声音的节奏慢慢浮现。
牧叶没有抬头,没有睁眼,就这样听着那声音一步一步地接近,然后,又一步一步地远离。
紧阖的眼底有波波液体翻滚,但却被眼睑牢牢拦截,不叫分毫外露。
沈澜,沈澜,沈澜啊。。。。。。
正因着他拼尽了全部心力平复自己的心境,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那群他所关注的人中,那个他心神相系的人,目光扫视了他们这边一番后,在他的身上,顿了一顿。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牧叶才稳定了情绪,他睁开眼,眼底尚有些异色,但等到他们这一群人随着冯公公进殿的时候,他已经是平日里的那个牧叶了。
进了殿,还未等看清殿中的摆设以及,那个人,众人便已经下跪行了大礼。
“奴才等拜见殿下,拜见诸位公子!”
齐暄端坐上首,俯视着下方跪了一地的太监,不需要如何作势,便有一股威严直压下方。
“起。”
听得齐暄的声音,终于意识到齐暄也在这里的牧叶眼底一红,遮掩在长袖中的双手猛地握紧,但很快的,他就恢复了过来。
那一瞬间下方气机的变化,齐暄却是丝毫没有察觉。他看着下方站起的冯邻:“挑选出来的小太监,都在这里了吗?”
“回殿下的话,都在了。”
“都报上来吧。”
“是。”
冯邻先是对着上首的齐暄躬身一拜,接着便回头。
并不需要冯邻什么动作,站在他身侧的一位小太监便恰到好处地往前跨出一步,躬身向上一拜行了礼,抬头,视线落在齐暄的衣领上,口齿伶俐,声音清晰明白:“奴才赵兴,年十一,出自钟棠宫。”
“奴才汪丹,年九,出自云台殿。”
一个个往前一步,行礼,报名,再一礼,退回原位,人虽多,但也确实丝毫不乱,可见其中规矩。
齐暄在上方听得,眼睛瞥见下首的两人脸上的异色,眼中闪过满意。
待到最后一个小太监报完,退回原位,齐暄在上方一挥手,转头看着下首坐着的三个小伴读,眼中带了笑意:“你们是本殿下的伴读,日后呆在宫中的时日不短,宫外的人又不能随便进来。这些就是给你们备下的,且去挑上一挑吧。日后在宫中也便利些。”
三人相互看了看,笑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宫中的这么一条规矩,在他们被选作伴读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家人告知了,更有的是早有了准备。
宫中伴读,可有两名随侍内监。
牧叶站在原地,不敢去看一步步走下来的沈澜,也不能没了规矩做些别的事情。
真要是因着他自己在这个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出了岔子,那他的所有计划,他所做的一切准备,就都成用竹篮打的水了。
“牧叶是么。。。。。。这个给你。”
牧叶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一支毛笔,视线紧紧地盯着那只白嫩的手,眼圈一红,只能低着头强行掩饰。
十几个呼吸间,牧叶抬头,模糊的眼看不清那人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他心情的复杂,他顾不上惊讶,连忙双手接过那支毛笔,低头道:“谢公子。”
沈澜嗯了一声,就不理会牧叶了,转身寻在另一个内侍。
牧叶低着头,一双手将那只毛笔掐的死紧,指节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怪异
夜,深夜,牧叶躺在新搬进的屋室,耳边听着五道绵长的呼吸,心底不住翻滚的心绪经了这么一整天,总算是平静了些许。
今日劳累了一天,先是参与甄选,见了沈澜,心情波动太大,后又是应对宫中诸人,接着搬家,真可谓是心力交瘁。
但纵使再劳累,牧叶还是睡不着,闭着眼睛将事情一件件回想,想想自己哪处行事应对不妥,明日要作哪些补救。
一件件一桩桩,没有一处遗漏。
这就是他在这宫中养成的习惯。
他紧了紧手,忽然发觉有些什么不对劲。
深吸一口气,牧叶开始将今天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次。
先是晨起整理,安庆态度、动作、神情,都没有什么不对劲,正常!
再是随着那位张内侍出了清凉殿,前往钟棠宫,张内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就是对一个初次见面又有点价值的人的态度,而他的应对也没什么,正常。
接着,路上碰到了那个梁工,他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那梁工也没有察觉到什么,这也是正常的。
再来,他入了钟棠宫的那处小偏室,应对间也没有什么纰漏,也还是正常的。
再接着,就是见到沈澜了。也不知是不是他见到沈澜和那齐暄的时候心绪波动太大,被人瞧出了破绽来,他总觉得,沈澜对他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
虽然今日,他们只有那么一句话的交集,但就是那么一句话,沈澜的语气太过于奇怪。
有些许疑惑,又似是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那笃定和随意,很有些古怪。旁人或许看不出来,牧叶却是瞧得清楚的。
他太了解沈澜了。只要沈澜一个动作,一句话,他便知道他的心情如何,便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牧叶心底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似喜似悲,他闭了闭眼,却也没有特意压制,而是自虐地一点点自己回味。
这也怪不得他,实在是他压抑得太久了。
最后一次与沈澜碰面,已经是两辈子之前的事了。上一次他身死后投胎转世,虽然世界精彩,但没有这个人,其实也没有多大意思。这一次回到这里,虽一直未能见面,但他知道,沈澜就在这里,还有些希望支撑着他。
如今终于再见,这要叫他怎么平静?
猛地睁开眼睛,牧叶将眼中的泪水吞下,这一步既已迈出,就别想再叫他退回去!
他坐起身,转头看了看那边依旧沉睡的五人,手中衣袖一拂,屋中似有一阵微风吹过,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五人越加绵长的呼吸声。
牧叶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眼神坚定,他毕竟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只能受人奴役,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的小太监了!
沈澜的态度有些怪异,沈澜的状况不对,那又如何!他终究是那个沈澜。这一点,他可以确信。而沈澜的怪异,应该是有缘由的。这些都急不得,得慢慢来。
如今他已经到了他的身边,总能有时间让他慢慢探个清楚的。
至于日后。。。。。。
日后若是沈澜看不上他。。。。。。他不会纠缠,等他确认他的安全,他便会离开。离开这个压抑的宫廷,远远地守候,以报当年情意。
若是沈澜看得上他这么一个阉人,他定会全力相守,不离不弃!
牧叶打定主意,心中亦是一定,再一想到那齐暄,刚刚稳定下来的心绪再次燃起怒火。
他眸光冰冷,笑容讽刺:当年他对他极尽忠心,对他尽心尽力,却不料到会得到那么一个下场。
想到自己生生被轮辱至死,牧叶咬得唇上沁出血丝。
绝不放过他们!更绝对不会放过他!
好一阵子,牧叶才真的是冷静下来。
他在黑暗中静了许久,才盘膝打坐,搬运内力。
虽然最初的那一辈子和这一世都是被锁在深宫,但当年牧叶为齐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