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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逼人,尤其月色下的那对眼眸流曳着冰冷的寒光。
“尔大叔,我真的不会!”我吓得话也说错了,“不,我是说尔大哥,我真的不会!”
“什么?”他抓住了我的肩膀。好疼啊!我顿觉不妙——那张恼羞成怒的脸正越过棋盘,恶狠狠地对着我。
惊恐中,我看也不看棋盘,胡乱地摸起一颗棋子,随便搁在对方的一个空格处。他的目光移向我的落棋处,蹙着的眉骤然一松。“好棋!”他赞道,神情顿缓。
他口里呢哝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颀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棋子在空中踯躅片刻,“啪”落下。“该你走了。”他一扬下巴,面露悠闲自得之色。
刚才那招棋子走对了纯属偶然,这次再无幸运。
我犹豫了片刻,捡起一个“马”——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它,挺顺眼——向前直线跳入前方空格处,胆战心惊地等着他发话。不出所料,他一掌拍在棋盘上,众棋子“簌簌”惊颤乱跳。我果然走错了。
“搅局?”他的目光冷得吓人,涌起一股经由强制按捺下去才不至于爆炸的沉沉怒气。
“我、我说过我不会,就算学过也全忘记了。”
“又拿忘记了说事。哼哼!”他双手压在棋盘上,冷飕飕的目光藐视地看着我,“除非——你真的失忆了,否则就是天底下最愚蠢、也是最可怕的女人!”他低沉的声音透出他的失望。清冷的月光反射在他的黑瞳里,令他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
他执意这么看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那——就算是吧!”我咽下一口唾液,不敢直视那双寒潭般的眼眸。
“看着我!眼睛躲闪什么?心里有鬼?”他的口气越发咄咄逼人。
我想起他前天还对我表示关心,又是赐酒,又是赠物的,一转眼就变态度了。“你知道我斗不过你,尔大少爷!我不会就是不会!你说会那是你的事情。”我悻悻地反驳道,鼓起勇气朝他扬起下巴——即使心里怕得紧,也要摆个脸子给他看——决不能屈服于他的淫威。
气氛一时变僵了。他的目光就这么冷幽幽地盯着我。我故作勇敢,实则胆颤心惊。
他突然笑起来,先前的狠性儿荡然无存。“嘴倒是很硬!即使错了也不承认。跟小时候一个样!一犯倔就摆脸子给我看啊。”
我吃惊地看着他,为何属于我自己的小动作总被他称作“她的”。套近乎吗?不像。假装的?也不像。
他的手托起我的下巴,眼神变得缥缈。
喝了酒的尔忠国更加阴晴不定,更让人害怕!他到底在装醉还是真醉啊?
我向后仰着脖子,避开他的手。然而他弯着食指,做成钩状上来刮我的鼻子,却又定住了,手指头好像被我的鼻子吸住一般。
指尖和肌肤相触的一刹那,那种莫名的悸动瞬间扩散开来,遍及全身。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触感。在兴福镇成亲的那晚,他也这么刮过我的鼻子,也是这种颤栗的感觉。
是否我的反应也传递到他手上?他凝然不动,唇勾起一道浅浅上弧线,似笑非笑。我惊慌地后退两步,远远避开他的手。
他的手凝固在半空里,定定地看着我。
我突然感到气氛有些异常:清风朗月,暗香浮动。宜吟诗赋词,宜花前月下,宜卿卿我我,宜……
“放规矩点儿!”我警惕地斥责道——他是军统特务的巨大压抑感袭便全身——理智顷刻将初生的幻觉赶了出去。
一瞬间他的神色便恢复到冰冷,倏地向后倒退了数尺。
“晚安!”他冷哼一声说道,转身便走。走出两步外,顿住,并不回头,但他冷幽幽的话飘了过来:“但愿你别做噩梦!”
听他的话分明在诅咒我。我朝着他的背影竖起了拳头。
今夜,很奇异。不仅因为他刮了我的鼻子让我心悸,还因为我做了个噩梦。噩梦里的主角便是尔忠国和我。
一个噩梦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我也是。他掀开我的盖头,随即挽起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笑,很美,美得让人心颤。我发现他的发式变了,是清朝人才有的发式。而且他非常年轻,看着只有二十岁。
我只是觉得诧异,却并未多想——梦由不得人有太多的思考——我只是被动地感受梦中的情景。
梦中的我很激动,被洞房花烛夜的气氛包裹着,忘乎所以。
“桃儿,你真美!”他对我说。我不明白我为何被他叫做了桃儿,但我还是没多想。
他拿了酒递给我,我也拿了酒递到他手里,我们默契地将彼此的手臂缠结在一起,喝下了交杯酒。
“娘子!”他叫我,我一惊,有点意外。“相公!”我羞答答地叫他,但是心里感觉好奇怪。
他除去我的衣衫,手顺着我的纤腰轻轻地摩挲。酥麻的感觉顿起。我瘫软在他怀里。
他顺着我的额角轻柔地吻我。“桃儿,从今日起,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我感觉自己很开心,环抱着他挺拔的腰杆,将头埋在他颈窝里。
他捧起我的脸,唇触上我的唇,触电的感觉——记得池春树第一次吻我时也是这种感觉。
他轻轻地将我放在大红色的鸳鸯枕上,身体非常轻柔地贴上来。我们听见彼此细密的呼
吸声。
“相公,”我温柔地呼唤他。我跟他很熟吗?为何这么叫他?好奇怪,但我真就这么叫了。他突然轻笑起来,“还是叫我天龙吧。”看他害羞的样子真可爱呢。
我更觉奇怪,他不是尔忠国吗?如果不是,为何跟尔忠国一模一样?那么我又是谁?桃儿?我为什么叫桃儿?又为何在这里跟他洞房?
我突然毛骨悚然起来,我怎么可以跟尔忠国洞房呢?奇耻大辱啊。他是特务哎!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陡然警觉起来,仿佛也清醒了许多。
天哪,醒过来,赶紧醒过来!不要跟他洞房,这个男人碰不得!不,不能让这个男人碰!
然而,我什么也做不了,依旧顺从地躺在他的身下,等待成为他的新娘。他将坠到我脸上的长辫抓起来一甩,缠绕在脖子上,俯身亲吻我,并满脸羞涩地问我是否可以那个?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又有一丝期待。
哪个?我反应过来,都洞房花烛了还能哪个?
不要!我向外推他!但是我的手臂没有那么做,却拿了红盖头盖在自己脸上,心头还有些喜滋滋的。
突然,下身很疼,像被一根铁棒瞬间贯穿了身体。我惨叫一声。那铁棒立即抽离了我的身体,但是创痛依旧滞留在体内。
他抱住我,慌张地问道:“很疼么?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桃儿,真的很疼么?”
去你妈的!我骂道,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侵犯我?而且这么粗暴!但是我没骂出来——这个奇怪的梦没让我骂出声——而是轻轻地哭了。等等!我没哭,而是在轻轻地笑呢,虽然痛着,流着眼泪,居然在笑?神经病!
“血!你流血了!”他惊慌地叫道,“我、我拿药去!”他连忙从我身上爬起。
拿药?我要拿刀!刀在哪儿呢?刀——!
就在这个男人找来所谓的药——像面粉一样的东西——要给我涂抹时,门外突然有人叫道“报——!”
这时候还有人送报?我掀开红盖头,发现有人隔着门在外面等候,正在喘着粗气,好像赶得很急。等喘定了,那人说道:“大将军有令,请童将军速往帅帐议事!”
他正待开口,我捂住他的嘴:“天龙,我千辛万苦找到了你。今夜可是你我大喜之夜,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天知道我为何这么说?唉,反正知道是梦啦,又不是真的。它想怎样我也没办法,随它去吧。
他有些动容,点点头,挨着我又躺下,手却还举着那面粉般的药盒,一副憨傻样儿。“还疼么?”他又问道,“我不知道怎么替你疗伤,那个地方……”
“我的傻将军,女儿家第一次都这样。幸亏高将军的夫人跟我说起过,否则真要被你吓死!”我害羞地告诉他。
提到高夫人,我立即浮起高夫人的面容,虽然很陌生,但好像跟我挺谈得来。她与高将军膝下有一双儿女,都还是黄口小儿。高夫人也是与我一道刚来这里。
童天龙舒了一口气,“噗”地吹散了药粉,紧紧抱住我。“桃儿,今夜,我哪里也不去。”吻着我,一双手摩挲在我身上,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他的左手很柔滑,但右手有粗硬的老茧,那是握剑久了磨出来的。
他的拥抱很有力,充满阳刚气。我再次将红盖头遮在脸上,心怦怦急跳起来。
“报——!奉大将军令,命童将军速去帅帐议事。”另一个传令兵的声音响在门外。
“桃儿,看来有紧急情况,否则大将军不会此时连连催我去城外。”他的语气里带着焦虑。
我拉住他,心里一阵忐忑不安。“又要打仗么?我害怕。”模糊地记起这里战事不断,整日不让人安生。
“别担心,我很快便回来陪你,我答应你一定回来!先歇息吧。”说罢,他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军令如山倒,他不能不去。但是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一旦浮起再也无法消失。“我跟你一起去!”我央求他带上我,但是我的下身很疼,流了血,走路尚且困难,如何跟去?
他也不答应,柔声劝我道:“桃儿,我不会有事,安心地等我回来。”
他来不及换下喜服,直接系上盔甲走了。
我忐忑不安地等候他回转,黎明时分,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敌兵攻打城池,驻扎在护城河外的屯兵没能守住外围,几乎全军覆没,残余军士皆退入城内死守,情况万分危急。
高夫人找到我,让我将随身细软带上,跟在她身边。她习过武功,带来的家丁也个个有些身手。万一敌兵攻破城池,她带我一道逃出城去。
我摇摇头,拒绝了她一番好意,“我要等天龙回来。”我对她说,“他答应我的,我若走了,他再也找不着我。”
“傻妹妹,敌兵凶狠异常,城里的这些伤兵羸弱抵御不了多时,留在这里只能等死。就怕童将军回得来,你也没命见到他了。”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听从高夫人的安排时。她的一个贴身丫鬟急匆匆地跑来说道:“不好了,夫人!三个城门都破了,只剩西门还在死守,现在如何是好?
“妹妹,事不迟疑,跟我走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高夫人催促道。
“可是,天龙他……”我越发担心童天龙的安危,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留得这青山有何用?
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天响的呐喊声,空中呼啸着飞箭的鸣响。
“走!”高夫人一把拉起我,往外走,“我不能让你被敌兵掳了去,就算死在路上也不能让那些乱臣贼子辱没了清白!”
院内所有家丁仆役皆手执兵器等候突围。一行约三十人骑上马,护住夫人的马车向喊杀声最小的东门奔去。
敌兵攻入城池后四下里烧杀掳虐,不消片刻,尸陈遍地。高夫人让我跟她的两个幼儿留在马车上,她则提着剑跟家丁一道奋勇杀敌。一路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来。待冲到东门城墙下,一行人只剩了不足十个。高夫人也负了伤,还支撑着亲自驾马车冲出城门。
冲出城门三里外便是主战场,茫茫一片,笼罩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