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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子显然无法接受老兵痞子这种类似于死亡宣判的说法,站起来从腰包里拽出一根约一米长的白布片来,然后又蹲下,将陶三哥染血的布条小心揭开,迅速将新布条缠到伤口上扎好。
我惊诧地发现他用来裹缠陶三哥的布片是鬼子的“千人针”。
“墩子,这么做没用!”老兵痞子对这个士兵的执着很是无奈,“他活不成了。”
陶三哥突然叫唤起来,手死死抓住墩子。“给我一枪,给我一枪!求你了,兄弟,我活不成了……给个痛快的。”说着,拿手扯开腹部刚缠上的止血布带。
墩子反手抓住陶三哥的手,紧紧握着:“别胡说,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医生能救你。”
陶三哥瞪着自己起伏不已的腹部,叫道:“鬼子的腰带!鬼子的腰带!拿掉!”他无力地喊着,口中开始吐血。
“鬼子的东西哪能用呢?”站在墩子附近的一个士兵说道,“索命的。”
墩子无措地流着眼泪:“总不能看着他把血流干了吧?”
“你,去执行,给他个痛快的!”一直沉默着的孙副官命令他的警卫。那个人立即掏出枪走到陶三哥面前,“闪到一边去。”他对墩子轻声说道。
墩子紧抿着唇,悲恸地走开,到远远的地方蹲下,捂住自己的耳朵。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之后,陶三哥不再挣扎,安静下来。他仰望着蓝天,不再有痛苦,好像在与蓝天白云默默交流着痛苦消失后的感想。
四处格外寂静,只有老兵痞子抽烟的“吧嗒”声。
伤员
一行人步入山谷,十分钟后,又有一个重伤士兵不治身亡。一路上没人说话,气氛很压抑。
带着伤兵,没法像正常行军一样走得快,每走一里地,就得休息一下。我的唇干裂开,痛得要命,但知道大家都缺水;只能硬忍着。
第三次休息时,孙副官命令他的警卫将替他留存的一点水送给我喝。“孙副官说给你喝,估计也只剩两、三口水了。”警卫丢下水壶离开。
我贪婪地看着水壶,但没敢去动它。只剩这点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喝下反而更觉口渴,我想我会疯掉。
尔忠国蹲下地,看着我的唇蹙眉。“再忍一忍吧。就快出山谷了,很快就能喝到水。”
我抬起头看着天,发现老天爷杀人从来不用刀。昨天还没完没了似的下大雨,现在反而一滴雨也不落,成心考验我吗?
我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跃入泉中,拿手掬满水,敞开了喝,好甘甜哪。
尔忠国还蹲在那里,我感觉他在打量我。我这副惨样,他这个变态鬼看着一定心情舒畅吧,一定有种报复的快感吧,正想诅咒他一通,却听他开口说道:“实在不行,我再放点血给你喝?”
我猛地睁开眼瞪他——拿我逗乐吗?但他的神情并没有一点嘲弄的意思,相反,很认真。
我惊愕地盯住他两、三秒钟,脸上一热,扭过头去。谁要喝他的血?
尔忠国背上我走在山谷间的小路上,一路上不时见到战争留下的痕迹:烧毁的房屋,炸死的牲畜,损毁的农具……
国军夺回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用血和泪换来的啊。
我趴在尔忠国宽阔的后背上,总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时轻时重的雄性气息,让人有些迷乱。
起初,我还能昂起头,跟他的身体保持距离,但随着走路时有规律的晃动,我又瞌睡起来,终于,头完全垂下,睡着了。
一片暖色的光辉笼罩了我的脸颊,刺醒了我,睁开眼,只见左前方的天际一片灿烂。那是我所见过的最柔美、最绚丽的晚霞,将整个天边染成了华美的火红。明明是硝烟未尽的战场,却让人感觉徜徉在纯美恬静的风景画中。大地满带灿烂的金黄,那是已经收割走的晚稻留下的硬茬。金色的光芒同样灿烂了士兵们的脸颊,灿烂了凝血的战衣。
我们走出山谷了,就快喝到水了!
水,生命的甘露啊。
远远的,一匹马疾驰而来,马背上是个国军士兵,像是通讯兵。
他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师部医院一个小时前不得不转移驻地,因为鬼子不仅轰炸了医院,还投放了一种化学物质在湖里,将水源污染了,只得转到山里去。那里更隐蔽,而且山泉水终年不断,不怕鬼子再使坏。
这就意味着我们要走更远的路,但是,时间已近黄昏,我们这些伤员没有代步工具,且又饥又渴,只能在附近找个村庄过夜了。
当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远山的脊背上,我们挨近了一个小山村。
孙副官派出一队侦察兵潜入村里打探一下。
五分钟后,侦察兵回来报告整个村子空无一人。想来村民们为了躲避战乱,不得不放弃家园。
村旁有一片金灿灿的秋稻田,晚稻只收割了一大半,另一小半尚留在地里。不知鬼子是急于撤退还是觉得烧毁这么点儿庄稼和小而破的村庄缺乏成就感,因此这里幸免于难。
从村子规模看,人口稀少,估计也就几十户人家。
尔忠国站在高处,在对村子一番观察后,眉头微蹙。
孙副官也跟尔忠国同样的表情:“三面环山,全村进出只有一个口,万一有鬼子摸进来,咱们会被连锅端了。
尔忠国点头赞同:“不如派人到村里先找些吃的,晚上在村外露宿比较稳妥。”
“就这么定了。”孙副官招呼手下人去村里快速找食物和水。
我被安置在村头的一个石磨上休息,不多会儿,听到小羊“咩咩”叫的声音。
两只小羊被士兵拖出来。士兵们抬着个柳筐,把搜刮来的食物统统扔在里头。
“怎么就这么点东西?”孙副官看着柳筐埋怨道。
“没啥吃的了,就这些还是咱们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藏的很隐蔽。好在还有两只羊,宰了充饥还行。弟兄们很需要肉食恢复体力。”一个士兵向孙副官汇报道。
孙副官点点头。
怎么跟土匪似的?我心底叹道,一点拥民意识也没有。换做八路军、新四军,再饿、再艰难也不会拿乡亲们的东西。
“是不是该给人家留点什么?老百姓的日子已经够难的了。”我抬头看着他。
尔忠国愣了一下,眼睛看向孙副官。
“嫂子还有这份善心?”孙副官笑起来,“非常时期非常对待。我们总得保存实力,弟兄们出生入死,犒劳一下不为过。而且,就这么一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他一点没觉得过分。
“妇人之仁在战场上不适用。”尔忠国蹲下来低声说道,像是宽慰我。
我低声嘟囔道:“可叹国民党的天下就是这么丢掉的。”
尔忠国凑近脸来,严肃地看着我:“这可是战场,蛊惑人心会被立即枪毙,我也保不了你。”我看着他虎视眈眈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古往今来,治国的根本是什么?民心啊!危难之际更显弥贵。可悲可叹啊。”
“又说疯话?辛凤娇,我警告你别再添乱。”尔忠国压低嗓子喝道,朝孙副官的方向瞥了一眼。孙副官正忙着布置哨兵警戒,没注意我们这里。
“我不给你添乱。我懂得知恩图报。”我漠然地看着他,悠悠念起了诗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尔忠国无奈地摇摇头,眼睛深深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屠宰山羊的哀嚎声传过来,我捂住耳朵,肚子却传来咕咕声。“饿了?”尔中国讥讽道,“看来你的肚子比你识时务,待会儿羊肉烧好,我还是给你留点吧。”
我咬牙站起来,伤腿没走几步便支撑不住了,血水渗出绷带染成殷红的一片,且钻心地疼,不由冷汗直冒。
“坐下!”尔忠国上来托住我摇晃的身体。
“讨厌,别碰我。”我推开他,咬紧牙关,又向前迈。他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只当我恼他说话带刺,哼了一声不再管我。
我拖着伤腿迈出几步,后背突然一麻,再也动不了。他点了我的穴位。
我张口欲骂,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同时点了我的哑穴。
我憋红了脸。这个该死的家伙,我要小解去,他竟然点我的穴位。他以为我会拖着伤腿跑到孙副官那里饶舌去?这个混蛋从他义父那里学得一身好武艺就是用来对付我这样的弱女子的?
“看你,让你别动,刚愈合点儿又撑开了!”尔忠国恼火地说道,小心地卷起我的裤腿,查看伤口。“若你的一条腿没了,更添累赘,况且是我带你出来的,我怎么向义父他老人家交代?”
我苦笑着发出奇怪的声音,口不能言,眼泪便急了出来。大概泪珠滴在他的手背上,他陡然抬眼看我,见我嘴角撇着,带着委屈的神情,不由愣了,于是伸手解开我的哑穴。
“背我去没人的地方!”我懒得骂他,边哭边说。
他恍然大悟,转过身蹲下,让我伏到他背上。
“你该早点说。”他嗔怪着,脚下加快步伐,却不是跑,大概担心颠疼我的伤腿。
唉,这个变态男委实叫人头疼!
我已经习惯他冷酷的样子——坏人嘛,就该是坏人的样儿,突然又变好了反而让人无从适应。
但一直以来他好像都是忽冷忽热、时好时坏的,是脑子被辛凤娇刺激出问题了吧。
丢我到一处草坡后,他很自觉地回避。
我四处听了听,没人。这时候,听比看管用,如果隐蔽处藏了人我可能发现不了,但声音却别想藏住,这是我的强项。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西边山体的轮廓处微微透出一道白边。
我很想用吹口哨的方法通知他,但是像大人给小孩把尿,没吹出应有的效果,于是学佟鹭娴扔了一根树枝过去。
尔忠国转过身来走向我,近身蹲下,我又伏到他背上。
走了一半,远处惊起的几只小鸟的振翅声引起我的注意。“停下。”我警惕地说道。
上了战场,人也如惊弓之鸟,随时提防有变。
尔忠国顿住,“又怎么了?”
“嘘——”我让他噤声,仔细聆听。停了几秒,我告诉他:“右前方两点钟方向大约三百米远的地方有人。”
“哦?”尔忠国肌肉紧了一下,朝我说的方向看过去。“抓紧我!”他说完,迈开长腿,朝孙副官他们那里飞速奔去。
放下我后,他立即朝孙副官跑去告诉他有情况。孙副官嘱咐弟兄们散开做好迎战准备。尔忠国又过来问我:“听得出人多还是少?”
我凝神听了一下。“不多,听脚步声好像没多少人。会不会是当地的村民?”
尔忠国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让大家先隐蔽好。
三分钟后,山坡上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小声在说:“鬼子走了吧? 好像没动静了。”我听出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地方口音,可以肯定是试探能不能回家的村民 。
“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我低声告诉尔忠国。
“嗯,知道了。”他眼睛仍盯紧对面。
当十几个汉子弓着腰,借助暮色的掩护来到村口张望时,孙副官一行人跃了出来。
“别怕!我们是国军,不是日本鬼子!”孙副官喊道。
没想到那些村里人反而惊呼着向来时的路逃去,还有人叫道:“逃啊,土匪来了!”
孙副官恼火道:“他妈的,聋子吗?我们是国军,什么土匪来了?”
随即嘱咐手下去逮那些人。
天黑,只逮住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