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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刚刚动了动身体,忽而又想到最近听到的消息,余光稍稍一瞥附近,便压低了声音问:“对了,那卫东近来可有来寻你?”
牧叶眉头一皱,摇头道:“这倒没有。自他到了建德殿后我们便很少碰面了。公子身边只有我和周期二人,事情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来福公公点头:“嗯,你近来只要在沈公子旁边待着就好,闲事就不要管太多了。”
牧叶点头:“师父,我知道了。我只与周期尽心伺候公子就是。”
“你心中有数就好。行了,我该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莫要让周期多等才是。”
牧叶送来福公公出了亭子,看着他走远了才回到亭中收拾东西。
他这般提醒,该是听到些什么了吧。
心中慢慢盘算着时间,牧叶心中也有底。
想来,那陆妃的好日子该到头了吧,而那簪晴,也该消失了吧。
他唇角勾起,眼底却是一片快意的淡漠。
牧叶收拾了东西,转身就要回去,却在半途碰上了不速之客。
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眼底却有些急躁的卫东,稍稍一躬,行了一个平辈礼,问:“卫公公,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卫东见了他,脸上浮现笑意,略带着亲近:“原来是牧叶啊,这些日子有些忙,便没有回去拜见公子和你。公子可好?”
牧叶嘴角含笑:“劳你惦记了,公子身体向来康泰,日子也还平顺。哎,对了,这会儿你不在建德殿,这要是去哪儿啊?”
“今日得了空,便想着过来看看,也好闲话一二。”
牧叶嘴角笑容弧度不变,只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茶托:“这可不巧,我刚刚才与师父说了回话,这会儿出来时间也有些长了,便想着回了,不能在这和你细谈了。”
卫东顺着牧叶的视线看了看他手上,便知真不是托词,又想着沈澜这些年来的沉寂平淡,眼角稍稍透出些异样,但很快又收了回去,点头道:“既如此,你就先回吧,我且再走走。”
看来,他也长进了。
牧叶点头,侧身让开路来。
卫东走过,眉头一拢,低声道:“殿下对公子总是有些不同的。”
牧叶低垂着头等着卫东走过,也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卫东也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也走了。
这么些年跟在殿下身边,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纵然谙棋公子和张霆公子更与殿下亲近,但殿下对沈澜公子总是有些不同的。这一点,那两位公子其实也清楚,所以疏远沈澜公子。而沈澜公子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却是摸不清楚。
不对,是他从来就摸不清楚。
而能摸个清楚明白的,该是只有那牧叶,便连后来的那个周期,想来也是与他差不多。
卫东唇边笑意淡漠,脚下却是丝毫不慢,一步一步往前走,虽然一如既往般坚定,但也似乎多了些茫然。
卫东的用意,牧叶大概清楚。
示好而已。
回了殿中,周期正在忙碌,见了牧叶回来,抬手擦去了额角的汗,含笑道:“你回来了,快来搭把手。”
“哎,就来。”
牧叶放好了手中的东西,上前帮忙。
忙至午时,沈澜从竹殿回来,用了午膳便又去了书房,牧叶上前伺候,周期则将食桌收拾好。
沈澜笑容温和,有着从没在外人面前表露过的真实:“可是有事?”
牧叶略有些犹豫,想想沈澜昨夜说的话,点点头,从长袖下摸出那张纸条,将事情一一细说了。
沈澜也知道来福公公,听闻牧叶这般说来,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接过牧叶递过来的纸条,慢慢展开,拿眼去看。
果不出他意料。
顾城,浙江人士,年七,父母双亡,现居京城八花枝巷巷尾谈府。
十几年后的顾大掌柜,如今也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七岁小儿而已。
牧叶站在一旁,只觉得这一瞬间的沈澜有些恍惚,但再看过去,却对上那双黝黑柔和的瞳孔,带着淡淡的纵容。
他直直地迎上,看着那双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眉目柔和。
“如果为难,那也没关系,师父本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牧叶并不想让沈澜为难,来福公公虽然对他不错,但比起沈澜来说,还是差得远。
“唔,其实也不为难。这顾城我也曾与他打过交道,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能让我省不少力了,澜在这里,多谢小叶子了。”
他当年愧对黎民百姓,虽然不后悔,但如今却也想着补偿一二。最便捷的方法,莫过于还他们一个太平盛世了。
这样一来,明君不可缺,能臣亦不能少。
这顾城是个人才,当年仅凭来福公公的一点点助力就能在商界自开一片天地,那么换了一个地方,应该也能有所成就。算起来,确实也是能臣的一个好人选。
牧叶见沈澜欢喜,自己心中也是高兴,便也回道:“既要谢我,那你先前得的那些好茶便给了我罢。”
这一句话,竟然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不说沈澜,便连牧叶都有些恍惚。
有多久了,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子打闹过了?
只恍惚了片刻,沈澜便即回过神来,眼神一转,眉头配合地皱起,简直要拧出苦水来,声音带着点委屈。
“那点子新茶可是我寻了许久才找到的,花费老大的心力了,小叶子你不要那么狠心好不好?”
说是这样说,但沈澜眼中的纵容却是越发的深了。
“不是你说要谢我的吗?”
牧叶也回过神来了,却依旧回了这么一句。
沈澜听闻,脸上绽开得意的笑容:“我倒是忘了,那些新茶给我放在侍郎府的院子里了,不在宫中呢。不若这样,小叶子,我明日再带进宫来可好?”
牧叶看着沈澜,笑容亦是柔和。
“公子你觉得呢?”
下午下了学,沈澜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八花枝巷,进了青砖白瓦的谈府。
车夫不敢劳动沈澜,只得自己上前敲门。
应门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他面容铜黑,皱眉深刻,身材矮小,但身体也算是康健,见了车夫,脸上便带了些警惕。
“请问你找谁?”
车夫却没有在意,他转头看了眼已经下了马车的沈澜,回头低声道:“我家公子是沈侍郎府的二公子,来这里找顾城。烦请老者通报一声。”
约莫是没有从来福公公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但听闻沈侍郎府的二公子,老者也不敢怠慢,又猜到应该是和自家主家有关系,便将两人引进前堂,唤了一个小厮前来伺候,便去请了顾城过来见客。
车夫不敢在沈澜面前放肆,只站在沈澜身后静等。
沈澜的视线随意在屋中转了一圈,便收了回来,低头喝茶。
很快便有人掀了帘子进来,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甚至有几分憨色的小童。
他走到堂前,略有些拘谨地问:“我就是顾城,不知沈二公子过来有什么事?”
沈澜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小童,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相比,确实是有几分相像,但也生涩了许多。
是还没有真正长成?
那就还得历练!
沈澜一边与顾城闲聊,一边暗暗想着。
顾城微皱着眉头,看着那端着茶盏垂耳认真听他说话的公子,摸不清这位公子的来意。
他其实也有点尴尬,这里是谈府,可他不是这里的主人,他其实不能代表府中主人出来见客。
但每每他想要开口离开,却都在那公子淡淡的视线中换了话题,半点不敢提起。
车夫站在沈澜身后,低着头谁也看不见的眼睛里,夹带着那么一丝怜悯。
被公子完全辗压,全然不能反抗,真是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杨^^你扔的地雷,来,抱一个!
☆、第十七章 月下
照例沉默地用了晚膳,沉默地等着他们一一叙话问过,沉默地等着沈明锦挥退众人领着沈夫人率先离席,沉默地等着沈家众人视线瞥过他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最后各自散去,沈澜才施施然地站起身,出了这个沉闷的屋子。
沐浴在清凉的夜风中,沈澜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出神。
父亲说,沈涵的婚事差不多也该定下了。
如无意外,沈涵的妻子沈家这一代的长媳,该会是靖国候的嫡次女宋氏。
这确实是一门好亲事。高门贵媳,品貌亦是出众,父亲和母亲也很费心思了。
不过,沈澜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沈涵成亲,他便是府中最为年长的男丁,过得个五六年,他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可他却不想让自己的亲事成为一个牵连利益的纽带,他更不想另娶,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女子。
梦中他能做到,一面是因为齐暄,一面是他自己本人。
但这次,没有了齐暄在前面下大力气阻拦,他就要自己想办法推拒了。
沈澜垂下眼睑,心中默默盘算。
回了院子,沈澜挥退了侍婢,将自己关进书房皱着眉头写写画画个不停。
这一关,便到亥时中,温暇见沈澜在书房久留,便亲自敲门来问。
沈澜开了门,古井一般的面容被身后的烛光一映,硬生生添了几分冷硬。
“何事?”
温暇被沈澜的声音惊醒,定眼再望去,那分冷硬却是丝毫不减。
心中一颤,温暇的态度更为谦卑:“公子,夜已渐深,可要洗漱就寝?”
沈澜扫了温暇身后捧着铜盘清水等物,声音淡淡:“东西放屋里,你等自去就是。”
温暇无奈,却也无能为力,当下施了一礼,温婉道:“如此,温暇就不打扰公子了。”
沈澜向来不喜欢旁人多事,如今更是年数渐长,容不得她们自作主张。
沈澜看着她就要退下,忽而道:“今夜在院中摆一案,我稍后要煮茶赏月,你等统统退去,不得打扰。”
温暇刚要转身,听得沈澜吩咐,只低头应了,这才转身离开。
待远离了书房,才有人开口:“公子又要煮茶赏月了,真好,今夜就不用守夜了。”
温暇听得下头的侍婢低声说话,丝毫没有斥责,只由得她们说去。
那些侍婢也都知道温暇向来好说话,也有人笑着接话道;“是啊,咱们公子风雅,瞧着今晚月色好,便想着枕月而眠,若换了旁人,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是啊,就想我,我就只想着今年府里分发的月饼呢。”
“呦,离中秋还有一个多月呢,你就净想着月饼了?”
“听你们这么说,我也想吃月饼了。。。。。。”
“我还记得去年的花生莲蓉月饼呢。。。。。。”
“是啊是啊,我也想着了,府里的月饼就是好吃。。。。。。”
温暇听着下头婢女的说笑,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但心头却无法轻松。
公子内秀,却是庶子,不得老爷看重,她虽然是老爷的人,但明面上却是公子的侍婢,在府中也没有多大的脸面,而她年岁到了,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一个章程。
老爷已经很久不曾使人传唤过她了。。。。。。
吱吱喳喳说笑的侍婢中,有人悄悄转头,仔细观察着被她们簇拥在中央的女子,将女子脸上的一丝怅惘收入眼底,然后又不着痕迹地转了回去,继续与姐妹们说笑。
一众人转眼去了中庭,温暇收敛了心中诸多愁思,转眼四周看了看,干净利落地分派事务。
“暖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