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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那张微笑着的面容，虚幻而又不清晰，像是被一层浓重的烟雾笼罩着一般。只是从那双细长的浅灰色眸子射出的光芒，却透过那层浓雾，直直地射进了他的心里。
那个家伙，此时正坐在那张大床的床沿上，朝着他微笑。
鬼凤睁大着双眼，放下攀着灸舞的手，挣扎着站起身走过去。明明距离那张床只有几步的距离，但他却走了很久，步履蹒跚而又缓慢，但他的胸脯却越来越激烈地起伏着。
“龙……”从喉咙深处透出的呼唤，微弱而又沙哑。
“龙……”泪水又在眼眶中出现，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如同决堤一般。
那家伙看着他，始终笑着，却不发一语。
“龙……鬼龙……”鬼凤叫着，终于加快了脚步。
“你等等！”突然，灸舞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鬼龙的魂魄很虚弱，你不要太靠近他！”
“龙……龙……”鬼凤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死死地钉在鬼龙身上，拼命地想要挣脱。
“他的魂魄现在很虚弱！如果你过于靠近，很可能你身上不自居散发出的异能会伤害到他的！”灸舞气急败坏地吼道。
鬼凤愣了愣，终于转过头望向他，眼里尽是不解。
灸舞担忧地望着鬼龙的魂魄，轻声对他解释道：“鬼龙的魂魄气息很微弱，毕竟经过千年的游荡，也不知道他在这期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游魂是不可以和生物太过接近的，因为生物身上总会不自觉地散发出保护自己的能量，就像神族的法力、人类的阳气、魔怪的异能、甚至连最低等的畜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气，都会伤害到游魂。可以说，游魂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低等的存在了……”
鬼凤那早已疼痛不已的心猛地又是一揪，转头看向鬼龙，泪水又模糊了他的双眼。想要伸去触摸他的手，也猛地缩了回来，紧紧地拽成一个拳头，整个人又是微微地颤抖着。
你，曾经是一个笑傲三界、不可一世的魔王，为了我，却甘愿成为了如此卑贱的存在……
鬼凤的肩膀剧烈地抖着，低下头“呜呜”地哭泣着，像个孩子一般可怜。
灸舞看看他，又看看那缕还坐在床沿对着鬼凤微笑的幽魂，眼里尽是愁苦，不由得想抬手安慰一下哭泣着的鬼凤。
可他的手刚一抬起来，就感觉到空气中的压迫感顿时又加强了几分。
莫非……灸舞看向鬼龙的魂魄，眼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
不可能的啊，游魂明明是没有意识的……灸舞思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将手搭到鬼凤的肩上：
“不要难过了，鬼凤……”
果然，空气中的压迫感立刻强烈了起来。这次连鬼凤也察觉到了，睁开泪眼抬起了头。
“凤凤……”一个低沉而又空灵的声音飘来，微弱而又不清晰。
鬼凤顿时愣住了。灸舞皱起眉头，看着鬼龙若有所思。
“凤凤……”又是一声呼唤，还是那么地微弱。
幽魂还是微笑着，面容还是有点虚幻，分辨不出是否有开过口。
“凤凤……凤凤……”一句又一句的呼唤不断传来，虽然微弱，但却清晰地钻进鬼凤的耳朵。
“龙……”鬼凤呜咽着，踉跄着往前一步，好不容易才忍住向眼前那个幻影扑去的冲动，转过身子激动地朝灸舞喊道，
“他记得我的！他记得我的，对不对？”他的脸上带着泪痕，头发也乱乱的，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但眼里却透出了炽热的期待的光芒。
“不可能的……”灸舞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般地说着，“游魂是不可能会有意识，也更不可能会说话的……怎么会……”
“凤凤……凤凤……凤凤……”鬼龙的声音不断地在卧室里盘旋着，语调平缓而又低沉，如同梦呓一般。
鬼凤霍然想起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梦境，顿时浑身一僵。
“龙……一直以来，都是你吗？”他看着那缕幽魂轻轻地说着，眼里不再流泪，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炫目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番外——守护（25）
“什么……意思？”灸舞愣住了，惊讶地望着鬼凤的背影。
“我经常做一个梦……”鬼凤的脸上带着温柔而又美好的微笑，清澈的目光中褪尽了一切恨意或悲伤，仅留下温暖的爱意，“在梦里，破龙也是这样对着我微笑，面容忽远忽近的，也只是这样低低地唤着我：‘凤凤……凤凤……’……”说着说着，泪水又是顺着他那绝美但却略带惨白的脸庞流了下来。
“这不可能……”灸舞难以置信地嘟囔着，“你是说这一千年来他经常进入到你的梦中！？除非他很靠近你，那么他的意识才能传达到你的梦境中……但是不可能啊，游魂是不可能会有意识的啊……而且、而且如果你过于靠近你的话，是会被你的异能所伤害的……”
鬼凤没有理会灸舞那自言自语般的猜测，目不转睛地望着鬼龙的幻影，不断地流着泪，也不断地微笑着。
他感觉自己那颗冰凉了千年的心此时渐渐地变得温暖起来。
龙，原来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打破一切的禁忌、摧毁一切的规律，也要留在我的身边！你果然，是值得我鬼凤倾心一世的家伙！即使成为了卑贱的游魂、即使失去了所有的异能和意识，你还是会，用尽一切的方法留在我的身边，就像当初用尽一切心力去爱我一般……
鬼龙，也许我真的，没有如你爱我那样爱你吧！？
这一千年里，我恨过你、也怨过你；却不曾料过，你会为了我的半世安宁，独自承受了如斯苦楚……
一行清泪缓缓流下，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感动，又或许，是因为深沉的被爱的幸福感……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本能！？”灸舞突然恍然大悟般叫了起来，“因为他生前对你那种浓烈到渗入骨髓的爱恋，致使他即便成为游魂失去意识，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到这个地方！？而他的魂魄之所以虚弱，则是因为总是靠近你进入你的梦境所致！？可是这样的话……这样长时间接近你这么一个异能强大的生物，他早就应该魂飞魄散了才对啊……”说着说着，又兀自陷入纠结之中。
本能吗？爱我，已经成为你的一种本能了吗？
鬼凤微笑着，看着那双同样微笑着的灰色眸子，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躁动不已的心脏渐渐回归了平静。不再有怨恨，不再有悲伤，甚至连愧疚感动之类的情感也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安宁，就如同多年以前，他躺在鬼龙的大腿上熟睡的时候感觉到那种彻底的安心感……
鬼龙，你为什么这么爱我？
这个问题，以前你说你无法回答我；现在，估计还是不能回答吧！？可能就像灸舞说的那样，这只是一种本能而已吧……
以前，我以为你要我为了争取与你轮回重遇而独眠千年，便是注定了你今生必须是欠了我的。现在看来，是我欠你呢！不过今生，我似乎再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偿还你对我的这种浓烈而又深刻的爱恋了……
鬼凤笑了笑，清澈的目光中闪动着温暖而又坚定的光芒。
既然如此，唯有等来生了！来世，我一定会倾尽我的所有、不顾一切、如你今生这般爱我一样去爱你的……
“莫非是因为这个结界！？”灸舞还在继续他对鬼龙魂魄的探究，“因为这个结界是他自己设的，所以波长与他的魂魄一致，因此也能给予他的魂魄力量，帮助他的魂魄抵御一部分来自你的异能的伤害……”
“灸舞，不要再想了。”鬼凤突然轻轻地开口了。他微笑着看着鬼龙，目光里透出温暖而又坚定的光芒，“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只是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在我身边，而我却无法看到他、无法感觉到他呢？”
心脏还是传来一阵刺痛：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那么，你也应该看到了我对你的怨对你的恨了吧？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如此不堪的一面……
“因为魔怪没有灵视力，只有和人类一样的肉眼视力。而游魂的磁场过低，肉眼是根本无法看到的，所以你无法看到他。现在他出现在你面前，也是因为刚刚我使用了神族的法力，让他的磁场增强而已。老实说我刚刚也没有看到他，因为他实在过于虚弱了，磁场已经微弱到连我也差点无法看到了……”灸舞不无担心地看着鬼龙的魂魄。
“那我以后还能继续看到他吗？”鬼凤的声音反而显得平静许多，脸上还是带着温暖的笑意。
“可以，只要他不离开这个房间；而且只要你不要过于靠近他伤害到他的话……”灸舞顿了顿，眼里出现了迟疑，“可是……”
“我知道。”与那双灰色的眸子对视着，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悲伤，只有温暖而又浓烈的爱意，“他快要消失了，是吗？”
灸舞沉默，看着鬼凤的目光中尽是不忍。
“他是在和神界订立和平协议的那天同时也答应了成为游魂的条件吧？这样的话，神魔两界和平协议解除的那一天，也是他解脱的时候吧？”鬼凤轻轻地说着，嘴角始终带着温暖的微笑，神情淡然而又平静。
灸舞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灸舞，你这次过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龙的事情吧？”鬼凤那精瘦的背影此时又显现出多年前那曾经震赫过他的强烈霸气，让灸舞不由得为之一震。
“嗯……”灸舞的脸上一片凝重。
“先不要说，好吗？”鬼凤侧过头，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微笑，美好得让灸舞又是愣了一愣。
鬼凤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又把衣服拉好，才走到离大床不远的沙发上坐下，抬起头微笑着对灸舞说道：“我不想，让龙到最后还要为我担心。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要告诉我！让我和龙安心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吧。五天之后，你再来找我，好吗？”
五天之后……我怕一切都来不及了！灸舞皱眉，但却发现刚到嘴边的话语竟生生地卡在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谁又能忍心，打破他俩此生能够相聚的最后时光呢！？
灸舞咬咬牙，转过身朝阳台走去：“好吧，五天之后，我再来找你！”说完，身形一闪，离开了。
鬼凤转过头，朝着坐在床沿的鬼龙微笑，眼前却又渐渐模糊了起来：“龙……”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而他脸上刚刚显现出的那股从容而又淡然的霸气，此时又被哀伤的神情所取代：
“你这家伙……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要我像个混蛋一样恨你怨你这么多年，还被灸舞那家伙那么义正言辞地训了一顿……你存心，要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他像个撒娇的孩子般说着，眼泪又是径直地流了下来。
“靠！今天把这一千年来积攒的泪水全都流光了！本大爷为了你这家伙，算是丢脸丢到家了！”一边嘟囔着，一边粗鲁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又哭又笑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而那抹蓝色的幽魂，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眼里似乎还是带着以往的那种宠溺。
“你现在干嘛不叫我了！？”鬼凤皱起眉头，脸色微微有点泛红地嗔怪道，“刚刚不是还会‘凤凤’‘凤凤’地叫吗？现在怎么不开口啦！？刚刚是不是看到灸舞扶了我一把，又吃那些无聊的干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