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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上]-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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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能否请你回避一下。”我看着他,屋内黯淡下来的烛光照着他睡意朦胧的眼睛。
  “辛凤娇!你究竟想怎样?”他眯起眼睛蹙眉问道。
  “只是请你——呃——爬到窗外蹲一小会儿可以吗,就一小会儿!”我可怜巴巴地说。
  “要么用夜壶,要么上床睡觉,自己选吧。”他说完,大踏步迈向床,倒头就睡。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我忿忿地想着。还说什么青梅竹马——屁!我看比陌路人强不了多少。不就是没满足他那个什么生理欲望吗?可恶!也不弄清楚我是谁?
  想占我便宜,门儿都没有!
  我站在地上又开始斗争,仅一小会儿我就向夜壶投降了。
  算了,面子的问题让他见鬼去吧!我没本事再爬两次窗了。
  我一瘸一拐走到帘子后,将铜壶的盖子揭开,半蹲着,却跟有心理疾患似地就是尿不出来。
  我突然想哭,为了颜面的扫地,为了这从天而降的霉事。
  腹水如抽噎般滴答滴答地掉进铜壶里,跟我一样小心翼翼、害怕弄出大动静。
  这是我人生有史以来最长也是最艰难的一次解手过程。心里更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我爬上床,不得不再次翻越那座人体大山。
  磕破的膝盖磨擦在席子上很疼,每挪一步,便要抽一口气,感觉比蜗牛还慢。
  越是小心,越是犯错,在翻越大山时,脚跟不小心蹭到了尔忠国的胯部。
  他用力一拱,赌气似的将我拱进了床里面,我这人是快捷归位了,但碰到伤口让我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尔忠国一翻身,已经拿眼睛瞪着我——仇恨的目光叫人害怕,将正在龇牙咧嘴揉膝盖的我吓呆住。
  就算我碰到他了,就算我这丑态尽收他眼底,也没必要这么凶巴巴地对待一个“老熟人”吧?
  这个男人挺复杂——远远不如池春树和善易处。我感到头皮发麻。虽然他当我是辛凤娇横看竖看不顺眼,但我不是辛凤娇本人,对他此举心里一点数也没有。谁知道一不小心就会踩着他尾巴、惹恼了他呢?
  说什么都没用了,谁让我不够圆滑呢,想学圆滑点也没速成班上啊。
  “你怎么回事?”质问的口气。
  “我……爬窗时摔了。”尽管讨厌他的语气,但我不敢不回答他。
  “哦?”尔忠国擎来一盏红烛,查看我的伤口。
  我感觉他心里正在幸灾乐祸呢——他对我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你就是改不了毛手毛脚这习气,非把自己弄伤了才甘心吗?”
  我以为他确认我没撒谎就算完事了,没想到他还挺关心我。那语气没来由地充满怜爱,让我不免诧异他的忽冷忽热。
  “我给你洗洗伤口,抹点儿金创药就没事了。”他说罢,蜡烛递给我,起身下床找药去。
  我把着蜡烛,见他翻箱倒柜总算找着一只葫芦形状的小瓷瓶,跟指甲油差不多大小,拿了过来,随手拾起搁在床上的那块用来验证新娘贞洁的白布、沾了清水、小心地替我擦洗伤口。
  血水从擦干的地方很快又渗出来。“轻点儿!好疼啊!”我皱着眉轻轻拍打着膝盖周围的肌肤。
  尔忠国停下,带着讥讽的眼神看着我。“就你这种人也配去闹革命?”手下带着力度使劲将白布摁在我的伤口处吸附血迹。
  “哟——哟——你能轻点儿吗?”我缩回膝盖,感觉他是故意的,却没明白我叫疼跟闹革命如何扯得上关系?
  等等,我得绕个弯儿才能习惯他的话——他当我是辛凤娇,那么刚才那句话是对辛凤娇说的。照他的意思,辛凤娇闹过革命?她跟□人走得近?可他当的若是国民党的兵,不是两条道上的人吗?
  莫非他二人由于政见不合导致了那场婚变?
  可惜,又不能直接问,不过他二人之间的确有问题。
  洁净伤口后,尔忠国从小瓷瓶里洒了些淡黄色的药粉到我膝盖上。
  一阵辣辣的痛瞬间蔓延开来,接着另一个膝盖也遭受同等待遇。
  我禁不住又“嘶嘶”吸气——很久没体验受伤是什么滋味的我最近接二连三跟痛苦打交道。
  “忍着吧,还好只是表皮蹭破了,痛不长的。但有些痛恐怕永远也短不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话里有话。
  他的话总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需要当事人翻译一番才能听懂吧。
  我困惑地看着他,意图从他的神色里探出他的思想。可他偏偏很节约口水,点到即止——我没能听到更多话。
  他的眼睛好迷人哦,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睫毛奇长,像毛刷子呢。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呢——我走神了。
  看着我持着蜡烛傻呆呆看着他,尔忠国突然怔住,脸色有些慌乱,呼吸也没了节奏。烛光微微摇曳在他清亮的眸里印出更加鲜艳的桔色,分明有些□的色彩。
  我瞬间警惕起来,蜡烛朝他手里一丢,急忙脸朝内睡下,又蜷缩起身体。
  他看出我的戒备和冷淡,“噗”地吹灭蜡烛。躺下之后,不再言语。
  我们彼此霸占着床的两个极端,中间腾出的空位足够一个大胖子再躺进来。
  然而那处空位恰如楚河汉界,不可轻易越过。
  一夜困乏却无眠,直到听到公鸡打鸣,并有开锁的声音传来,才知道夜已经离去。此时的我眼皮已经上下征战了几百个回合。
  床板咯吱响了几下,身边那人起床下地了。伸懒腰的声音……哗啦啦小解的声音……离开房间的声音。
  天哪,我终于可以放松了。
  再也抵挡不过困意来袭,陷入梦乡……
  身份之谜
  “哎呀,我的大小姐,太阳照到哪儿了,还不起床?”迷糊中听到一个声音嚷嚷道,辨认一番后看出是小眉来了。“快起吧!前门讨喜气的小孩一大堆了,就等你散糖果呢。我的大小姐,你打算睡到晌午不成?”小眉叽叽喳喳说着上来拖我。
  “我还困着呢?你替我去散好了。”我嘟囔着,心想大概是风俗。
  “那哪成?得新娘子发散呢!”小眉笑着说,“小姐忘了吗?小时候你和大少爷也喜欢拖着我去讨喜气。大少爷总能讨到一大口袋糖果,替你留着慢慢吃。对了,我先出去招呼一声,说你一会儿就到。那些小孩个个快等不急啦。”
  听她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能再睡下去,只得撑开惺忪的睡眼,下了地。
  打发完大大小小的孩童,才发现肚子挺饿的。
  早餐还没吃完,便看到一个老妈子神秘兮兮的窝着什么东西匆匆地打门口经过,往东厢房去了——那是二奶奶的屋子,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神色有些扭捏的小眉。
  “小眉,你吃了早餐吗?没有的话过来一道吃。”我叫住她。
  小眉看到我不知怎的脸上一红,说道:“我们下人待会儿到厨房随便吃吃就行。”一边走过来,一边朝老妈子消失的地方望去。
  “搞什么?”我顺着小眉的视线望去,“你跟着人家屁股后头看什么稀奇?”
  小眉红着脸说道:“小姐,我刚才收拾屋子看到那个……嗯……有些血迹。没等我想该怎么处置呢,二奶奶屋里的菊姐就一把夺过那东西,还说女孩家不该看。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只是不晓得她拿去做什么,就跟着。看着一定又是二奶奶的主意。”
  这丫头,原来是因为这个脸红呢,我顿时感觉好笑,转而一想,跟我有关哪!那位二奶奶精力挺旺盛,果真样样事情都少不了她操心一番。
  这膝盖上的血跟初夜落红的血有什么不同,我是不知道。既然已经这样,随她怎么折腾去吧。“真是无聊!”我随口说道,夹了一快糖糕递给小眉。“趁着新鲜,吃了吧,其它人恐怕都吃过了。看你忙了半天了,别饿着。”
  小眉高兴地接过糖糕。“小姐还记得我爱吃这个!”说着,甜甜地笑着将糖糕塞进嘴里。
  我想这是歪打正着罢了。但是这个顺水人情做得好啊。
  “我说过,我只记得小眉,其他的人还真是想不起来。”我满意地看着她吃糖糕的样子。
  “大姐!大姐!我也要吃糖糕。”君宝的小胖手从我身旁伸出,直指着糖糕。
  “小少爷,你刚刚不是吃过了吗,怎么还吃?小心吃撑着了,拉不出屎!”小眉吓唬他道。
  我笑着抓了只糖糕递到那只小胖手里。“大姐准你吃。小孩子能吃能受的。”
  君宝感激地看着我。“还是大姐好。”放进嘴巴里边吃边看着我傻笑。
  “就知道贪吃,等吃成小肥猪,你娘就不要你了。以后啊,也没人愿意嫁给你,更别说找个像你大姐这么美的媳妇。”
  “小眉!”我制止她拿小孩子开心,继而宽慰君宝:“小眉姐姐逗你玩呢。没事的,继续吃。君宝以后一定比大姐还漂亮。”
  君宝却丢下糖糕,坐到我身上,粘乎乎的小手搂住我的脖子,一本正经地问道:“大姐真好看。我长大以后可以嫁给你吗?”
  我给他这么一问,啼笑皆非。哪有男人嫁女人的,而且是嫁给自己姐姐?到底是个小孩子。我刮刮他的鼻头,哄他道:“君宝,你可是人见人爱哦,以后啊一定很多女孩子愿意嫁给你呢,别担心了,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大姐又老又丑,快不认识了。”
  君宝不相信地忽闪着大眼睛。
  “别缠着大姐了,自个儿玩去!”小眉拍拍他的小屁股。
  “嗳。”君宝滑下我的膝盖,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才一眨眼的功夫,君宝又回来了。“家里来客人啦!”他嚷嚷道,很稀奇的样子。
  我朝照壁看去,果然有客人临门。尔忠国正热情洋溢地邀请那人进堂屋。他那种表情是我未曾看过的,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
  我站起身,尔忠国正向我走来。“吃好了?跟我去见一个人。”他说着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哎!”我感觉他的举动很粗鲁。我自己不会走路吗?
  尔忠国非但不松开,还一把搂住我,几乎是挟持我去见那个人。
  一个穿西式套装、皮肤微黑的年轻男子站起身,冲我微微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似笑非笑。就男人的个头来说他不算高,一米七零左右,却并不显矮,主要他身材匀称,尤其一双腿看上去修长挺拔,给他加分不少。他头戴一顶细方格鸭舌帽,身穿了一件白色丝绸衬衫,罩着当时流行的西式马甲。五官比较突出,轮廓有些像西方人。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透着机警。虽然他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总体给人以清爽干练、温文尔雅的印象。
  “这是我的旧同事,姓佟。”尔忠国对我介绍道。“他在武汉接到了差事,顺路拜访我们。”
  不等我打招呼,那位旧同事先开口说话了。“尔兄,这位便是兄嫂了?有礼,有礼!”他的嗓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喑哑而低沉,声带像是被磨砂过、音色不干净。
  他抱拳向我施礼。那时候的人挺讲究礼数,嘴上打招呼不算,手也不闲着。
  我连忙回礼,却跟他一样抱着拳。我一时忘了,按当时的礼节,女人不该这样行礼的。
  我看到他的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讥讽之色,却听他口中赞道:“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哪。尔兄怪不得着急成家。换做我,也要快快娶进门来。”他笑起来。我觉得他的笑声有点假。
  “见笑了。”尔忠国一指茶盅,“佟兄,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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