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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耳倾听窗外婉转清脆的鸟鸣声,心情不再像夜里那么惨淡。
只是,当他转头发现另一张病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男人时,顿时生出一种走路踩到狗屎的恶心感觉。
他反感的,不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而是两个已经娶妻生子的男人背叛家庭偷情。
柳光烈是他的父亲,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提也罢。
这个许建国,在他的记忆中一向是个温和、风趣的好男人、好父亲、好老师,内在竟然也如此不堪!
这两个人,真是一丘之貉!
前世的他,对夜里那样的场景没有印象,从未识破这两个男人的真面目。
如今一重生就收获这份大礼,他真是有点吃不消。
静悄悄地过了约半个小时,闹钟忽然响起,柳云舒赶忙眯起眼睛装睡。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扇子遮着眼缝,隐蔽性很好。
许建国率先清醒,压着柳光烈一边热吻、一边动作,愣是将原本睡得很沉的柳光烈给做醒了。
柳光烈捶着许建国的肩膀一通嗔怨,不知使出了什么手段,让原本兴致勃勃的对方早早缴械投降。
许建国心有不甘,催促柳光烈尽快将孩子送走,以便二人心无旁骛地缠绵。
柳光烈表示,孩子的姥姥、姥爷已经决定将其接走,直到孩子的母亲汤文洁访问留学归国。
柳云舒依稀记起,汤文洁曾经于1986年赴美访问留学一年。
那时候,他才3岁,还没记事,难怪这两个男人如此肆无忌惮,也难怪他对此没有印象。
柳云舒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康复出院。
他跟随风度翩翩的姥爷汤锦程前往蓟京音乐学院,漫步于风景如画的校园,看阳光跃动枝头,听风声沙沙过耳,心情波澜起伏。
他12岁那年,身为音乐学院钢琴系教授的姥爷就因突患脑血栓去世了,姥姥因为悲痛过度,没几个月也跟着去了。
他的丑闻没有影响到两位一向疼爱他的老人家,也算是一种安慰。
只是,他重活一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位老人早逝,得未雨绸缪。
进入家属区后,柳云舒跟随姥爷爬上3楼,踏进久违的温馨家中。
风韵犹存的姥姥何韵玲穿着蓝布围裙迎上前来,捧着他的小脸蛋心疼地连连叹息。
“我可怜的舒儿哦,瘦了这么多。光烈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竟然把孩子折腾到医院里去了!”
“他一个大男人,工作又忙,照顾不周在所难免。舒儿八成是在托儿所里着了凉,这才发高烧。”汤锦程劝解道。
“亲家真是够可以的,文洁出国了,他们也不说过来替儿子搭把手。哪家孩子不是男方家长带?他们倒好,仗着不住在蓟京,干脆放手不管了。”何韵玲埋怨道,“干脆我来带,舒儿改姓汤!”
“尽胡扯!”汤锦程批评道,“舒儿身上流的不是你的血?还斤斤计较这个?”
何韵玲撇撇嘴,领着柳云舒洗手、漱口,一边喂他吃水果,一边念叨。
“舒儿啊,你从小到大,姥姥、姥爷带得最多,你可要跟姥姥、姥爷亲,将来长大了,好好孝顺姥姥、姥爷。”
柳云舒咽下嘴里的葡萄,奶声奶气地说道:“舒儿最爱姥姥、姥爷。”
“真的?”何韵玲扬眉道,“你可得记得今天这话,别一转头就给忘了。”
柳云舒重重点头,拍着小胸脯认真地保证:“舒儿都记得,绝不会忘!”
何韵玲喜笑颜开,一面念叨着“我的乖孙哦”、“姥姥的心肝儿哦”,一面抱住柳云舒亲个不停。
汤锦程瞧着开心,走到光可鉴人的立式钢琴前坐下,指法娴熟地弹奏肖邦的《小狗圆舞曲》,还眉飞色舞地问道:“舒儿,记得这首曲子吗?从你出生开始,姥爷经常弹给你听,记得吗?”
柳云舒想到前世这会儿,姥爷说不定也曾满含期待地询问过,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之意。
他奶声奶气地说出答案,乐得姥爷立即换了一首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如此一个弹奏出题、一个倾听答题,汤锦程接连换了近二十首曲子,柳云舒都回答无误。
何韵玲惊讶极了,喜笑颜开地埋怨老头子累坏了乖孙,不准他再弹了。
柳云舒却表示一点也不累,还主动走到钢琴前坐下,弹奏了一曲《海顿G大调小奏鸣曲第三乐章》。
3岁孩子的手又小又软,他又多年未曾触碰钢琴,弹奏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当他弹完时,还是收获了姥爷充满惊喜与激动的目光。
汤锦程俯身在柳云舒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跃跃欲试地问道:“舒儿,要不要跟姥爷学钢琴?”
柳云舒重重点头,心想:从今以后,我就住在这儿不走了。凭我的出色表现,相信你也不会舍得放我走。
他已经想过了,要想避开柳光烈那个伪君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向望孙成龙的姥爷展现自身的音乐才华,让他那在女儿身上没能达成的音乐梦想找到寄托。
另外,他有个一厢情愿的想法:假如谢清源已经带着前世记忆投胎到他所在的时空,他是不是可以通过成名来吸引谢清源的注意,让对方主动找上他?
倘若谢清源真的找来了,他就不必再纠结要不要重蹈覆辙生子了。
如此一箭四雕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柳云舒的学习能力远超同龄人,不断给汤锦程制造惊喜。
汤锦程教的得心应手,天天做梦梦见外孙成为国际知名钢琴家、站在世界舞台上熠熠生辉。
活了48年,他第一次体会做梦笑醒的快乐,每天都乐呵呵的,充满朝气。
转眼到了8月底,柳光烈打来电话,表示已经为柳云舒安排好就读的幼儿园。
汤锦程哪里舍得将天才外孙送到普通幼儿园浪费生命,当即表示自己一力承当外孙的教育事宜,无需上幼儿园。
柳光烈对老丈人张口闭口称赞柳云舒乃音乐神童一事不以为然。
他并不赞同儿子学音乐,而是希望儿子能像自己一样学金融,将来在银行就职,拥有稳定的收入、良好的发展前景。
不过,他知道老丈人正在兴头上,不想扫了对方的面子,便没有多说。
他打算等妻子回国后,把这等说服教育工作推给妻子。
没想到,来年年初,汤文洁归国后,竟然也大呼儿子是音乐神童,完全支持父亲培养神童的计划。
柳光烈想着儿子还小,不必急着上幼儿园,便随汤家上下折腾去了。
1989年3月8日…12日,第三届江海杯少年儿童钢琴比赛在蓟京举行。
本届比赛委员会主席由蓟京市前副市长金广林担任,主办单位为蓟京江海乐器公司、蓟京音乐学院、蓟京市文化局、蓟京市教育局、中国音乐家协会及蓟京分会、蓟京电视台、蓟京音乐报、蓟京日报、蓟京晚报等。
柳云舒在姥爷汤锦程的陪伴下参加了年龄8周岁以下的业余四组比赛,以无可争议的优势荣获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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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难
柳云舒的出色演奏,获得评委会主席彭克念及其他13位评委一致好评。
彭克念是蓟京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与汤锦程是同事、朋友。
他与柳云舒倾心交谈,盛赞其为音乐神童,建议汤锦程趁热打铁,借着钢琴比赛的东风为其举办个人演奏会。
在彭克念等专家评委的积极支持之下,蓟京电视台、蓟京音乐报、蓟京日报、蓟京晚报等媒体悉数到场,热情报道此次个人演奏会,将柳云舒的“音乐神童”美名广为传播。
演奏会成功举行之后,身为钢琴比赛评委的蓟京音乐学院附属小学校长罗爱萍盛情邀请柳云舒进入附小上学。
对钢琴略通皮毛的柳光烈有点傻眼,没想到儿子竟然获得了蓟京市音乐界权威们的一致认同。
懂行的汤文洁则兴奋不已,对儿子扬名立万充满信心。
6岁音乐神童闪耀古典乐坛的新闻,仿佛一朵绚烂的烟花一般炸开,令无数怀有音乐梦想的孩子们心驰神往。
身在豪门,西方古典音乐乃必修课。
周映秋自小学习钢琴,爱好西方古典音乐,结婚生子后也很关注儿子的音乐素质培养。
考虑到长子杜学勤将来要继承家业,不可能选择音乐这条道路,她只是从蓟京音乐学院聘请了一位钢琴教师教导长子。
至于次子杜学谨的教育,她尚未考虑清楚。
看到柳云舒的相关报道后,她忽然觉得,把次子培养成音乐神童、钢琴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她联系长子的钢琴教师吴至诚,拜托他牵线搭桥,将次子介绍给汤锦程,拜在其门下。
吴至诚觉得,杜学谨还不满3岁,不宜操之过急,却架不住周映秋的热切恳求,只好答应下来。
汤锦程接到吴至诚的电话,想到杜氏家世煊赫,如果能和杜家打好关系,对柳云舒的未来发展说不定有很大帮助,便欣然答应下来。
周映秋见汤锦程如此通情达理,高兴地催促吴至诚帮忙敲定上门拜师的时间。
她是个急性子,说风就是雨,很快选定4月2日星期日上午,携家带口跟随吴至诚前往汤家拜访。
杜学谨一听到周映秋提起“柳云舒”这三个字,便兴奋得热血沸腾,在心里猜测此人是不是自己想要寻找的前世父亲。
他依稀记得黑白无常曾经说过柳云舒出自音乐世家,很后悔当初没有打探到更多消息。
他天天趴在刊登着柳云舒专题报道的报纸上,对着柳云舒的特写照片想像其成人的模样。
得知全家人将要前往汤家拜访,他激动得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方才疲惫地睡过去。
4月2日,天空气走了太阳,一直阴沉着个脸。
失了阳光,团团簇簇的花朵变得暗淡,深深浅浅的绿叶变得阴郁,远远近近的鸟鸣变得忧闷,就连那风儿的翅膀也好像浸满了水一般,变得沉重而阴冷。
杜学谨的心却仿佛独立于这沉闷的世界,自有阳光漫洒、花叶飘香。
进入汤家客厅后,杜学谨主动拉起柳云舒的手,与他坐到同一张沙发上。
他趁着大人们交谈时,从黑色礼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悄悄塞到柳云舒手中。
柳云舒瞥了一眼身旁这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不知道对方为何玩起传纸条的游戏。
为了配合故作神秘的小家伙,他遮挡着打开纸条。
当他看到纸上“谢清源”三个字时,惊讶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杜学谨看到柳云舒这种反应,立马判断出对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前世父亲,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
柳云舒僵硬地转过头,发现杜学谨正笑着冲自己眨眼睛,心脏顿时狂跳如奔马。
激动、疑虑、期待、紧张等种种情绪,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他牵起杜学谨的手,在众人充满疑问、高兴、欣慰等不同情绪的目光注视下,前往卧室。
进屋后,柳云舒反锁好房门,紧紧抓着杜学谨的肩膀,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谢清源?带着前世的记忆?”
杜学谨骤然间心花怒放,重重点头,冲着柳云舒绽放向日葵一般灿烂的笑容,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落。
柳云舒心头狂喜,泪水也像下雨一般,流个不停。
二人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